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宮。
北海王與世子看過密信後,俱是神色陰沉。
世子憐憫的道:“淳王妃這胎,怕是又保不住了。”
陳公公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搖頭:“該查過的都查過了。宮裡那些陰暗的害人法子,在太后和太醫面前,應該無所遁形纔對。莫不是這些年,她們又長進了?”
北海王失笑:“倒也有可能。”
淳王妃若真是身子原因保不住胎兒也就罷了,若是被人暗害——這手段也太過駭人。
陳公公倒是有個想法:或許可以去問問月向寧?畢竟他才從宮中回來不久,說不定聽說過什麼。但這些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口的。
北海王沉吟道:“去趟東山寺吧!苦智大師見多識廣,又精通醫術,或許知道這是什麼毛病。”
世子立即道:“兒子這就去安排。”
北海王側頭瞧見陳公公意味深長的眼神,皺眉道:“怎麼了?”
“殿下,梅辰雪的忌日快到了呢。”
北海王楞了下,萬般滋味浮上心頭,失神了片刻才道:“跟睿兒說一聲,避開那日。提前一天去東山寺吧!”
陳公公意外的哦了聲,心中即欣慰,又難過。
月家,明珠也正在安排東山寺祭奠梅辰雪之事。
明華一聽,怎麼日子不對?不解的問:“爲何要提前一天?”
明珠眨了下眼睛,初回合浦,第一次祭奠梅辰雪時,父親就遇上了北海王!這一次,爲防北海王故伎重施,她非常聰明的改了日子。北海王怎麼也料不到,他們竟然會提前一天拜祭孃親吧!
她得意得直想仰天大笑。
明華見妹子的目光滿是深意的輕輕溜了眼父親,立時明白,不再多嘴。
月向寧許是猜到了明珠的用意,滿面苦澀與無奈,自然不會反對。
到了拜祭那日,天氣晴好,向寧全家一早趕赴東山寺。
寺門前,明珠彷彿又聽到了一聲重似一聲的轟雷聲,她面色蒼白的扶着明嵐:這地方以後每年都要來一次,每回都要受這錘心煉神的痛楚麼?!算是菩薩對她佔用原主的身體的懲罰?
明嵐摸着她冰涼的手,忍不住道:“怎麼姐姐每次在山前都覺不適?”
明華擔憂的問:“沒事吧?”
向寧瞧着女兒差勁的臉色,堅定的道:“待會兒請苦智大師爲你把把脈。”
明珠苦笑:“早說了媽祖娘娘與菩薩不合,給我下馬威呢!過會兒就好。”
這次的發作比上回的時間長了些,待明珠四肢回暖、神識恢復清明後,一家人才到殿內辰雪的牌位前祭拜。
向寧今日並無傷心,反而喜孜孜的對妻子的牌位道:“明珠定婚了,明年開春就成親。未來女婿名叫穆子秋,對明珠情深義重,你大可放心!明華今年鄉試中瞭解元聊慰平生。你在天之靈,佑他明年鄉試再出佳績。”
明珠上了香,心中道:夫人明鑑,我遵守誓言,即助明華中舉,又幫父親與北海王了斷前緣。今後月家平安和樂,再無後顧之憂。你便安心吧。
祭拜之後,向寧捐了香油錢,又跟寺裡的知客僧打了招呼,想請苦智大師爲明珠診個脈。知客僧片刻後回覆道:“請月大小姐稍候,大師正在接待貴客。”
苦智大師肯見明珠就好。向寧歡喜的笑道:“大師慈悲爲懷,多謝!”
知客僧對月家人極客氣,特意爲他們備了間客房,還送了寺內有名的素齋面來。鮮美的炒時鮮菌子,配一碟蘑菇醬拌麪。明珠這般挑剔的嘴也吃得讚不絕口。
剛吃完麪,知客僧便來請向寧與明珠去苦智大師的禪房。
苦智的禪房外有一個小小的院子,自生自滅的長了許多野草野花,雖不曾打理,但看着卻也格外舒心。明珠對這位大師慕名已久,今日被父親逼着拜見,心中忐忑不安。
知客僧笑道:“兩位請在此稍候。”
沒多久,禪門輕開,走出一名高大英武的男子,深藍色的長袍墨色的腰帶。白玉爲冠,劍眉星目,貴氣逼人。
向寧促不及防。
北海王也一時愕然。
兩人意外的在此相遇,竟相顧無言。
邊上的明珠簡直欲哭無淚:讓你自作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吧!
“女施主,請進吧。”屋內傳來苦智蒼老的聲音,明珠猶豫了下,拉了拉向寧的衣袖,提醒他回神,又憤憤然警告般瞪了眼北海王,這才踏入禪房內。
禪房內飄着股極輕淡的奇異香味。明珠用力嗅時,反倒捕捉不到香味,她暗暗稱奇,行了禮道:“月家明珠,見過大師。”
“坐。”苦智睜開雙目,一雙看透世事的雙眸明亮深遂。望之如最幽深的大海,又似寬垠無限的宇宙。
明珠心下微顫:這位,是真正的大師!心中敬意與憂懼油然共生,生怕被他探清自己的道行,不禁將自己的氣息壓得更低。
苦智笑了起來:“施主不必緊張。聽知客僧說,你每入山門,必有頭痛暈眩之症?”
“是。”
“老納爲你診個脈。”
明珠遲疑的伸出手腕,苦智乾瘦如枯枝的手指搭上她的脈搏,一股溫和之力穿透肌膚注入明珠的血脈之中。明珠頓覺神清氣爽,體內殘餘的不適消失殆盡。
苦智收回手指。順勢從自己的腕間退下一串菩提珠串,遞給她道:“東山寺佛法強盛,以你的魂體,承受不住也是正常。戴上這串佛珠吧。”
明珠驚駭至極的雙手接過珠串,套入腕中,恭敬的道:“多謝大師相助。”
苦智雙掌合什道:“施主心中也有執念,需知萬事不可強求,順其自然即好。”
明珠怔了怔,她有什麼執念?對珍珠的執念麼?
禪門外,回過神的向寧微笑向北海王行禮道:“見過殿下。”
“哦。”北海王神色複雜,“你,你的傷已經痊癒了?”
“多謝殿下關心。”向寧道,“已無大礙。”
點點頭,北海王心底再傷感,也要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忽然間想起一事,轉身問他:“你在宮中多年,可曾聽說過殺人於無形的慢性毒藥與方法?連太醫也查不出原因?”
向寧楞了楞,不由問:“出了何事?”
“淳王妃懷了雙胎。體力不支日漸衰敗。只怕凶多吉少。”
向寧的神情登時籠上一層憂擾,欲語又止:又是孕婦!
北海王看出他似有隱情,低聲問:“你想到了些什麼?”
向寧遲疑了一番,苦笑道:“殿下還記得我緣何被貶出京城麼?”
“你做壞了閔貴妃的珍珠。”北海王皺眉。以向寧的手藝,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向寧輕輕點頭:“那枚珍珠,是陛下賜給閔貴妃的南珠。大若龍眼,光華璀璨。當時,閔貴妃已懷有身孕。”
北海王想了想:“是有這件事。閔貴妃年紀不小了。這一胎後來因體弱沒保住——”他失聲道,“珍珠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