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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階級鬥爭的人說: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意思是銅牆鐵壁,也怕出叛徒。

搞醫療保健的說,不良情緒是健康的大敵。跟上面意思差不多,用個不恰當的比喻,就是說撒把沙在機油裡,發動機早晚歇菜。

老張的情況就是這樣。鬧離婚那陣,他茶飯不思,幾夜睡不着,覺得老天對自已不公。林芳雖然又回到身邊,那背叛的陰影老是揮之不去。尤其偶而夫妻生活,最檢驗夫妻感情的時候,老婆的殭屍表現讓他倍感恥辱,以爲第三者還隔在他們中間。

沒過多久,老張走路開始喘粗氣,下肢無名腫大,連鞋也穿不進了。實在耐不過,擠車到醫院一檢查,結果令他萬念俱灰:腎衰竭晚期。

躑躇午後的街頭,陽光和煦,遊人如織,老張卻備感寒冷、心亂如麻,只有醫生的話不斷在耳邊迴響:你是單腎,卻承擔着兩個腎的工作量,加上勞累過度,心情鬱結,像小馬拉大車——超負荷啊!現在換腎是不行了,只有血液透析,拖好久算好久吧。

整整一個星期,老張沉默不語,連兒女放學回家招呼他,也只是苦澀的笑,讓找媽媽玩去。他在心裡盤算,兩個小孩每年借讀費八千,校服、伙食又是五六千;林芳的病又復發了,每月一千多棒子都打不脫;自已一輩子不知富貴啥滋味,這會兒卻得了富貴病,就是傾家蕩產也邁不過這道坎了。

當人無路可走時,死路也是路了。想到這裡,他頓時豁然開朗,不就一個死嘛,咱沒能耐好活,還不能好死?痛痛快快的走,比全身插滿管子,靠點滴維持生命體徵,結果家裡債臺高築,親人恨不得你早點斷氣,你還想再活五百年好千倍吧。

人有金錢、名譽、生死三關,很多人一輩子參不透其中玄機,別說過三關,連其中任何一關都邁不過,死到臨頭還替自已的錯誤行爲辯解:“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但在那個滿天繁星的夜晚,初中沒畢業的老張從宇宙的浩瀚,突然悟出自身的短視與渺小,窮其一生追逐的榮華富貴,不過夢一場。憶往昔,多少王朝更迭,多少英雄折戟沉沙,有誰還記得他們的輝煌?

有一件事情讓老張頗爲躊躇。自已拋開一切走了,留下林芳和未成年的孩子怎麼辦?靠救濟是有限的,林芳的病因爲長期服用抗排異藥物,肝臟受損、轉氨酶升高、糖尿病、眼睛模糊的副作用明顯,肯定拖不了幾年,與其讓兩個孩子流Lang街頭,不如全家一起走,在下面也有個照應。

想通了這層,如何實施便簡單了。

老張的幹雜店旁邊是一家茶鋪,退休警察劉老頭是常客,每天把早茶泡起,便到老張的鋪子買包煙。這天他發現,從來都準時開門的幹雜店大門緊閉,開始也沒在意,以爲老張家去郊外看桃花了。一連三天店門沒開,他覺得奇怪了,這是從沒有過的事。趴在門縫裡瞧,裡面黑洞洞的,卻有一股怪味飄出來。他心知有異,忙叫人一起砸開鎖,在貨櫃後面隔出來的雙層牀上,他看見了讓他這一生都難忘的景象:老張的兒女穿戴整齊的躺在上鋪,臉色烏青,脖子上有掐痕;林芳躺在下鋪,喉管被割斷,一大片烏黑的血跡流到了牀下;老張扒在林芳身上,頸動脈被割斷,早已嚥氣。

警方的勘察也證實了劉老頭的判斷:老張先是殺死一家三口,然後自殺。死亡時間在三天前的凌晨2點左右。在茶几兼飯桌上,有攤開的作業本,上面有老張的筆跡,只寫了兩個字:遺書。看樣子老張先割斷林芳的喉管,再掐死了一對兒女,在他自殺前有短暫的停留,從鋪開的本子上可以證實。

老張想留給世人什麼絕筆呢,又是什麼原因促使他改變了想法呢?這成了永遠的謎團。

你老張求死,爲何帶走全家人殉葬——我真想從下面把他揪出來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