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顧晴天還愣在地上,雙手微微發抖,臉色蒼白,一時之間,竟是不知所措。
“當”的一聲,卻是見耶律休一手握着劍,而另一隻手則是把劍拋向霍耀華,且口中還冷冷地說道:“來啊,過來給我試一下身手,熱幾下身子。”
話一說完,還沒等霍耀華來得及反應,一招“先聲奪人”已聞風而至,霍耀華銀牙一咬,抓起地上的長劍縱身一擋。“錚”的一聲,向着密林深處遠遠地傳了開去,漫長而永恆,彷彿這個世界就快死了一般。
血一點一滴地落在地上,像是在爲着某種信念,某種執着而翻滾,癡狂。
是誰的心在怦怦亂跳?
是誰在生命即將終結時,爲自己擋箭?
這一切都不斷地在顧晴天的腦門裡輕輕晃盪,彷彿他在一夜間擁有了全部,又在一夜間失去了所有。
而下一刻,顧晴天已奮不顧身地撲到耶律休的身上,張牙就咬。只聽耶律休“啊”的一聲,便把顧晴天遠遠地甩了開去,去力之大,着實驚人。
顧晴天被他甩得頭頂金星亂竄,渾身大震,如受千萬重擊,正掉落在了不遠處。
而反觀霍耀華這邊,在顧晴天的一助之下,得以脫困,劍訣一引,直取耶律休
的人頭,誰知耶律隆緒他料敵先機,使出一招“反客爲主”將其制住。“當”的一聲,一柄長劍被震到了十米開外,倒插在顧晴天身旁。
霍耀華大驚失色,深知自己手無寸鐵,必死無疑,縱然有通天的本領,也是無力迴天。於是,雙目一閉,準備受死。哪料,老天爺竟似開了眼一般,不但沒死,還活得好好的。
他緩緩睜開眼睛,卻見顧晴天一動不動地擋在自己的身前,雙手緊握劍柄,額頭微微發汗。
霍耀華因體力透支,楞坐在地上,卻用近乎嘶啞的聲音對着顧晴天道:“小鬼,你打不過他的,快逃吧。”
顧晴天聽罷,霍然回頭,帶着幾分倔強,道:“不,我死也不逃。”
此時的耶律休被那小子咬了一口,一張臭臉已是翻了七八遍,更不用說怒火中燒,鼻孔冒煙了。當下,便哼了一聲,道:“臭小子,敢跟我鬥,看我怎麼玩死你。”說罷,只見他雙眉一豎,從左路憤起發難。
只見寒光一閃,兩劍霍然相交,擦出些許火花。
耶律休邪笑一聲,頓時青缸短劍如受驅使一般,銳芒大盛,直壓而下,而顧晴天雖然苦苦支撐,但腳下已被那驚人的內力深深地壓入了泥土之中,若再不躲閃,恐怕就要粉身碎骨啦。
當下,顧晴天便大吼一聲,拼盡全身所有的力氣,逆流而上,與此同時,周圍狂風呼嘯,碎石紛紛飄起。
只聽得“轟”的一聲炸響,青缸短劍竟然被硬生生地隔擋開來。
耶律休見了,飛身而起,只見青缸短劍隨着主人在半空之上,如狂風掃落葉一般,瞬間劇烈旋轉,而後,又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閃電,在瞬間之內,使出九九八十一招,而且招招致命,撲面而來。
顧晴天被他打得大汗淋淋,接連後退,欲要站定而不能,又見周圍狂風四起,幾乎讓人窒息,當下,便全身繃緊,用自身的劍氣護住了周身命脈,力守到底。
如此苦守幾個回合之後,眼看着自己就快支撐不住了,可突然之間,在心裡面一震,彷彿有一個惡魔的聲音,在告訴他:“燃燒你的憎恨吧!”
