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之登時如臨大敵。
公主看他消瘦許多,但整個人從裡至外散發的幸福感令得他明朗如朝陽豔豔豔灼灼。她即驚且怒,對月向甯越發的忌憚。
“皇姐。”韶之笑嘻嘻的打哈哈,“這次是我不對。我保證再沒下回了!”他找回向寧後,立即在他身邊派了暗衛。今後絕不會讓向寧再入險境!
公主聽他撒嬌,心中微軟。
陳公公藉機讓人送了湯藥過來:“公主您來得正好,殿下還是老脾氣,嫌藥苦,不肯喝。您治治他!”
韶之並不生氣的瞪了他一眼,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公主接過湯藥,徐徐吹散熱氣,笑道:“月向寧平安無事,皇姐也爲你們高興。”
韶之雙眸一亮:“皇姐最好了!”乖乖的接了藥一骨碌的喝完,半句苦也沒喊。
公主怔怔的望着他:從小吃藥比受罰還遭罪的韶之,爲了碗藥可以哭翻宮城的韶之,現今爲了月向寧,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你先別誇我。”公主笑容漸涼。“我今兒個來,是想談談你和孫家姑娘的親事。”
陳公公擔憂的望着韶之,退了一步,又退一步,慢慢退出了屋子。
韶之倒是笑容不變,目光炯炯的對皇姐道:“我娶孫家小姐,沒問題。只要她能安全活着抵達合浦。”
公主也微笑道:“京城傳來消息,陛下又得了一個皇子。是閔貴妃所生。算來陛下已經有三子兩女。在龍裔中實屬難得。太后趁着陛下高興,提了你的親事。陛下毫不猶豫的就命孫家準備嫁女了呢。”
韶之的面色漸漸陰沉。皇兄又得了一個兒子,還是最寵愛的閔貴妃所生。有了這三個兒子,無論如何他也該放心了。所以,總算鬆口同意讓親弟弟成親了?
“太后已經讓欽天監定日子了。”
韶之捏緊拳頭,按耐不住怒意的吼道:“要娶你娶!”
公主楞了下,竟噗赤一笑,涼涼的道:“身爲皇子,你逃不過這一日的。韶之,如果你敢陰奉陽違,我就寫信告訴太后月向寧的事。到那時——”
韶之渾身汗毛豎起。心中一股股的寒氣飛快的散佈四肢:饒是疼愛他如太后,也絕不會縱容自己爲個男子拒絕成親。到那時,除非自己放棄向寧否則向寧性命難保!但他如何捨得?
“你想清楚了。”公主又笑了笑,“只是成親而已。我聽說福建那帶,結了契兄弟也一樣可以成親生子。你們總還能在一塊兒,對不對?”
韶之心如油煎,強壓住涌上舌根的腥甜。許久,他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
他沒有選擇,想要保住向寧,就必須乖乖的娶回王妃。
可是,向寧卻爲了他,犧牲了那麼多。
韶之聲音沉沉的道:“本王明白了。本王不會讓皇姐和太后失望的。”
公主笑着頷首道:“那我就放心了。”頓了頓,“還有件事。我看月向寧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你可不能再瞞着他了。儘早讓他明白。”
韶之心底煩燥又驚惶:他哪裡還敢和向寧說實話?他連成親的事都想瞞着向寧!否則自己有了王妃,向寧算什麼?王爺的男寵?向寧外柔內剛,怎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本王明白了。”
公主滿意而歸,韶之失魂落魄。
原以爲他都還能拖個兩三年,沒想到這一日這麼快就要來了!
待向寧身子完全養好時,已近元宵。
他滿懷內疚的辭別傷感的母親,與韶之重回廣東。船上,他聽人議論紛紛。說是有幾個村落竟然是海盜村!村裡的年輕人幾乎全是海盜,平時打漁撈蚌,和普通漁夫沒兩樣,但正是他們,結成聯盟,時不時出來幹兩筆大案,今次終於被劉總兵一網打盡。
向寧立在窗前,揮去那夜遺留在心底的恐懼,問:“韶之,這艘船好像不是去廣州啊。”
“嗯。”韶之笑着前握住他的手,“我們先去福建。”
向寧茫然:“去福建做什麼?”
韶之提起他的手答非所問:“戒指呢?怎麼不見你戴?”
