鳳淵。
沐宸跪在地上,將冰火針高高舉起,站在她身前的大長老,臉色已是不能看了。
“這丫頭竟然這麼決絕?”
“十二護衛請大長老責罰!”沐宸和九歌齊齊跪在地上,俯首道。
大長老將冰火針收了回去,放進一隻翡翠盒中,揚起柺杖就往兩人的背脊上抽去。
兩人悶哼一聲,用手撐住地面,臉色已是發白,背脊上的衣料緩緩滲出血色。
沐宸咬住牙關,抹去嘴角的血漬後說道:“宗主已失去鳳炁,還請長老明示屬下如何補救?”
“她已經將位置傳給你了,從今天開始那就是宗主了。”
沐宸一駭,慌忙道:“大長老,您說的一定是氣話,一定有方法讓宗主恢復的,對不對?”
大長老怒道:“我能有什麼方法!不如問問你們,守在她身邊都幹了些什麼!?歷代護衛,有哪一代像你們這麼無能!”
沐宸無言以對,垂淚道:“大長老,您一定有方法的,您說,只要您能說出來,不管做什麼我們都願意!”
大長老橫眉怒目,幾乎將手裡的柺杖捏碎,喝道:“沐風人呢?”
“在軍校……”
“他還有臉杵在那,臨出門的時候他是怎麼說的,信誓旦旦,結果呢,你們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若是我夜氏一族自此凋零,你們幾個就是千古罪人!”
他越說越憤怒,又揚起了手中的柺杖。
九歌和沐宸毫不反抗,閉上眼睛,等着捱打。
未料,疼痛沒有降臨,兩人擡眼,便見大長老的柺杖牢牢握在了二長老的手裡。
二長老將柺杖扔去了一旁的角落,說道:“事情已經這樣了,罵和打有什麼用?丫頭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別說他們了,就是你在現場也阻止不了她。她是鐵了心要和那臭小子在一起了,給我們顏色瞧呢,我不相信你沒看不出。”
大長老見手裡空空如也,生氣地拂了一記袖子,說道:“我看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堂堂夜家的宗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麼男人沒有,非相中這麼個病秧子,藥罐子,真是冤孽。我們夜氏一族還真是和尉遲家是犯衝的,命裡的劫數,命裡的劫數啊。沒想到還是遇上了!”
九歌聽聞,疑竇地看了大長老一眼,覺得他話裡有話,但這個時候他不敢問,而是看向二長老,希望他能解惑。
二長老朝着他和沐宸道:“起來吧!”
話落,又叫來了心漪:“去給他們倆擦點藥,我見不得血。”
心漪點點頭,先扶着沐宸進了裡頭的屋子治傷。
上完藥,沐宸白着一張臉,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大長老那一杖打得夠狠,沒個把月,她好不了。
九歌也一樣,兩人現在最關心的的是如何能讓妖嬈恢復鳳炁,自己是死是活已不重要。
兩人見大長老還橫眉豎眼的,又想跪下請罪了,被二長老阻止了。
“別跪了,坐吧!”
兩人瞅了一眼大長老,大長老哼了一聲,沒說不許,但臉色很難看,兩人便不敢隨便坐,找了個地方站着。
心漪搬了張椅子給二長老,二長老坐下後說道:“這事也沒有到不能轉圜的地步……”
九歌一聽,心頭起了一絲希望,急忙問道:“宗主的鳳炁還能恢復?”
二長老笑道:“沒有失去,哪來的恢復!”
“哎?”兩人頓時傻眼了。
冰火針可以說是夜家的剋星,但凡被扎過的,沒有一個能逃過失去鳳炁的命運,這是夜家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宗主和我們不一樣,她是神鳥鳳凰的後裔,鳳炁是她天生就有的東西,如同血一樣,只要人不死,就不會消失。最初冰火針是用於消減夜家宗主覺醒鳳凰涅盤時引發的副作用。初代宗主慕容悠就是個例子,她覺醒之時,年歲太小,致使身體不堪負荷,引起火燒全身般的疼痛,爲了消減這股副作用就需要用到冰火針,但當時她因爲某種原因離開了夜家,未曾迴歸,便沒用上,她女兒米婭小姐倒是在十六歲的時候用上了,所幸用的及時,沒出亂子,只不過初代宗主的這位長女並未迴歸到我夜家,而是由次女夜朦朧,繼承了宗主之位,這位宗主據說因爲不是通過正常方式分娩出來的孩子,所以體質異常,一出生就完美駕馭了鳳炁,未曾出現過副作用。簡單點來說就是進化吧,之後的夜家宗主也如她一樣,一出生便能駕馭鳳炁,因此之後的夜家宗主就都沒用到過冰火針。”
沐宸喜道:“那宗主就是沒事了?”
