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輪明月,照耀在滿身是血的夜辰身上,血水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若不是他胸口還有起伏,一羣人定會以爲他已經死了。
這副慘狀,一羣人早就看不下去了,可是他們什麼招都用上了,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打不破白烏鴉老大放置的屏障,設麼都是白搭,如今也就只剩下寒熙還有力氣瘋獸似的在屏障外對着阿倫叫囂。
義氣啊,好哥們。
若是畢方大人真就這麼被折磨死了,相信也是很欣慰的吧……夜家人皆如是想。
白烏鴉的老大阿倫看着這一切,臉上只有更多的快感,任憑寒熙怎麼罵都沒用,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當放屁。
人在他手裡,他想怎麼折磨就怎麼折磨,有本事進屏障啊!
遺憾的是……夜妖嬈沒能親眼看到。
不過也是,大量的風炁被他吸走,她恐怕也差不多要去見閻王了。
哼,與他鬥……誰又能鬥得過他。
把他放了!
突然身體裡響起一道惡狠狠的聲音,歇斯底里地狂叫着要他放人,眼罩裡的那隻被眼上下左右地滾動,彷彿想就此從眼眶裡掙脫出來。
放?
天下的笑話!
他真是不明白,都到這副田地了,‘他’爲什麼還會有這種想法,又是哪來的勇氣和自信。
“放了他,讓他和夜妖嬈繼續雙宿雙棲嗎?你可真大方!”他鄙夷地嘲諷。
那是我的事!‘他’仍是叫囂,在他身體橫衝直撞,鼓動着肌肉。
夜辰的眼皮被打腫了,就算睜着也像是閉着,好似眼皮裡塞了顆核桃般,臉上的冷汗混着血,因爲疼痛,汗如瓢潑大雨地滾落,衝去了一部分臉上的血,露出他蒼白的臉,他離得近,能清楚的看到阿倫身體裡像有個球在到處滾動,一會兒是滾到了肩膀,凸起一塊,一會兒是胸口,拼了命地往外擠。
他輕微地喘了一口氣,大約是明白阿倫爲什麼會與自己一樣也有兩個人的性格了。
重點是他身體的那個‘人’還有機會掌控一切嗎?
阿倫狂妄地與身體的另一個人對話:“早就不是你的事了,現在是我的事,這具身體現在由我掌控,你現在不過好比是一縷幽魂,早晚都是要魂飛魄散的……你該感到高興纔是……在你消失前,我替你報仇了。你最憎恨的男人,我替你收拾了,你愛而不得的女人我替你弄殘了,這樣的結局不是很好嗎,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我說了,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這麼說只會顯得你更無能!”他嘖嘖感慨,感慨完了,忽然靈光一閃,惡意地看向夜辰,“對了,我是不是還應該爲你做件事?比如……”那把骨頭鞭子從夜辰沒有一塊好肉的胸口滑到腹部,“如果是我喜歡一個女人,不管她愛不愛我,我可都不希望他被別的男人碰觸。”
這種惡意是個男人都明白他想幹什麼!
夜辰卻丁點不怕,面對一個想把自己變成太監的男人,他應該急的,偏他沒有,還表達了一絲自己的讚賞。
“嗯,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聽聞,阿倫面上的肌肉無聲地抽搐了一下。
“你是真不怕,還是假裝無畏。尉遲夜辰,我要真廢了你,倘若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你能逃出生天的活着,你的女人會怎麼對你?”
“妖嬈愛我,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她都會對我不離不棄,這點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嗎?有問的必要嗎?”
兩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讓外頭的人都聽到了,全都瞪大了眼。
寒熙差點厥過去,駕駛的機體冷不丁往下墜了幾米,紅葉衝過去將他護住。
“這……混蛋想幹什麼!?”他明知道是什麼還又問了一遍,因爲不敢去想下面的慘烈。
這要紅葉一個女人怎麼答,只用力將他提上來。
“夜辰是不是真瘋了,瘋的連男人都不想做了!”
正說着,阿倫似乎已經決定要動手了,驚得一羣人火速衝上去砸屏障。
只見夜辰被阿倫住了脖子,倏爾抽搐似的蹬了一下雙腿,那骨頭鞭子就往下竄去。
“不要啊!”寒熙歇斯底里的尖叫,這一聲比女人遇到危險時的尖叫還驚悚。
千鈞一髮之際,電閃雷鳴從了衆人身後竄過響起,一羣人都來不及反應,四架標記着夜家鳳凰圖騰的機體飛馳了過來,那披掛着橘紅色的鳳炁之光,讓夜家人驚愣得呆若木雞。
好強的鳳炁!
是誰還有如此強大的鳳炁?
