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醒來已是晚上,睜眼就看到腦門上七八個人垂首看着她,密集得都看不到帳篷頂。
“醒了醒了,妖嬈醒了。”紅葉激動地喊道。
夜辰將圍攏的人都驅開,徒留自己坐在牀沿上,“你們都走開,這麼一羣人圍着她,氧氣都沒了。”
“宗主?”天行大步跨了過來,伸手就是把脈。
妖嬈雲裡霧裡地眨了眨眼,她怎麼了嗎?
啊,對了!
她想起來,自己暈過去了,頓時人猛的從牀上坐起,喊道:“霧!”
一羣人被她嚇了一跳,尤其是夜辰,她昏過去後,他整個人就不正常了,擔憂得眼眸裡全是血絲,喝道:“躺好!知不知道你自己暈過去了,不要動,讓天行好好給你看看。”
她當然知道自己暈過去了,可是暈之前,她在霧氣裡追一個人,這個人是誰纔是大問題。
天行把過脈後道:“宗主只是身體有些疲累,別的並沒有什麼。”
“怎麼個疲累法能讓她暈過去,你再好好看看。”夜辰不信他這套說辭。
“我已經看了三四遍了。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天行臉色不虞地瞪着夜辰,從自家宗主昏過去開始,他就老用一種你是庸醫的眼神看他。
妖嬈卻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她關心的是那個怎麼也追不上的人。
“夜辰,我看到了一個人,我在追他,可是遇到了霧,然後他就不見了,你們有看到他嗎?”
紅葉道:“你一直說什麼霧啊霧的,可是我和天行找你的時候都沒看到啊。你是不是太累了,糊塗了?”她忍不住伸手探向她的額頭,看她是不是有在發燒。
妖嬈昏過去後,大家亂成一團,但就是如此,她也沒忘記將發生的事複述給所有人聽,當時就確定過沒有什麼霧。
“你當時就在穀道旁的草叢裡,我看見你後就叫你,然後過去找你,當時你真的就只有一個人,也沒看你有追什麼人啊,你明明站在那一直髮呆。”
“發呆?我沒有啊,我是因爲霧大,看不到你,愣了一會兒而已,而且我會在那,也是因爲我看到了一個人,我在追他。他速度很快,眨眼就消失不見了!”關於這點她很確定。
天行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宗主,紅葉小姐說的基本和我看到的一樣,當時你就在草叢裡,站了好一會兒。”
“是嗎?”妖嬈揉了揉眉心,見他們都這麼說,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神遊太虛了,難道是自己的幻覺?
夜辰將她摁回了牀上,蓋上厚厚的毯子,掖了掖被角道:“你昏倒後天行就給你檢查過,可能是之前使用鳳炁使用得過於猛烈了,導致身體一下無法負擔,但是你身體一向健康,這種負擔纔沒有一下子爆發出來,直到剛纔……”
“你的意思是我因爲這負擔出現幻覺了?不,不可能,那絕對不是幻覺!”
“是不是幻覺,我也不能保證,但是在你昏倒後,聽紅葉說你一直說有霧,我就讓人在穀道那邊細細搜索一下。”
“有沒有發現什麼?”
他搖頭,就是因爲沒有,他們纔會認爲她可能因爲身體疲倦出現了一些思覺失調的症狀,“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增加了巡邏的隊伍,這些你都不用操心,好好睡一覺,要是你還擔心,那麼等天亮了,我再讓人去查一遍。”
“我也要去!”
“到時再說吧,你先睡覺。”
“我不困!”她昏了大半天,哪還睡得着,“對了,還有件事……我的手……”
“你的手怎麼了?”夜辰又被她驚到了,伸手探進被窩裡,將她兩隻手攏到手心裡端詳。
“我被一隻水蛭咬了一口……就是這隻,手背……”
她將自己的左手伸出來給他看,但是她的手背一點傷痕都沒有。
天行走過來查看,手背手心,手肘,手臂都看了,完全沒看出什麼來,頓時皺着眉頭,往她臉上不停打量。
妖嬈覺得他肯定以爲她瘋了,說道:“天行,我真的有被水蛭咬,但是我不知道爲什麼傷痕沒有,我真的……真的……”她也不着該怎麼說了,整件事只有她一個人有感覺,他們似乎都不信她。
“宗主,你還是先休息吧,有什麼事等你休息完了再說。”
“我沒騙你們。”那種感覺太真實了,絕不可能是假的,偏沒有任何痕跡,她的心都開始慌了。
“我當然知道宗主您不會騙我們,不如這樣,等你睡醒了,我們驗血?”
妖嬈知道他們根本不信她,都以爲她疲勞過度思覺失調了,也懶得再多說了,賭氣地窩進被子裡,“不信算了,你們都走吧,我要睡了。”
衆人三三兩兩地離開,只留下夜辰,天行,紅葉三人,紅葉和天行又呆了一會兒才離開。
夜辰將兩人送出帳篷後道:“你們倆是當時唯一看到她的人,她真就站在那?”
