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掠過他就走,卻在到門口時,被他抱了個滿懷。
“放開!”
“你在生氣!”
“對,恭喜你看出來了,你又瞞着我偷偷摸摸的幹這種事。”
“但是你還是發現了!”
“那是我聰明……”
他輕笑,摟緊她,“還真是……”
“你少嬉皮笑臉的,我告訴你我現在很生氣……”
“那就咬我!”他抱着她搖啊搖。
妖嬈還真想咬來着,但是這種人皮厚,咬了也記不住,她轉身仰頭頭嚴肅地看着他,“這麼像,你就不怕自己也認錯?”
“妖嬈,你又來了!”
“回答!”
“我不會認錯……”如果他會認錯,這就不叫替身了,這叫取代,“她不是你,也取代不了你……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嗎,還是不信任我?”
夫妻之間的矛盾如果上升到信任與否的問題了,那麼多半是要出大問題的。
“我信你,但……”
“你又想說尋綠?”
“不,我是覺得你在給尋綠挖坑,挖一個總有一天會吞噬了她的坑。夜,如果她死了,你會有感覺嗎?”
“感覺?”他涼薄的脣抿了抿,“不會!”
尋綠死了,他不會有任何感覺,就好似頭髮上掉下來的皮屑,掉了就掉了,誰會在意。
“你知不知道這麼做很殘忍……”
“你在同情尋綠?”
她搖頭,“我沒有同情她,她傻那是她的事,和我無關,但恰恰是你給了她犯傻的機會,也是你推她進了火坑。你放開!”
“妖嬈……”
“放開!”她厲聲喝道。
夜辰只能放開,待他手鬆開後,妖嬈就跑了出去。
他沒緊跟着出去,因爲知道這時候她在氣頭上,他的存在只會讓她更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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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綠……”
妖嬈在二層放置救生艇的地方找到了她。
“夫人……”尋綠慌張地想逃,卻被妖嬈一把扣住。
“我有話和你說,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
尋綠見她怒火昂揚,臉色很嚇人,第一反應是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殺了她,心頭起了戒備,退了好幾步,但手腕被妖嬈扣着,怎麼甩都甩不掉。
“你很怕我?”
“不……我沒有……”她說謊了,她是怕,因爲她摁住她手腕的手勁兒大的驚人,她也是從小練武的人,絕不是花架子,卻對她一點無用。
“抱歉,我是不是太兇了?”
這要她怎麼回答呢,她是主,自己是僕,說實話肯定會更惹怒她。
尋綠急忙搖頭,“沒……沒有的事!”
“沒有就好,現在跟我走。”
尋綠很被動地被妖嬈拉走了,此刻已是深夜,船上的大部分僕人都休息去了,只餘幾個值班的船員,妖嬈將尋綠帶到了陳管家說過的還在裝修的客房層。
因爲還在裝修,房門都是開着的,她隨便找了一間,將尋綠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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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綠根本反抗不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裡頭了,妖嬈呯的一聲將門關上,她驚得直往後退,背脊貼到了冰冷的牆壁才停下。
妖嬈摸到了牆上的開關,將燈打開。
燈光有些暗,但總比黑燈瞎火的好,至少能看清彼此的臉。
“夫人,有……有什麼話,您就說吧!”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尋綠這會兒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也逃不走了。
妖嬈喝道:“把面具摘下來!”
對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覺得很不舒服。
尋綠遲疑了一下,倒不是不想取下來,是怕弄壞了。
“還不摘!”
“是……”她依言將面具取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進隨身攜帶的儲存盒裡。
妖嬈突然走近了幾步,與她幾乎貼在了一起,啪的一聲,用手撐住了牆。
兩人無論身高,還是身材都極爲接近,尋綠戴着面具的時候,足以以假亂真,但此刻摘下了面具,沒有化妝的情況下,不同之處就顯示出來了,但是在氣勢上,尋綠輸了一大截。
“你看着我的眼睛,認真的看,告訴我,你真的不後悔嗎?”
“夫人……屬下已經說過了……”
“不!”妖嬈大力地拍了一記牆壁,“上次說的不算,我要你現在、此刻再想想,想清楚了回我。”
“不用想,屬下不後悔!”
無論她問多少次,她的回答都不會變。
不後悔!
這是她心甘情願做的。
妖嬈吼道:“你是傻子嗎?”
“屬下……”
“閉嘴!聽我說完!尋綠,我再和你說一遍,夜辰不會愛上你,你永遠都不可能擁有他,就算你用刀子將他的心剜出來,捧在手心,揣在懷裡,那顆心也不可能是你的!你懂我在說什麼嗎?”