“也不能說完全沒事,冰火針確實有壓制住鳳炁的能力,普通夜氏族人身體裡的鳳炁敵不過冰火針強大的壓制之力,一旦被冰火針壓制,鳳炁難以抵抗,直接垮了,便也消失了。但宗主不同,她的鳳炁十分強大,又極爲精純,冰火針斷不可能令它消失,只是將鳳炁包裹了起來,不能讓宗主隨意使用罷了。只是這壓制如果不去除,鳳炁便不能使用,對宗主也會是個麻煩。”
九歌問道:“那……如何能消除壓制?”
“這就是問題所在,除了上兩位宗主用過,後來的宗主都未曾用過,我們又如何知道這壓制要怎麼去除!”
沐宸和九歌臉頓時垮了。
“你們也別泄氣,鳳炁不用就會儲存,越儲存越多,像宗主這樣,積存多了,或許有一日就自己衝破冰火針的壓制了。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沐宸有些不信,問道:“二長老,您說的可都是真的?”
“我何必騙你,但這件事說到底你們也有錯,保護宗主不力,是該打。但也無需被人惱恨地一棍打死。”
大長老哼道:“不打死留着何用?過年嗎?”
“行了,誰不知道你是最寶貝丫頭的,打不了她,罵不了她,就只能找這幾個護衛出氣了。現在氣也出過了,總能消停了吧。還不想想怎麼處理後面的事。”
“我絕不承認尉遲小子是她的男人。”大長老梗直了脖子,梗得青筋都出來了。
“兩人現在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也能離,何況用的還不是真名。”
“你沒聽沐宸說嗎,那小子機靈,有另一份協議!”
大長老氣得臉色都發紫了,怒道:“那我也不承認!尉遲家的人都不是好人。尤其是他們的老祖宗,尉遲楓臣,那是我們夜家的死敵。”
尉遲楓臣就是這個世界的初代總統。
九歌對死敵兩個字聽得分外真切:“大長老爲什麼這麼說?”
“爲什麼!?”大長老咬牙切齒道:“尉遲楓臣就是個色胚,他覬覦我們宗主。說起來,要不是我們宗主,他能當上世界總統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呸!”
九歌聽完一臉懵,只好又看向二長老。
夜家的宗主實在太多,不說名字,誰知道是哪一位。
二長老解惑道:“夜朦朧,我們夜氏一族好不容易迎回來的第二位宗主。”
這位宗主雖然是二代宗主,但影響力遠超過其他宗主,包括她的母親,她十三歲回到夜家的時候,正是夜家慘遭瘟疫滅頂的時候,是她力挽狂瀾拯救了瀕臨滅族的夜氏一族,後來又遇上了將地球差點毀滅殆盡的大災害,是她找到了鳳淵這座固若金湯,物資豐富的寶島,可以說是她將夜家救回了正軌,可謂是夜家重生的救世主。
當時的世界混亂一片,沒有政府,沒有文明,完全處於古老的未開化狀態,蠻荒和野蠻是它的代名詞。
在這個最混亂的時期,人爲了生存聚集,形成部落,部落除了搶奪糧食和水,就是劃分地盤,這樣的部落有好幾百個,彼此都不待見彼此,於是大小紛爭不斷,成了一個弱肉強食的亂世。
所謂亂世出梟雄,尉遲楓臣就是這個梟雄,就像很多古代歷史裡的王者一樣,這位梟雄最大的野心就是統一這個亂世,他戎馬一生,不斷征戰和吞併,逐漸將他的部落越擴越大,實力也越來越強,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不太好,總是離統一失之交臂。
當他以爲這輩子難以達成統一的野心時,夜朦朧出現在了他眼前。
夜氏一族有選定天下之主的責任,擇定人選後就會從旁輔助,尉遲楓臣這位初代總統也就是這麼來的。
夜氏一族沒少幹這樣的事,可與之不同的是,以前的宗主都是男人,天下之主也大多是男人,在性取向沒歪的情況下,都擦不出什麼火花。
幫完就走,是夜氏一族的宗旨。
偏偏這一代宗主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而天下之主是個英俊的男人,年歲還相當。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是真的,但也容易滋生出不該有的情愫——尉遲楓臣愛上了夜朦朧。
然,歷史久遠,已不能考究,夜氏一族的史書上對這段過往並沒有詳細的描述,只將夜朦朧生時的榮光與豐績一一記錄,她三十三歲時誕下了新一任的宗主,猝死於三十五歲。
至於尉遲楓臣,在得到世界統一的天下後,除了勵精圖治改變亂世,就是尋找夜朦朧的下落,他一生未娶,三十七歲時,過繼了堂兄的兒子爲子嗣,四十歲抑鬱而卒。
大長老咬牙憤怒道:“我夜氏的宗主就是受了尉遲楓臣的詛咒纔會那麼短命!”
