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妖嬈的命總算是保住了,但情況並不是很好,傷得太重,心情起伏又大,手術時出現了小產的跡象,胎盤提前剝落,尚不滿3個月,又是雙生子,情況十分危險,一度打算放棄,好在夜家族中婦產好手很多,與陌如玉天行強強聯手,力挽狂瀾地將孩子勉勉強強的保住了,但不能確定孩子日後會有什麼後遺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這一場大戰折損了夜家近千人,不可說不是一個打擊,想夜家根基雄厚,武運昌隆,萬萬年的歷史裡都沒有過這樣的折辱,如今族人慘死,宗主重傷昏迷,不知何時能醒,令夜家的兩萬族人,憂心忡忡,又急又悲。
傷亡如此慘重,撫卹是第一要緊的,可夜家人都憂心着妖嬈的安康,都沒了這股子心情,這事就莫名其妙地落到了寒熙的肩上,他臨危受命,不敢怠慢,瘸着腳拄着柺杖幫着處理雜七雜八的瑣事,紅葉也跟在他後頭跑,忙得不可開交,連口熱茶都喝不上,就衝着這勤奮的態度,夜家人也是要感激涕零一番的,連帶着也提升了對夜辰的好感。
說起來,與白烏鴉一戰,夜辰雖然沒能讓夜家人全都安全回來,表現卻是可圈可點,活着回來的夜家人都沒吝嗇,大長老問話的時候,都很誠心的說了他的好話,大長老那張一見他就會抽搐的臉,也就好了不少,又見他不眠不休,衣不解帶地照顧妖嬈,也就分外的和顏悅色起來。
過了幾天,撫卹的事總算是完成了,寒熙和紅葉鬆了口氣。這幾日兩人過得恨不得能把腳用上,一番撫卹下來,也讓兩口子見識到了夜家那深不見底的財力。
太特麼有錢了!
用富可敵國四個字描述都覺得寒饞的那種有錢。
寒熙莫名生出了一種夜辰其實是小白臉的憂傷來,不過這憂傷來的快,去的也快,因爲緊接着就是安葬夜家族人的事。
由於只帶回了少數遺體,那些個沒有遺體的便只能立衣冠冢,鳳淵有自己的墓園,夜家人死後都會葬於此,興土葬,一下死了九百多人,多了九百多個墓碑,夜家人心裡極不好受,唸經超度都超得淚水嘩啦啦的流。
不過這其中沒有沐風的,據說是沐宸是要求的,她希望第一把埋棺的土由妖嬈來撒,好讓自己的哥哥知道宗主無恙,九泉之下也能真正瞑目,幾位長老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沐風的遺體便被送去了冰窯停放。
沒想一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十天過去了,二十天過去了……
妖嬈依舊沒有醒。
起初的十來天,天行還很淡定,認爲傷勢那麼重,昏迷的日子長些也正常,但二十天過去了,他心裡也開始急了,拉着陌如玉給妖嬈重新檢查身體。
陌如玉根本不用他拉,比他還急,因爲妖嬈要是不醒的話,他那好兄弟夜辰估計也快掛了。
兩人在去的路上遇到了莊嚴博,天行就對於自己沒參與白烏鴉一戰無比自責,爲此對莊嚴博一行都沒什麼好臉色,一看到這羣人牙根就癢,他們出發去白烏鴉大本營的時候竟然沒知會他一聲,害他沒能與族人一起奮戰,所以一見到莊嚴博臉就黑。
對此,莊嚴博覺得自己很冤,他當時真沒想那麼多,又擔心他身上的傷,上回聯盟一戰,他傷得挺重的,又一直盡心盡力幫助照料聯盟軍的人,於情於理,他也是不能讓他犯險,而且當時他只是懷疑,並不是很確定那地方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想過去探探,若爲了一時的不祥預感就帶他去,白跑一趟豈不是影響他休養,再者他也不認爲他去了會有用,那等殺人武器,原子彈都不一定解決得了,他去了指不定墓園裡還會多一塊墓碑。
他這人素來不屑去解釋什麼,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該做的事,守在鳳夙庭外,也不去理會天行幾次三番地冷眼相對。
偌大一個夜家,惹不起,他總躲得起。
天行着急妖嬈的身體,也沒多說什麼,直接進了鳳眠軒。