霎那之間,顧晴天的面色忽然變得陰沉,而且眼神空洞,彷彿是破了神一般,竟然有越戰越勇的趨勢。
此刻,耶律休的神色已經越來越凝重,也不敢大意,只是手握劍訣,大喝一聲,片刻間全身周圍無不佈滿絢目的閃電,顯得華麗無比。
顧晴天面容冷漠,眼中似有嗜血的光芒,而且對於眼前的這般景象,他並沒有理會,只是專注勁道,揮劍向着耶律休,也彷彿是向着那一個有着深仇大恨的人,破空襲去。
只聽“啊”的一聲,卻是耶律休一個踉蹌,倒退了一步,左手的大拇指處血流不止,竟被顧晴天硬生生地切出了一道口子。
霍耀華心下正覺得奇怪,可轉眼一看時,卻見耶律休面容扭曲,口中亂叫不止,倒像是一個十足的瘋子一般,顛顛倒倒,和先前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此時的耶律休已顏面盡失,也顧不了許多,便對着顧晴天怒喝道:“我堂堂的大遼皇子,在皇宮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居然被這個骯髒的臭小子傷到,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話音剛落,一聲大喝,四周狂風大作,耶律休原本那張扭曲的面容也變得愈發的猙獰,同時也夾雜一股強勁的大力不斷地向着顧晴天撲去。
霍耀華一驚,連忙喊道:“不好!快逃!”
顧晴天一怔,從潛意識之中驚醒了過來,只覺的身前疾風撲面,劍氣橫生,更在隱隱之中透着些許鬼神殺氣。
此刻,耶律休滿面殺氣騰騰,手上更是暴起十來條青筋,只見他忽然邪笑一聲,身形便化作一道詭異的閃電,又如狂風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一秒鐘,霍耀華忽然屏住了呼吸,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顧晴天一個不留神,差點掛彩,只見耶律休來勢極快,幾乎在眨眼間就衝到了顧晴天的背後,實施偷襲。這一招之下,着實非同小可,非但把周圍的樹木攪了個稀巴爛,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若是躲閃不及,只怕連全身的骨頭也會被劈得不像人樣。
顧晴天自知不敵,正欲撤退,又擔心霍耀華的傷勢,心中便想了一計,就是把耶律休引到深山密林之中,再折回帶走霍耀華。
果不其然,已經怒不可遏的耶律休,只想把滿心的憤恨發泄在顧晴天身上,全然不顧此次來的目的。
顧晴天在甩看耶律休之後,便揹着霍耀華在幽雲山上找到了一個密洞。
那密洞是顧晴天居住的地方,但那裡卻是陰暗,潮溼,像是被什麼兇猛神秘的怪獸長期居住過一般。
黑暗中,顧晴天似乎對這裡很是熟悉,不一會兒,就把周圍給點亮了。
霍耀華倚在牆邊,擡頭向四周看了看,發覺這個山洞也沒什麼特別之處,除了幾張石牀,石凳,還有一副未下完的棋局和一堆破爛的醫書之外,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在此之後,他又擡起頭,向着四周的洞牆上掃了一眼,發現那光滑細膩的洞牆上竟然眉飛色舞地刻着“心靜自然”這四個大字。
這時顧晴天已經拿出剛纔裝滿水的竹筒,放在霍耀華的身前,說道:“白鬍子大叔,我想你大概也餓了吧。”說着,又遞給他幾個野果。
霍耀華擺了擺手,顯然,他並沒有什麼胃口,不過他倒是把竹筒裡的水給喝了個精光,又皺了皺眉頭,道:“如果這是酒水該有多好。”
話一說完,他又咳嗽了幾聲,吐出一口鮮血,不過他的意志力倒算是驚人,居然在中了四箭的情況下,還能活到現在,可真算是個奇蹟,若是換做別人,恐怕早就與世長辭,駕鶴西歸嘍!
又過了一會,霍耀華咳嗽了一聲,問道“你爲什麼奮不顧身地救我?”
顧晴天想了一會,反問道:“那你又爲什麼救我啊?”
霍耀華呵呵大笑,道:“因爲老子是笨蛋。”
顧晴天接着道:“那我就是傻蛋!”
話一說完,兩人相視一眼,不禁哈哈大笑,然而笑完過後,霍耀華卻是低下了頭,嘆了口氣,道:“看來老子是去不成赤霞山莊了。”
顧晴天一聽,忽然眼睛一亮,但隨之裝作沒什麼事一般,隨便地問一句:“白鬍子大叔,赤霞山莊那個地方長什麼模樣,比這美麼?能帶我去嗎?”