九歌和沐宸都驚到了。
“大哥,那只是謠傳,不一定是真的。況且這世上哪來的詛咒。”
大長老卻一口咬定:“空穴不來風,若不是他臨死時詛咒姓夜的女子不得好死,我夜家的宗主怎麼會從二代開始一直活不過三十五歲,肯定與他有關係。”
這段辛秘,夜氏族人並不知曉,只有長老繼位時纔會瞭解到一些,而夜家的宗主就更不知情了。
九歌一聽,臉冷了,衝口道:“大長老,宗主救回尉遲夜辰的時候,您怎麼不說,如果說了,或許就不一樣了。”
大長老鬱卒道:“你以爲我不想說嗎,那到底是辛秘之事,爲了不讓我夜氏一族的後人知曉後動殺機,也就每代長老繼位時提及過。而且若我說了,丫頭就會相信,離開尉遲家的臭小子了?”
“那您也該提醒一下宗主!”
二長老道:“這是夜朦朧宗主定下的規矩,不能改,當年她走得猝不及防,三代宗主尚年幼,若是讓她知道,恐會生出事端。”
夜家的能力擺在那,若讓女兒知道老孃是這麼死的,肯定會有想法,怕的就是這個萬一,爲了族羣安危,這事也就不許說了,如今他們會知道,也是當年的長老不忿,私下口傳的。
因爲是口傳,沒有證據,到底是不是真的,沒人知道。
不過按照史書記載,夜朦朧曾和尉遲楓臣約定,不許他的子孫後代知曉夜氏一族的事。
尉遲楓臣也做到了,他死後,尉遲家的人從沒提及過夜氏,夜氏一族就此銷聲匿跡,一直生活在鳳淵上。
然,很諷刺的是,夜家的現任宗主夜妖嬈,竟和尉遲楓臣的後代子孫相愛了。
當初一知道妖嬈和尉遲夜辰對上眼後,大長老就很想將這件事搗鼓出來,但沒證據,而且隔了上千年了,說了自家宗主估計也不會信,本想着玩玩鬧鬧也就過去了,誰想自家宗主會這麼死心塌地,竟然會做出自毀鳳炁的事。再者尉遲家是總統世家,背景牽扯太深也太廣,夜家就算想動,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地動,牽一髮而動全身,夜氏祖訓有言,不做報復人的勾當,不可改。
可氣的十二個護衛就在她身邊,竟沒有一個人能阻止得了,身爲大長老的他如何能不惱火,不抽死這十二個混蛋已經仁至義盡了。
二長老擔心九歌和沐宸知道這件事後會衝動,警告道:“這件事你們知道後就爛在肚子裡,除了你們兩人外,其他人都不許知道,聽到沒有!?”
九歌是個隱忍的性子,不說話,僅是皺起了眉毛。
沐宸乍聞這件事驚奇不已,又氣憤不已,但二長老提醒了,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你們兩個今天捱了罰,也就算那幾個一起捱了。如今丫頭暫時沒了鳳炁,肯定有所不便,你們幾個一定要保護好,若是丫頭再出事,你們就是死一萬次也彌補不了了。”
兩人點點頭,將這話牢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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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校,醫療署。
半夜時分,妖嬈被渴醒了,胡亂地摸向牀頭櫃,卻是找不到一杯水,她哼了哼,咕噥地喊着夜的名字,喊幾遍,都沒人應她,她惱恨地轉頭,發現夜辰閉着眼睛,緊貼着她躺着,一條大長腿很不客氣地掛在了她身上。
她皺皺眉頭,往日她一有動靜,他都會第一時間應她,今天怎麼就沒動靜了,難道求歡失敗,生氣地不肯理她了?
她推了推,“夜……”
他沒反應,眼皮子都沒動,氣息好像有點輕。
她頓時一驚,慌了。
不會是縱慾過度的報應來了吧,還是迴光返照到盡頭了。
“夜,你醒醒!”她大叫,不顧身上未着寸縷,竄出被窩,使勁搖他,“你醒醒,別嚇我!”
“嗯?”夜辰抖了抖眼皮子,然後緩緩張開,一臉惺忪之色,看到妖嬈後,伸手摟住她,慵懶磁性地說道:“妖嬈……你又想要了?”
要個大頭鬼,明明是他想要。
不過這時候,她沒空去想這個,而是他的反應。
“夜,你剛剛是不是睡着了?”
夜辰一愣,回想一下剛纔,還真是睡着了。
蒼了個天,他竟然會睡覺了。
他頓時高興地撲倒她:“我就說,這種事有用!”
妖嬈:“……”
那……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