衆人不約而同看向沐宸望月等人,他們都在,剛纔還極力幫忙破屏障,那就不是他們,那這四臺機體上的又是誰。
這麼強大的鳳炁……非護衛以上不能,且……
衆人都能感應到這股鳳炁,它像極了宗主的。
難道是宗主……
這念頭剛起,星潼已打開了通訊頻道,“放了我父親!”
這一聲震得所有人腦中一片空白。
父親?
緊接着,衆人機體裡的屏幕上齊齊出現了星潼,星澄,濼風,沁風的臉,雖戴着頭盔,但也絕對能認得出來。
這四張一模一樣,又像極了夜辰的臉,帶來的震撼是巨大的。
“你們……?”寒熙傻了,他當然知道他們是誰,可剛纔他們還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怎麼一會兒又長大了?
紅葉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有人來幫總是好的。
“星潼?”她在四個人裡尋找,長得那麼像,誰知道誰是誰,用眼睛的顏色來區分,也還有濼風呢,濼風也是一雙藍眼。
“我在這!”星潼答道,眼睛卻沒看她,而是對準了阿倫,握着操縱並的手,拳心握緊,咬牙切齒,對着阿倫又是一聲,“我再說一遍,放了我父親!”
阿倫見他們出現,也是驚了一記,但面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他大約也是想到了,能讓一個孩子快速長大,恐怕也只有月亮島有此能力了。
“這麼迫不及待地就出來了……和你們的父親一樣愚蠢,也好,你們母親看不到,讓你們看到也不錯,別對着我叫囂,沒大沒小的……”
星潼看到夜辰傷成那樣,先不管這個父親他認不認,但總歸自己的出生有他一份貢獻,再者,前世的自己雖然對母親眷戀深重,可對親生父親也是十分尊敬的,對於剛恢復前世記憶的他,於父親留存的敬意更多的是來自前世,當年他救不了,現在怎會犯同樣的錯,但就是再恨再急,他也告誡自己,不能衝動。只要屏障不破,就算再急,也沒任何助力,他用餘光瞄了一眼小凱的通訊屏,對方還沒消息,他皺了一下眉頭,想起來時制定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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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破屏障?”
“不一定,你也知道他有多狡猾,上次尉遲府的屏障奈何不了我,他一定會有防備。我們現在只能賭他沒有時間對我們月亮島的能力進行過研究。”
“你們不是神嗎,怕他做什麼?”沁風道。
小凱看哼了一聲,轉了轉脖子,捏了捏指骨道:“神他媽的鬼,你們還是神鳥後裔呢,有用嗎?什麼叫進化,什麼叫時代變遷,你文盲啊!”說完,他突然嘖了一聲,“也對,可不是文盲嗎?你實際年齡才幾歲?”
“滾!”沁風可不許他看低自己,怎麼說也恢復前世的記憶了,怎麼可能還是文盲,無非就是科技知識趕不上罷了。
“沁風,不許吵。”星潼瞪向這個聒噪的弟弟,然後對着小凱道:“你繼續剛纔的話……”
小凱對着屏幕裡的沁風做了個鬼臉後道:“我們月亮島的科技從來沒在世人面前露過臉,也就那次幫你們時用過,我在想這白烏鴉的老大就算再聰明,短時間也不能找到應對的方法吧,就算他能找到,也應該不會很完美,總有漏洞可以鑽。”
“若是他真就那麼天賦異稟的找到了呢?”
“那完了,你們要沒親爹了,指不定往後你們的媽也要沒了。”根據他的瞭解,岳父要是死了,丈母孃怎會獨活。
“你別烏鴉嘴!”濼風吼。
“烏鴉嘴?你還真說對了,我們現在對付的就是烏鴉……”
星潼眸光隨即一涼,手腕一轉,打開了機體背上的激光劍劍盒。
“你……幹什麼?”小凱大叫。
“既然你們家也不行,那只有我們自己拼了。”他就不相信合弟弟們一起的力量救不回父親。
“不是……你別衝動,我就是給你分析分析,這不是還沒試過嗎?”
“那你說,你成功的機率有多少?”
“一半……”
“怎麼個一半?”
“首先,我要去找我母后要月華羅……”:
“嗯?”星潼看着他,眼神有點迷離。
小凱卻是冷不丁一顫,他最怕這傢伙用這種不陰不陽的眼神看着他。
以前啊,他冷得就像冰雕出來似的,明明長得很陰柔(因爲像媽),光看臉會有一種弱不經風的感覺,可每每到了他審視你的時候,就會用上這迷離的眼神,這眼神說不出來的古怪,跟魔王看小鬼似的,慵懶的表皮下是致人死地的壓迫感,彷彿下一秒睜大眼,眼裡會射出什麼毒針,見血封喉地將人給弄死。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嚇人!這麼說吧,我家的月華羅會讓我的身體出現磁場波亂,就是這磁場讓我上次可以如入無人之境般穿過白烏鴉的水晶球,我上次身上帶着用他的枝幹做的髮帶,但是我也說過,這個能力我能用,別的人戴了也沒作用,就我們家,有我母親的血統才行。同時它也是一個保護屏障。嗯,說了那麼多你們也不用太深究到底是什麼意思,總之就是有它就有機會。”
星潼看向他腦後披着的頭髮,“那你髮帶呢?”