那知,霍耀華聽罷,卻是心懷鬼胎,在沉吟片刻之後,樂悠悠地道:“雖然老子曾經去過那裡,也知道那地方長什麼模樣,但是老子現在深受重傷,行動起來又不是很放便,還是等我傷勢好一點再帶你去見識一番吧。”說罷,又摸了摸他的腦袋,便倚在洞牆邊上,轉過身去,卻是假裝睡覺起來。
顧晴天看在眼裡,不禁一呆,又推了推他,道:“大叔,大叔,你傷就包在我的身上好了。”
霍耀華心頭一震,轉過身來,見這小鬼年紀輕輕,卻沒想到他的心思卻是這麼細膩,於是又笑眯眯地說了一句:“真的,那你現在想不想去赤霞山莊啊?”
顧晴天聽罷,心中一喜,連連點頭,道:“當然想啦!”
霍耀華看了他一眼,又假裝咳嗽一聲,道:“可惜現在老子已經走不動了。”
顧晴天一聽,連忙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怕什麼,我來揹你去不就成了麼?”
霍耀華聽罷,心中自是偷笑不已,想不到這小鬼一聽到有地方可去,更是傻不可耐,於是面容一整,對他說道:“那好吧!咱們馬上就走。”
話音未落,卻聽洞外傳來了一聲:“找到太子殿下了麼?”
霍耀華心裡一驚,又招了招手,叫顧晴天去洞口旁查探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顧晴天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洞口旁,趴在那塊岩石邊上,借勢偷偷地向外瞧了一眼,卻見洞外突然來一大批人馬,個個精神飽滿,雙目炯炯有神,看起來倒像是北方部落裡的某些族人一般,手持彎刀,在樹林之中四處搜尋,也不知在找什麼破爛玩意。
顧晴天心下一沉,只覺得那些騎兵和剛纔那個大遼皇子說不定就是一夥的,又見爲首那人忽然勒了勒馬,口中叫了一聲:“徐德光。”
徐德光聽了,連忙翻身下馬,走到爲首那人的面前,作揖道:“卑職在。”
爲首那人看了他一眼,怒斥道:“你身爲幽雲十六州的節度使,難道調動了十六個州的兵馬,還找不到一個人嗎?”
徐德光聽罷,嚇得忙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卑職無能,卑職無能。”
爲首那人一聽,覺得更是心煩,便道:“行了,行了,快下去,給我繼續找。”
徐德光額頭微微冒汗,但心中卻是暗自慶幸自己躲過了一劫,可誰知剛一轉身,他的人頭就在地上滾了幾滾,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顧晴天見這一慘狀,心中一忍不住,便想叫了出來,但終究還是強嚥了下去。
爲首那人在砍了他的人頭之後,緩緩地還劍入鞘,雙眼怒視周圍,衆人見狀,個個都是心驚膽寒,也不敢支吾半句,只是默默地加快自己搜尋的步伐,顯得很是賣力。
顧晴天在洞邊瞧了個半天,也不知爲首那人是什麼來頭,於是小心地站起了身子,正想往洞內走去,可誰知剛沒走出幾步,老天就給他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只聽“噗”的一聲,卻是顧晴天一個不留神,居然被一塊石頭拌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吃了個滿臉土灰。
而這不大不小的聲響剛好又傳到了洞外那些人的耳中,那些人大喜,以爲是老天爺開眼,終於讓他們找到了朝思暮想的太子殿下啦。一時之間,衆人蜂擁而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顧晴天就走。
顧晴天稀里嘩啦地被那些人帶到他們的首領面前,爲首那人見顧晴天衣裳襤褸,破爛不堪,自然不是他要找的人。不過他倒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沒對他的屬下發什麼脾氣,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難道捉了個乞丐,就是太子殿下了麼?”