她懂!
也就是……絕無可能!
她懂的!
妖嬈繼續道:“如果你不清楚,我可以再換個方法說,假如這天底下有一種藥,服下後,能讓任何男人愛上你,你恰巧得到了,也狗屎運地讓夜辰服用了,他也不會愛你,任何男人這四個字裡絕不會有他的存在。就算那時世界上只剩下你這一個女人呢,他也不會。”
她並不是在同情她,也不是嫉妒,更不是憐憫,只想她清楚,她和夜辰是兩條平行線,就算整個宇宙毀滅了,她和他也不可能會有交集,不得不說這不符合她的性格,因爲她正在試圖挽救這個犯傻的女人。
“夫人……屬下絕對不會背叛您。”
“你會不會背叛我,與我無關,那是你自己的決定。這種事你不用和我說。若說一句不會背叛就真不會背叛的話,這天下,這古往今來,也就不會有那麼亂臣賊子,謀朝篡位的事了。我問的是你的心,用你的心來回答,你真的清楚,真的明白嗎,真的知道自己在走一條萬劫不復的路嗎?尋綠,我個人對你沒有什麼怨言,男歡女愛,是身體裡的荷爾蒙在作祟,也如很多人說的那樣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瘋狂一些有什麼錯,可是如果愛一個人,愛到卑微到塵土裡去了,那就是不是愛,是自虐,是找死,更是愚蠢。在愛一個人之前,最先愛的應該是你自己,你的利益纔是第一。女追男隔層紗這種話,是那些成功了的女人炫耀的話,事實是除非那個男人願意接受你,否則哪來什麼紗,只會是十萬伏特的電網,會害死你的。”
一番炮語連珠轟得尋綠直犯暈,令她心裡不免生出些許感嘆來。
原來尉遲少爺喜歡這般話嘮的女人!
“你閉上眼睛做什麼,聽到我說的了沒有?”
尋綠連忙睜開,表情有些尷尬,因爲她炮轟的時候,語速很快,帶起了風,眼睛是被風吹的不得不閉上的。
“夫人,屬下聽見了……”
妖嬈的手掌就撐在她的耳側,聽聞,猛拍了幾下,“那麼答案呢?”
答案,她已經說過了。
“屬下……屬下不後悔!”
不後悔?
見它鬼的不後悔。
“等後悔的時候就來不及了!”妖嬈此刻有一種恨不得掐死她的衝動,不禁狠了心腸,這女人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
“你給我聽好,我最後再說一遍……”對一個覬覦自己丈夫的女人,她本不該說那麼多話,但就是沒法對她放任不管,她還年輕,本性也不壞,不過是一時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她今天非罵醒她不可。
“若是你以爲爲了保護我死了,夜辰會感激你,那你就太幼稚了,我可以很負責人的告訴你,夜辰不會掉一滴眼淚,也不會難過,在他心裡你比他頭髮上掉下來的頭皮屑還不值錢,他轉眼就會忘了你,你就是一個好使的工具,丟了就丟了,壞了就壞了,用完就棄了,激不起他半點憐憫。你不要以爲我是在胡說,因爲就在剛纔你離開的時候,我就問過,你死了他會有感覺嗎,他很清楚的告訴我不會有,你聽明白嗎,他沒有心的,這樣狼心狗肺,冷血無情,沒人性的男人,你還要爲他奉獻你自己嗎?”
尋綠瞪大了眼,她口裡說的狼心狗肺,冷血無情,沒人性的男人,可是她的丈夫,有這麼說自己丈夫的妻子嗎?
