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的黃昏總是別樣的燦爛,等到忙碌了一天的宋家二老和宋光回來的時候,就不那麼燦爛了。
原本應當出去遛彎熟悉村子的大兒媳婦兒,一如既往的霸佔着東屋睡覺,原本應當在東屋裡讀書寫字安心備考的二兒子,卻窩在堂屋的那張小矮桌子上溫書。
饒是宋光喜歡錢慕錦,也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孰是孰非。他抿着脣看了看跪坐在那裡發麻正在揉按的宋勵,轉身進了東屋。
然而,如果說看到外面的宋勵時他還只是稍有些心疼弟弟,那麼進到東屋,宋光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腦袋栽在地上!
東屋裡,錢慕錦玉體橫陳的臥在牀榻上,宋怡也脫了鞋子跪坐在牀邊——給她捶腿!
宋光進門的時候,兩個人好像正在交談什麼,宋怡興致勃勃的,說的比較多,錢慕錦則依舊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被吵得煩了還要皺皺眉頭。
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見到宋光回來,小妹才恍然:“呀!我忘記做飯了!”
小妹居然會忘記做飯!?
只是一個下午而已,家裡究竟是怎麼了?
宋光有點鬧不懂了:“錦娘,你們在說啥呢?”
提及剛纔的討論內容,宋怡的神色又變的飛揚起來,彷彿看到人生新希望一般,動作利落的站起來,三兩下跳下牀穿好鞋,對着宋光做了個鬼臉:“就不告訴你!”
宋怡跑出去了,宋光轉而望向錢慕錦。
他現在腦子裡全都是問號!
“錦娘……”宋光笑着湊了過來。
“別動。”錢慕錦一隻手撐着腦袋,及時叫停。
宋光真的就不動了,他擡手嗅了嗅自己身上,“我……我今兒個流汗少,不臭的。”
錢慕錦掀了掀眼皮看他:“你剛纔那個表情,做給誰看的?”
剛纔……哪個表情?
是剛進門的時候?
錢慕錦的話把宋光的思緒拉了回來,看着依舊臥在牀榻上的人,他索性蹲下來看她,耐着性子解釋:“錦娘,我不是怪你。可是二弟馬上就要去考試了,他……他平日都是在這個屋裡看書寫字的……”
“大哥。”門口傳來了宋勵的聲音,宋光回過頭,就見到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弟弟。
宋勵看了錢慕錦一眼,很快又望向宋光:“大哥,你誤會大嫂了。”少年清俊的容顏上竟然還溢出幾抹從容的笑意:“其實外頭比屋裡要亮堂些,我看書更方便,所以我纔在外頭看書。”
宋光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
出門的時候,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啊,爲什麼出了一趟門回來,弟弟妹妹都對自己這個媳婦服服帖帖的?
宋光帶着滿臉的疑惑,一會兒看看宋勵,一會兒看看錢慕錦,最後愣了一愣:“哦。”
趁着這個功夫,錢慕錦已經起身下牀。宋勵別開目光,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宋光回過神來,發現錢慕錦穿了一隻鞋子,還有另一隻因爲宋怡下牀的時候不小心給踢遠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錯怪錦娘,趕緊兩步走過去拿起鞋子湊到錢慕錦身邊。
“錦娘……我、我幫你。”宋光長這麼大,連宋怡的腳都沒怎麼碰過,更何況是別的女人的腳!?
錢慕錦看着一臉歉意湊上來的宋光,白靜細膩的腳衝着他的肩膀就是一踹!
宋光吃痛,卻還在笑。
錢慕錦垂眼看他:“怎麼,不是覺得我虐待你弟弟了麼。”
宋光撇撇嘴:“這是什麼話,也是你的弟弟啊……”你可是大嫂呢。
錢慕錦冷笑:“是麼,我可不敢當。”
宋光感覺自己錯大發了,趕緊賠罪:“敢當!敢當!錦娘,你當我剛纔啥也沒說,往後你愛睡哪裡睡哪裡!”
錢慕錦雙手環胸:“不覺得我虐待你弟弟了?”
宋光瞪眼:“你說啥呢!當然沒有!”
錢慕錦點點頭,語調卻更清冷:“是嗎,我沒虐待你弟弟你都擺這幅臉色給我看,我要是真虐待了,你不得跟我拼命麼。”
宋光覺得自己真實蠢斃了,這個時候嘴巴笨得要死,怎麼圓回來纔好呢!?
“錦娘,我錯了還不成嗎,我剛纔也只是……總之,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女人!”宋光說不清楚,乾脆說重話!
錢慕錦望向宋光的目光多了幾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那……可不一定呢。”
家裡剛剛多了個人,就是這樣的小事也總是引起猜忌和誤會,宋光怕家裡兩個老人也誤會,趕緊去解釋,二弟是自願在外頭看書的。
宋勵看着大哥緊張的模樣,臉上多出了幾絲無奈,反觀小妹,想到她剛纔說出的話,宋勵就覺得不可思議。
但……如果錢慕錦說的沒錯,也許他們家真的好一陣子都能輕鬆無憂了……
宋勵望着東屋的方向,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
原本還喜歡爭執幾句的叔嫂忽然間和和氣氣,這是一件好事!
吃完飯的時候,宋大娘雖說知道剛纔只是個誤會,可還是免不了說上幾句:“老二讀書辛苦,這吃飯的桌子不適合讀書,還是屋裡那張更好,要是外頭光線好,吃完飯把屋裡的那張搬出來吧。”
沒有當孃的不疼兒子,更何況是個這麼有出息的兒子。
宋大娘說完這番話,就忍不住去看大兒媳婦,還好還好,大兒媳婦在吃飯,好像沒啥意見。
宋勵也看了一眼認真吃飯不置一詞的錢慕錦,“都行。”
今天地裡就宋光和宋家二老在幹活兒,如今別家的糧食都曬上了,宋家這邊纔將將收完,時間緊得很,宋光也累得很,幾乎是沾枕即睡。
西屋裡,宋怡興奮了一天,到現在都還沒睡着。
宋勵在她邊上打地鋪,聽到小妹的動靜,不免輕嘆一聲:“還不睡?”
宋怡當即從牀邊冒出一個頭來:“二哥,你也沒睡麼?”
宋勵想說,你這樣睡得着纔怪,可是想到小妹的苦楚,也能體會她的興奮。
“大嫂的那些話不過是她的推測,尚且不能定論,再者許多事情向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倒好,認死理的信她。”
宋怡無比堅定:“二哥,我信大嫂!”
宋勵輕笑一聲:“睡吧,明天還有活兒要幹。”
宋怡躺會牀上,腦子裡全都是錢慕錦那冷清的調子。
“啞巴虧算什麼?他能讓你們吃,我也能讓他吃,吃完還得長一輩子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