衆人一怔,又上上下下打量着顧晴天,發覺是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衆人堆裡走出來一個人,只見那人面色凝重,目光渾濁,似是出了什麼大事一般。爲首那人一看,正是北院樞密使蕭撻凜。只聽他口中說道:“啓稟丞相:屬下有一事相告。”
爲首那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說吧。”
蕭撻凜聲音粗亮,站在周圍人羣也能夠聽到他的身音:“剛纔屬下在東邊樹林裡發現印有血的足跡,而且附近曾有過激戰,於是屬下就一直沿着這些足跡來到深澗邊上,找到了太子的遺物——青缸劍。丞相請看。”話一說完,只見他的雙手忽然呈上一柄雪亮的寶劍。
爲首那人一把拿過那柄寶劍,細細地看了一眼,見那柄寶劍亮如秋水,微微泛着寶光,便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上面刻有大遼的文字,是太子的。”
“可是屬下擔心的並不是這個,只是覺得太子會不會已經……”說到這裡,蕭撻凜忽然放低了聲音,卻是不敢在說下去了。
“胡說!”
爲首那人突然打斷他的話,大怒道:“太子他一向成熟穩重,怎麼可能遭遇不測,你們給我繼續找,倘若落入了宋人的手裡,你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下去,下去給我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此言一出,只見周圍的人登時被嚇得臉上盡皆失色,連忙跪在地上,磕頭稱是。
顧晴天見那人突然發怒的模樣,甚是可怕,心中沒由來地打了個寒戰。
可正在這時,受傷的霍耀華卻是緩緩走出了洞口,手扶着洞牆,哈哈大笑,道:“韓德讓大哥,自澶洲一別,已有十幾年不見,想不到今日重逢,竟是在這種又破又臭的地方。”
“是什麼人?”爲首那人順着那狂放的聲音望了過去。
顧晴天在人羣堆裡,見是白鬍子大叔,心中大喜,想不到大叔的體力倒是驚人,居然還可以走動,可自己被兩個遼兵給捉住,卻是動彈不得。
霍耀華聽罷,臉色驟然一變,卻是說了一聲:“幾十年來的老兄弟,你居然也不認得,是不是老眼昏花,在遼賊那做官給做糊塗了。”
“大膽刁民,竟敢辱罵大遼。”站在一旁的蕭撻凜突然踏出一步。
韓德讓見是老熟人,連忙伸出手去制止,又命蕭撻凜先且退下。
又過了一會,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是在回憶許多年前的舊事一般,過了許久,才道:“韓德讓這個名字,老夫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了,此時回想起來不禁感慨萬千啊!不過老夫深受大遼皇帝的知遇之恩,不得不報,現已被賜名爲耶律隆運。”
此刻微風拂動,徐徐吹來,帶着幾點陽光,輕輕地灑在了霍耀華的身上。
只見他目光深邃,又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好一個耶律隆運,你背信棄義,竟連宋人的老祖宗也都不認了。”
韓德讓的臉色不變,只是淡淡地道:“人各有志,有什麼好認不好認的,你走吧!老夫不想殺你。”話一說完,便勒馬轉過身去,卻是準備離開這裡。
不料霍耀華卻說了一聲:“你不想殺我,老子倒想殺你。”說罷,只見他往洞牆上一拍,藉着這個力道直往上衝。
忽地,雙手一震,使出一招“烈火丹心”直取韓德讓的人頭。衆人見狀,無不護在韓德讓身前。
韓德讓他人在馬上,也不慌不急,只是下了一道命令:“活捉此人,切莫傷他性命。”
衆人齊聲應道:“屬下領命。”
頓時場中一片沸騰,只見霍耀華手心的火焰,四處飛舞,忽地一抖,幻化出一條巨大的火龍,吞雲吐霧,直撲衆人。
而這些遼兵也不是什麼沒用的飯桶,眨眼間就架起了一排排巨大的盾牌,縱身一檔,“轟”的一聲,只見十幾個人像是受到什麼重擊,倒飛入地,頓時鮮血狂噴,委頓在地,估計也是活不成了。
而霍耀華卻是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道:“遼賊,你殺我大宋子民,侵我大好河山,老子今天和你沒完。”