“你不用把眼睛瞪的那麼大,因爲我說的都是事實,一絲一毫都沒有騙你的意思,如果你不信,現在就可以當面去質問他。”
當然,這個事實針對的是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對於別的女人,夜辰就是這麼的沒人性,何止沒人性,簡直豬狗不如,她這麼罵都是輕的。
尋綠垂下眼,如羽扇一般的睫毛下是一片陰影,遮住了她臉上的心思。
妖嬈希望她就此能清醒過來,享受她該享受的人生去,天下男人那麼多,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還是別人的樹。
“夫人……屬下的確愛慕尉遲少爺。”
在沉默了數十秒之後,尋綠開口了,這是她第一次親口承認。
她擡頭時,眼淚也已奪眶而出。
承認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這種感覺說老實話很不好受,而且說話的對象還是那人的妻子,但與眼前這個身爲他妻子的女人卯足了勁兒給她灌心靈雞湯相比,不好受的感覺突然就寡淡了,不值得一提了。
她明明可以狠狠地甩她一巴掌,罵她賤貨,不要臉,或者任她去犯傻送死,亦或是恐嚇……哦,不,恐嚇過了,她以替身初登場的時候,她就恐嚇過,但恐嚇的方法實在有點與衆不同。
她忽然有些明白,與衆不同的其實不是這些話,而是這位夫人本身,也清楚明白了她與自己的不同。
至少在這件事上,她是絕做不出來這般灌心靈雞湯的反應的。
曾經張揚,桀驁不馴的自己,在愛着的男人面前,主動地磨去了利爪和脾氣,卑微地入了塵埃,她卻不同,無論境遇如何,她也都不會改變自己,她不需要任何人來照亮她,因爲她自己就是最亮眼的那一個。
他是否就是被她的光芒所吸引了。
她想,一定是了。
所以,她覺得有必要將心裡的話說給她聽,趁着現在她有勇氣說的時候……
“夫人,少爺如果失去了您,一定會傷心,難過,甚至是發瘋,對不對?他也不會再笑了,對不對?大約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勇氣都不會有了,那麼屬下做的就是杜絕這一切的發生,您說的對,屬下很蠢,可屬下沒有別的法子,即便……永遠都不可能擁有他,但也不想他因爲失去了夫人您變成一句行屍走肉……說出來您可能不信,但這就是是屬下的願望,請夫人不要再勸了,屬下心意已決。也請夫人不要怪責少爺的冷血無情,他越是這般的冷血無情,越是證明了他對您的無比珍愛,以及這份愛情的無價,不是嗎?”
她其實想過要與她爭,那種期盼就像一顆小小的種子放進了泥土裡,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了起來,一眨眼的功夫就將她的良知封鎖在了最底層,她怨過,恨過,嫉妒過,在學習她的一顰一笑時,心裡就會有個聲音蠱惑她,自己終有一天是會取代她的,但今天,就是此時此刻,當她認爲自己的付出不會沒有回報,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有一天能取代這位夫人的時候,眼前之人身上那耀眼的光芒射穿了她心裡藏掖的黑洞,穿透了捆住她良知的荊棘和蔓藤,一瞬之間它們就被光芒燃燒成了灰燼。
她永遠取代不了她,因爲若她不存在了,他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就讓她繼續蠢下去好了。
“夫人,我不後悔!”
面對尋綠堅定的眼神,妖嬈竟無言以對了,能說的她都已經說了,甚至不惜罵了夜辰一頓,奈何眼前的人依舊冥頑不靈。
她還能說什麼?
還不如現在直接掐死她!
沉默了一會兒後,她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嗯!”
“你當自己是聖母嗎?”
尋綠笑而不語。
妖嬈放棄了,放下一直撐着牆的手,離了她幾步道:“好,我成全你,四月八日是尉遲明辰的婚禮,我不會參加了,你去吧。”說到這,她突然哼了一聲,“說錯了,這件事根本不需要我的成全,因爲夜辰這麼着急測試,就是已經決定了那天不會讓我去。罷了,就這樣吧,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會再勸你了。”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夜辰早就安排好了的,她就是今天不發現尋綠的存在,也改變不了結果。
隨便吧,再鬧下去,她的心也累了。
她轉身即走,但走到門口時,又突然回了頭。
“尋綠,記住,那天任何企圖接近你的人都不會是好人,還有……小心入口的食物。”
尋綠沒聽明白,想問,妖嬈卻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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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的甲板上,妖嬈俯在欄杆上,吹着海風,聽着海浪聲,以此來平息心裡生出來的鬱悶。
“蠢死了!”她對黑漆漆的海面大喊。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女人!
“啊啊啊——!”她嚎,純粹就是發泄。
迴應她的只有海浪聲。
突然,肩頭一重,一件大衣溫暖地覆了上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但她現在不想理他。
夜辰就在後頭靜靜地站着,她呆多久,他就陪多久。
最後,妖嬈自己忍不住了,回頭道:“你就沒有什麼話是想要說的嗎?”
“我該說的早就都說了,如果你非要我說,那就只有……你的決定是明智的,四月八日不去的決定。”
說完,兩人便是一陣靜默,她繼續看她的海,他繼續安靜地在後頭站着。
好半晌後,妖嬈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往他懷裡倒去,用額頭頂着他的胸膛道:“夜,答應我,別讓她死了。”
“好,我答應你。”
“辰……也是!”
“嗯。”
她能做的,不過是不讓自己以後內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