軒中一股濃郁的藥味,活像個封了百年丹藥的的罐子,夜家奉行中醫,用藥也是古方爲主,與時俱進地做了些調整。鳳眠軒是夜家宗主的寢殿,分了外軒,外屋,和裡屋,裡屋便是臥室,此時妖嬈沉睡在鳳尾牀上,雙眸緊閉,羽扇般的睫毛被開門進來的穿堂風吹的抖了抖,夜辰總會錯覺的以爲她醒了,可是沒有,她一點沒有反應,一次次的失望,讓他無比難捱,但還算冷靜,沒發瘋,不過話少了,一天也說不了幾個字,吃飯喝水倒是沒落下,就像個機器人,送來什麼就吃什麼,眼都不去看,拿起來就往嘴裡灌,吃完就守着妖嬈寸步不離,握着她的手磨蹭着自己的臉頰。這一段日子下來,他不修邊幅,邋遢得厲害,下巴的鬍子都長得像絨毛了。要不是照顧病人個人衛生很要緊,他估計連澡都不會洗,任由自己餿掉。
陌如玉十分擔心他的身體狀況,雖說吃了糖果後,他健康得像牛,現在也沒見有什麼異樣,可這麼不眠不休的守着,身體怎麼吃得消,奈何誰也勸不了他,只能任由他在牀邊紮根成望妻石,悽慘的慢慢凋零。
天行見他如此也是連聲嘆,不免想起之前他重傷,自家宗主也是如此衣不解帶照顧的,倒算是‘禮尚往來’了。他撞了莊陌如玉的手臂道:“你是他兄弟,你去和他說,要他讓讓,我好檢查宗主。”
“讓什麼讓,只要不是進手術室,他就不會撒手,牀不是還有一邊嗎,你去那,別招惹他,小心他狂起來一槍崩了你。唉,他以前只有晚上喜歡崩人腦袋的,現在不分晝夜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就他這樣一天都說不了幾個字的,還精神分裂?”
“說了你也不動,趕緊過去幹活,我去看看生命體徵的數據。”
兩人走了過去,都沒驚動夜辰,該幹嘛幹嘛,他們都是專業人士,手上的活還是很嫺熟的。
妖嬈身上原先插的那些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管子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多了,現在也就心電圖,腦電波,還有幾根輸液管,裡頭一半是營養藥劑,用來維持她生命的。
剛手術完那會兒,她的臉色都沒法看,就像白紙糊上去的一樣,嘴脣也是灰白的,呼吸也弱,幾乎聽不見,夜辰每隔幾分鐘都要俯到她的胸口,聽聽她的心跳聲才安心,到最後他甚至不願去相信心電圖,非要聽過心跳才放心。
之後,妖嬈傷口感染,高燒不退,孕中有些藥不能用,生生拖了幾天才退燒,差點引起器官衰竭,如今她的臉已有了血色,淡淡的,像不小心刷上去的胭脂粉,脣色也逐漸回覆了一些血氣,就是乾澀了些,夜辰每隔一小時都會用棉花棒沾水,給她潤潤脣。
明明身體已經開始恢復了,卻就是不醒,天行和陌如玉來回檢查了三遍,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期初也想過,會不會失血過多,大腦缺氧,影響到了,可腦電波也正常,沒見有變成植物人的可能。
這一日又是毫無結果,兩人只得回去再研究一下,順帶去了琉璃那,看她用來剋制光照輻射引起身體敗壞的藥丸子做好了沒有。
天行老遠就看到了望月也在,習慣性的就想打招呼,卻是想起了望月的耳朵聾了,雖然只聾了右耳,但左耳的聽力也不盡人意,時不時耳鳴,一耳鳴,他就徹底聽不見聲音了。
天行走到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取藥?”他說的很慢。
望月看他的嘴型就知道說的是什麼了,點了點頭,“嗯。”
“我看看,你這耳朵不一定沒辦法,右耳是沒什麼指望了,左耳還是有救的,助聽器怎麼不戴!”
那麼長段話,饒是說的慢,望月也會來不及認,只看到助聽器三個字,搖搖頭道:“礙事!”
“礙事也要戴,別讓沐宸擔心你。好了,藥沒問題,繼續吃。”他又看向琉璃道,“你那藥進化的怎麼樣了?”
“還差些,只能剋制,不能清除。望月的左耳可能就是因爲這個導致不見好,而且他的鳳炁也沒恢復多少。其他幾個也如此,不過身體的潰爛止住了。”
光照輻射是細胞破壞,破壞的細胞現在無法自行代謝生長,這就造成被光照過的人,身體免疫系統無法恢復,稍微有個頭疼腦熱就會很危險。
連着一個月都沒什麼進展,只是治標不治本的階段,琉璃很自責,認爲自己無用極了。
望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說道:“沒事,我們能挨。等你!”他揚了揚手裡的藥包,“我先回去了,沐宸那還有事要做。”
“嗯,你別太累了,一定要好好休息。”
“嗯!”
天行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挺不是滋味的,說道:“鸞雲那,他是不是每天都去?”