“真的,起先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但是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想想當時她那情況,感覺就像魂被抽走了,傻乎乎的。”
“天行你呢?”夜辰又問。
“和紅葉小姐看到的一樣。紅葉小姐過去後,我纔過去的。”因爲當時他正在收治病人,晚了一些纔過去。
夜辰蹙起眉毛道:“但是看妖嬈的樣子不像是假的。”
“這個我也知道,宗主是絕不可能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但是她昏倒後,一直有在是胡話……”
紅葉點頭附和:“對啊,對啊,一直在說什麼霧啊,有蛇啊,老鼠啊,你不也聽到了嗎?而且她躺在牀上也不老實,腿一直在動,就像在跑,都不知道她做了個什麼夢。”
天行又補充道:“事實上,我和琉璃在來這裡之前,就一直覺得宗主有事瞞着我們。她昏倒後我正好做了一次細緻的檢查,發現她的鳳炁與之前不同了,特別洶涌澎湃。”
夜辰聽到這句,揚了揚眉毛,緊緊盯着他道:“這種事你怎麼一開始沒告訴我。”
“不能確定的事,我怎麼告訴你?如果我貿然說了,你必定激動,指不定也會昏過去。”
他的身體天行再清楚不過了,那時他別說情緒激動了,就是一丁點波動都不能有。
“那麼是不是因爲她的鳳炁不同了,所以我才能重新接收,讓身體有些許的好轉?”
“是!”
夜辰在吃了神眼給糖果後,病情每況愈下,妖嬈的鳳炁對他幾乎沒用,也就是最近一次的親密吸收了鳳炁後,他的身體纔開始像以前那樣因爲鳳炁在身體裡變得好了些,儘管恢復的力度沒有以前那麼大,但終歸是有效果了。
“這……算好事嗎?”夜辰不確定地問。
“按照道理,宗主的鳳炁是夜家最特殊的一個,不像我們十二護衛或是其他人那樣,總有枯竭的時候,她不會,但這樣波濤洶涌,彷彿火山爆發前的岩漿那樣活躍卻還是頭一遭。我也不能確定這是好,還是壞,但是給宗主帶來的負擔卻是不爭的事實。我想她自己早就發現了,只是一直瞞着我們。她現在就像個超負荷使用的電閘,一旦超過該有的極限,就會跳閘斷電。”
夜辰心裡一緊,口氣急道:“最嚴重會怎麼樣?”
“這樣的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沒有先例可以對比,但我覺得負擔既然如此大,最好還是別讓宗主再用鳳炁了,至少也要等鳳炁平靜下來。”
紅葉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夜家的鳳炁看不見摸不着,只知道十分強大,但是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她真不清楚,就知曉一個輪廓,肯定沒有夜辰感受度深,“那就是說妖嬈暫時不要上戰場的好?”
“對,儘可能別用鳳炁。我回去後會和琉璃聯繫,看能不能調配一些能讓鳳炁穩定下來的藥,先讓宗主服用。”
“那麼她會昏倒,會覺得自己在一片霧裡追人極大的可能是因爲鳳炁太過洶涌導致她可能出現幻覺了對嗎?”紅葉覺得身邊的人一個個出事,滋味真不好受,但如果只是思覺失調,不危及生命,那便還好,至少能讓她安心些。
“這個先不要下定論。明早我再派人好好查一查。不管真假,我們都要做好準備,杜絕敵人的有機可趁。”
天行點頭,“是這個理,現在就讓宗主好好休息吧,儘可能別讓她情緒有太大的波動。我這就回去找琉璃商量。”
“好,你去吧。”
紅葉道:“那我也回去了,你一個人照顧她沒問題吧。”
“他是我的妻子,本就該由我來照顧,你們都回去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紅葉和天行走後,夜辰回到了帳篷裡,剛撩起帳篷的門簾就看到妖嬈已經下牀,正在穿衣服。
“誰讓你下牀的,回去!”他黑着臉兇道。
“不回去。躺煩了。我要去事發地點。”她扣上最後一顆釦子。
“黑燈瞎火的你去了又能幹什麼?”夜辰大步走過去扣住她的手將要將她往牀上帶。
“你放手,不弄清楚,我睡不着。”
“我已經說了天亮後我會讓人……”
“我等不及了。”她甩開他的手,“我確定自己沒有思覺失調,更沒有發瘋。”
“沒人說你發瘋了,你只是太累了。”
“不是的,我沒有!”她現在就像只炸毛的貓,情緒顯得十分激動,“我聽到天行和你說的話了,對,我的鳳炁是出了點問題,我一直瞞着你們,可這不代表我真就因此出現了幻覺,那絕不是幻覺,肯定不是的。”
夜辰沒忘記天行的醫囑,不能讓她情緒波動過大,跑過去將她摟進懷裡,“好好好,你彆氣,冷靜,你要去就去,我陪你好嗎?”