在韶之的要求下,向寧用紫水晶做了兩枚一樣的戒指,但他也沒那麼皮厚膽大,敢同時和韶之都戴在手上招搖。
他稍稍扯開衣領,頭頸上掛着枚黑色的皮繩編成的鏈子:“我掛着呢。”
韶之歡喜得心裡有隻貓爪子在撓,少少的痛更多的是癢。
向寧合攏衣領。
韶之不由惋惜,鎖骨才瞧了一眼,怎麼就掩上了呢!
向寧最懼他這種想吃人的表情,趕緊避開了他。可是船艙就這點大,他又能躲到哪兒去?天一暗,韶之就將向寧纏到了牀上。向寧實在驚惶,連聲道:“在船上會被人發現的。”
韶之早扯了他的衣物啃了起來:“發現了又怎麼樣?誰會管我們!”
向寧只能咬緊牙關,到後來也沒忍住,在韶之的百般挑逗下呻吟出聲,室內春光無限。
韶之念着向寧才復原,不敢過分,饒是如此,兩人也將木板牀搖得嘎吱亂響。以至於次日向寧差慚得不敢踏出船艙一步!
船到福建,向寧硬是等到左右船艙全沒了動靜,人都走光後,才肯出艙。
韶之面上笑得邪魅,心中沉了又沉:這麼靦腆又執拗的向寧,自己能在成親後留住他麼?
福建之地,比廣州合浦要窮得多。向寧不太明白韶之爲什麼要帶他來這裡。待他看到路上毫不避諱的形容親密的成雙結對的男子時,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人真是——
韶之已經握住了他的手,不容他掙扎,大大方方的喚了馬車:“離這兒最近的媽祖廟。”
馬伕應了聲:“好!兩位客倌坐穩羅。”
向寧猶疑不定:“媽祖廟?”
韶之只瞧着向寧笑而不語。
此時尚是清晨,媽祖廟人不多。即便有人,也讓韶之的暗衛處理了。
韶之拉着向寧的手,立在頭戴冠冕的媽祖像前,取了案上的香,點燃後塞給向寧一把。向寧好笑的問:“怎麼突然想起祭拜娘娘了?”
韶之掀起衣袍,跪在蒲團上,沉聲道:“娘娘在上。京城朱韶之,與合浦月向寧,今日在娘娘面前結爲契兄弟。原歲月長好,攜手進退,永不言棄。”
向寧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錯愕間被韶之拉了一下:“向寧?”
“你——”向寧眼眶泛紅,“你瘋了麼?”
韶之微笑道:“我知道我自私任性又偏執。我逼你接受我,害你退了親,但我卻什麼也不能給你。連我們關係也不能公之與衆。但是向寧,你要相信我,無論我做什麼,都是爲了我們能結伴同行走得更遠。”
向寧喉嚨微痛,在他明白自己已經深陷韶之的情網不能自拔是便已作足了心理準備:“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在那之前,我們各憑心意就好。”
說畢,他亦跪在蒲團上,低聲道:“娘娘在上,受向寧與韶之一拜!”
韶之取了把小刀,割了腕間一道口子,向寧紅着眼接過他的刀,也割破了自己手腕。兩人的血流到一塊兒,融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時光,大概是向寧和韶之這輩子最愉快的日子。他們足跡踏遍兩廣,尋山涉水,遊風景嘗美食。唯一發生的意外是,韶之在元宵節的燈會上被別的男人看中了。竟然死纏爛打的跟着韶之,韶之噁心得全身起雞皮,命暗衛狠狠的揍了他一頓才消氣。
那幾日向寧的脣角一直是勾着的,就算是在牀上,也忍不住戲謔的笑。韶之羞惱之際,突然停止了動作,按着向寧的手腕問:“我當初那樣逼你時,你也覺得我很噁心麼?”
向寧意外的蹙了下眉尖,回想着當初的情形,驚訝的暗想:他倒沒覺得韶之噁心,驚惶與憂懼更多些。
他搖搖頭:“我那時只是害怕。”
韶之得意的啄了口他的脣:“嗯,向寧,其實你一直都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向寧不知他臉皮怎能厚到這種程度,好氣又好笑,懶得理他,只收緊了身子,便讓韶之咬牙倒抽冷氣,連罵向寧使壞!
這般逍遙快活的在外邊玩了一個多月,回到行宮後不久,北海王就傳下旨令:年底北海王大婚,迎娶王妃。全員返回合浦王宮,着內務府各部籌備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