“嗯,每天都去找他說話,但你知道的,瘋了就是瘋了,就連你……也沒法。”
鸞雲回來後瘋症更厲害了,人都認不出了,見誰都叫沐風,天行想盡了所有辦法也不見效果,便知曉他這瘋不只是刺激太大,而是腦子被弄壞了,相信催眠他的人老早就下了暗招,只要他離開,就會徹底破壞大腦,夜家人擔心他瘋瘋癲癲會傷人,便將他關了起來,派人照看着,十二護衛隔三差五都會去看看他,但望月是去的最勤快的。
陌如玉道:“不考慮做腦部手術嗎?我腦外科很擅長。”不止腦外科,心臟外科他也很擅長。
天行搖搖頭,“破壞的具體位置不清楚,怎麼開顱?總不見得把整個頭蓋骨都打開吧。”
“這倒也是,嘖,這個白烏鴉的人夠狠。”
琉璃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白烏鴉三個字,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你來這裡幹什麼,我這裡不歡迎你。走走走,礙眼的東西。”
“我靠,你這女人很沒良心啊!誰之前問我藥方意見來的。轉眼就不認人了?”
“滾!”她往他膝蓋踢了踢,“擋我的路了。”
陌如玉捱了一腳後,挪到一邊,對着天行道:“你們夜家人的女人是不是都這麼兇,還是就她奇葩。”
“我要是告訴你,她就獨獨對你這樣,你是不是心裡好受些?”
“欸?她就這麼仇視我!?”他扭頭就去找琉璃了,臉紅耳赤道:“女人,你給我解釋一下,我哪裡招你惹你了,這麼不待見我。我告訴你,我還不待見你呢。”
天行:“……”
這特麼就是個蠢貨!
琉璃掄起拳頭就把陌如玉打趴下了,讓他吃了一嘴的灰,對着天行道:“我剛纔聽長檸說,長老們打算重新選立畢方,想問問我們的意思,選誰比較好?”
“如果望月的耳朵沒出事的話,他是最好的人選,現在的話……我和你肯定是不適合的,長檸年紀小,玩心重,擔不起這個位置,蓮見現在也是半死不活的,鳳炁也沒法恢復,剩下匯善,匯美,沐宸……十二護衛裡是沒有適合的人選了……”
“其他族人呢?”
“九尾十八翅裡的人嗎,沒幾個能當這個責任的,而且他們的鳳炁也一樣沒恢復,能不能恢復也是兩說。恐怕都要重新擇選。”
“我倒是覺得有一個人可以,不過估計提了也不會被採納。”
天行眯了眯眼,“你不會想說……”他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點點頭道:“說的也是,沒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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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殿內,五位長老齊聚,圍着會議桌坐成了一個橢圓形,上首位的大長老道:“畢方不能空缺,得趕緊想個人選出來,沐宸那丫頭傷也沒好透,沒個人幫忙的話,真怕她會倒下去。”
“人選不好挑啊。”四長老道,“而且族中能有幾個像沐風一樣的人。”
聽到沐風兩個字,幾位長老都露出了哀痛,尤其是大長老,一副死了最心愛的孫子的模樣。
“人都死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倒是有個人選,就看你們同不同意了。”二長老突然道。
“你有人選了?誰啊?是誰還能讓你高看一眼?”大長老一聽,立馬收了悲色。
三長老擰了擰眉頭,瞧向二長老時,眉頭更是擰成了一條線。
“尉遲夜辰!”二長老說道。
當下,大長老的腦袋就像被雷劈過,一片空白,愣在那久久不能言語。
三長老聽後,一臉的“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至於五長老……完全沒加入這個話題,拿着一個小撥浪鼓,對着身旁雙人搖籃裡的兩個娃娃搖得咚咚響。
已經八個月的星潼星澄奶胖奶胖的蹬着自己的蓮藕腿,胖嘟嘟的小手寧願和自己的腳趾頭玩,也不去搭理那隻看起來有點土的撥浪鼓。
對,就是這麼的高冷。
五長老愁啊,這兩個孩子不管怎麼帶都帶不熟,只有他們主動搭理你,斷沒有你去搭理,他們就會衝你笑的道理。不愛搭理你的話就是使出渾身解數都沒用。
而唯一能讓他們搭理你的時候就是……他們餓了,要吃奶,要不就是拉臭臭了,要換尿布,那搭理也就衝你哼哼兩聲,其他時候,兄弟倆完全是自娛自樂的主兒,除了夜辰,沒人能打攪他們頑強的旁若無人的發揮自娛自樂的精神,你要敢強行打擾,他們能把你鬍子頭髮揪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