“給菲爾了啊,她出門什麼都不帶,我這個做哥哥怎麼能放心。說起來,還不是得怪某人,哼。”他瞪向星潼。、
星潼沒理他,星澄卻急着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現在要去再拿一根。”
“何止,對付那個水晶球屏障用髮帶就行了,這個……”他指指阿倫所在的方向,“我研究過這屏障可比他之前放出來的那些強多了,絕對是最高傑作版,髮帶怎麼行,要破開,必須要用到利器,比如劍。”
“你家的樹可真可憐……”星澄有感而發,“一會兒髮帶,一會兒劍的,上次你妹妹還弄了好多箭出來……是不是一個意思?”
“你廢什麼話,月華羅是有生命的,就算造出千萬把箭,也傷不了它,何況菲爾用的只是很多年前從它身上自己退下來的一部分。”
別的樹不好說,但月華羅不一樣,作爲一棵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樹,與主人可說是心意相通,爲了保持自己的狀態,它進化到了能將身體老化的部分像蛇一樣,在成長中會蛻去。
月亮島被封閉的那一千年,阿爾緹妮斯思索着這蛻下來的廢棄部分扔了有點可惜,便想利用之法。
千年的時光,就她那個腦洞,合該會想出一些別人想不出來的妙用。
“好!”星潼拍了板,“你去弄劍,我們幫你轉移注意力。”
“可以!不過我先說好了,我也不知道是否一定能成功,萬一沒用,真就沒辦法了,只能硬拼了,你們先想好後備計劃吧,萬一破不了,應當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直接撞上去。”星澄道,“我們有四個人,媽咪的鳳炁只她一個人,我們加起來就等於乘四倍。我就不相信這臭烏鴉有演算過面對四倍以上宗主級別的鳳炁他是否能擋下。”
這想法其實很天真,可是說得也是有道理的,阿倫預測的無非就是戰鬥值爆表後的妖嬈會如何如何,可不會去想她的兒子會如何如何吧,畢竟在幾天以前,他們不過就是四個還沒完全斷奶的娃娃,就是要殲滅也是順帶的那種級別。
如果不是月亮島的人來相助,那麼這場仗到此基本已無懸念。
兩大主力一個被捉,一個昏迷,剩下的不能說全是就囊飯袋,但軍心肯定會潰散,軍心一旦潰散,還怎麼和白烏鴉鬥,就是一盤散沙,很快就會被逐個擊破。
星潼道:“這劍你需要多久能弄來。”
他自恢復前世記憶和長大後,就將戰場的現有情況弄了個一清二楚。
小凱的提議他其實也很明白未必能成功,否則爲什麼月亮島的王妃不進攻呢,如果能破不就早破了,他看向小凱,用眼神表達着自己的疑問。
小凱一眼看出了他心裡的想法,道:“月華羅主要還是以防禦爲主,進攻只是附帶的技能,而且在它眼裡你們這些人加起來再乘以十倍,都沒我母后一個人重要,它有自主意識,會判斷現場的情況,如果它發現我母后在危險之中,它會不聽命令的將重心放在保護我母后身上,就算我母后命令它,它也不改變自己的決定。這個啊,也是有故事的。”
欸,當年啊,月華羅在被被矇騙的母親手中幻化爲箭,把父王給殺了,最慘的是,最後母后還自盡了。
這件事在月華羅的心裡就是一個陰影,就算時光過去萬萬年,它也不會忘記。如果可以,它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攻擊他人的兇器的,就怕自己被人利用,又變成害自己人的罪魁禍首了。
“你家的事可真多……”濼風前世的時候就很好奇月亮島一家的事,可惜那時候沒那功夫去了解。
“好像你家的事不多一樣……”小凱沒好氣地頂了一句回去。
“行了,這時候就別鬥嘴,救老頭要緊!”沁風道。
五人一合計,就決定了這麼幹,小凱去拿劍,他們負責儘可能轉移阿倫的注意力,不讓他發現小凱暗襲屏障的事。
鹿死誰手還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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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辰聽到兒子們的聲音,也是很詫異的,尤其是星潼打開了艙門,直面阿倫,看着長大後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兒子,他心裡是說不出的複雜,但到最後竟匯成了一道怒氣——讓兒子看到自己這麼狼狽,以後還怎麼立威!
星潼:“……”
不愧是父子,一眼就看出自己的親爹在怒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