聽聞,妖嬈安寧了下來,反手抱住他的腰,埋進他壞裡道:“我真的有在霧裡追一個人……真的。”
“我相信你。”他捧起她的臉,在她額頭啄了一口,“你說什麼我都信,你要去就去,但是多加件衣服。”
“我又不冷!”
夜辰射過來一記警告意味深重的眼刀。
妖嬈立刻閉嘴,乖乖地將軍大衣穿上,這‘春暖花開’的氣候就算晚上也不會冷到哪裡去,她一穿上都出汗了,兩人攜手來到了事發地點。
“就是這裡,我就是在這發現了那個人。”
“你好好回憶一下,當時幹了什麼?”
妖嬈低頭思索,喃喃道:“摘花!對,就是摘花……我看到穀道旁有好多野花開了,就想摘一些放到指揮營裡去,然後遇到了巡邏隊,招呼完我就繼續往上爬,到了彎道……”她邁着步子,走到了彎道處,“就是這裡,我看到了一個人影,然後奮起直追……一路追到……”她還原着事件的發生過程,“應該是到了這裡,他就不見了。”
“妖嬈,你就是在這裡和天行紅葉遇上的。”
“嗯,是這裡,但是很不對勁,當時我以爲自己看錯了,那不是人,只是一隻小野獸,後來我也的確在草叢裡打到了一隻兔子。就是這……你看!這裡還有血。”
血是兔子留下的,她射出的小石子殺傷力很大,至少是子彈三分之一的力道,兔子中招後流了血在此地。
夜辰蹲下摸了摸沾到血的草,“嗯,到這裡爲止,都有痕跡可循,然後呢……”
“然後我就看到了下面有人在運送傷患,我本想跳下去找紅葉的……”
聽到跳下去,夜辰臉色一冷,瞅着離他所在的地方有十來米的下面,回頭眼刀子就狠狠戳向了妖嬈。
妖嬈乾咳了一聲,“你別關注這個好嗎,跳下去又沒事,而且我就是想到你會囉嗦,並沒跳。”
“這個我稍後再和你算,你繼續說……”
“我打算走下去時,那個黑影又出現了,我就又開始追,追了好久周圍便起了大霧,我就在霧裡尋人,誰知道人沒找着,看到了一副空着的擔架,就是這裡……”
擔架自然不會放在這裡,早被醫療隊拿走了。
夜辰隨着她的聲音走到她遇到擔架的地方,這裡比剛纔只是稍離了幾米。
“你說你追了很久,可是實際上只有幾米?”
“對啊,納悶的就是這個,我明明跑了好久的。怎麼可能只有幾米,而且這裡我很熟悉,繞圈子也不會繞得那麼離譜吧。對了,我檢查擔架的時候就被水蛭咬了一口。”她再次伸出自己的手背,“當時手背都紅了,可是現在爲什麼一點傷口都沒有。”
“水蛭不會咬人,它是沒有牙齒的軟體動物,但有吸食的技能。”
“不管是吸還是咬,總會有痕跡吧,天行不可能看不出來。”
夜辰站在她發現擔架的地方,細細思索着,這一帶的草叢,他並沒有安排人巡邏,因爲沒有必要,就算在此遇敵,大喊一聲,上面或是下面都能聽到,不過是一塊麪積不大的草叢罷了,就像妖嬈說的,就算繞圈子也不可能繞得那麼離譜,怎會不知道自己一直在這裡打轉。
關鍵是霧,水蛭。
“夜辰,我是不是真的思覺失調了。”她心裡的不對勁開始發展成對自己身體的隱憂了。
“早告訴過你不要瞞我任何事,你偏不聽。”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擔心。”
“那麼現在呢,因爲你不說,我更擔心。”
她低下頭,慚愧不已,“我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你也不用自責,既然你都說了肯定有什麼貓膩是我們沒有發現的。”
“你說白烏鴉是不是混進來了?”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我更擔心的是那個人影如果假設不是你的幻覺,那麼你被水蛭咬了,恐怕就是他們的目的。”
經他這麼一說,妖嬈得手背有點刺癢。
“如果這是目的的話……妖嬈,你的鳳炁……”夜辰頓了頓,覺得下面要說的話可能會讓她害怕,但他還是決定說出來,“夜家的鳳炁,有沒有可能被另一種方法吸走,不,更精確的說法是,有沒有可能被複制!”
妖嬈瞪大了眼,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
“應該不能的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己都不能肯定,因爲沒有過先例,夜家的鳳炁可從來沒有被複制過,但是如果敵人是白烏鴉呢……
她臉色頓時發白,如果真的被複制了,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