話一說完,霍耀華苦笑一聲,伸手向懷中摸索,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摸出了一顆彩色藥丸。他一口將藥丸吐了下去,只覺入嘴苦澀甘甜,說不出的受用,可忽然間渾身發熱,面部紅潤,似是變了另一個人一般。
顧晴天見衆人圍住霍耀華不放,倒想幫他一把,但雙手被人綁得嚴嚴實實的,渾身使不出勁來,只好站在原地,乾巴巴地看着他們打鬥。
但在他觀看這場打鬥的同時,卻不知密林深處,有一雙詭異的眼睛,正鬼鬼祟祟地盯着他。
密林深處,空蕩安靜,偶爾有一陣柔柔的秋風吹過,似乎也是在述說着許多年前的江湖恩怨一般,空靈神秘。
然而就在這詭異的森林裡深處,還不知有什麼世外高人,或者是有着通天本事的神仙,甚至是傳說中的九幽惡魔在這裡棲息着,這裡的一切似乎都充滿了謎一樣的色彩,讓人好奇,讓人恨不得扒開它的神秘面紗,想通通快快地看一回。
而這些想法自然不會在顧晴天的腦門裡晃盪,此時他已看得手心冒汗,渾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將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悄悄改變。
正在這時,忽聽場中的霍耀華大喝一聲,一套“火雲掌”的掌法已被髮揮到了極致。他吃了“七彩丸”,忽然內力大增,此刻已是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韓德讓見他竟把“七彩丸”給吃了,心中不由得一痛,道:“霍老弟,難道你瘋了不成?”
在場中的霍耀華看了他一眼,哈哈狂笑,道:“你不用管我,老子自從認識你開始就已經瘋了。”
韓德讓又長嘆一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在場中的霍耀華沉默了片刻,忽然仰天狂笑,道:“自古忠義不能兩全,今日一戰,便是與你恩斷義絕,從此之後,你殺了我也罷,我砍了你也罷,都不得有任何怨言,江湖中人自然也不會取笑我是個不忠不義之徒,來吧,大丈夫死則死已,何足懼哉!”
此時,在場的遼兵面對着這個不怕死的傢伙,不但沒有退縮,反而對他產生了幾分敬意。
但在蕭撻凜的眼中,除了憤怒還是憤怒,不過他忌憚丞相的威名,纔不敢痛下毒手,若是換做別人,恐怕早已把霍耀華大卸成七八塊了。
只聽“哐啷”的一聲巨響,蕭撻凜率先從左路突起發難,他揮舞着雷戟,如旋風一般向着霍耀華衝去。
忽地,一聲怪嘯,雷光肆虐,剎那間周圍的土地之內,居然也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片刻之後,如九天狂龍霍然出世,所有的沙石塵土都在巨響聲中轟然離地而起,與此同時,也夾雜着耀眼的雷光不斷地向霍耀華撲去。
只聽“轟”的一聲大響,四周的土地無不迸裂。
而霍耀華的反應也是極快,立即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這一擊,又轉頭望向地上的那一道裂痕,便對着蕭撻凜譏諷道:“老子看你的兵器倒是不錯,可你這人嘛……嘿嘿,卻不怎麼樣?”
蕭撻凜眼見一擊不成,又聽他言語譏諷,心中怒意更甚,便哼了一聲,道:“我勸你還是識相一點,乖乖投降吧!”
而霍耀華卻是“呸”了一聲,道:“要老子投降,沒門。”說罷,雙手往地上重重一拍,擡起一塊巨石,銀牙一咬,轟然間砸了過去。
眼見着這塊大石的來襲,蕭撻凜卻是不慌不急,只是哼聲大笑,道:“小小伎倆,也敢來賣弄。”說罷,只聽他長嘯一聲,瞬間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在一眨間,“轟”的一聲,從那塊巨石穿心而過。
頓時,碎石如雨,紛紛落地。
此時場中,那耀眼的白光,緩緩散去,現出了蕭撻凜的身影。他向四周看了看,卻不見霍耀華的身影,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忽地,一聲大喝,卻見霍耀華從樹頂上凌空撲下,片刻間全身熾烈燃燒,在半空中長嘯一聲,便向着蕭撻凜直衝了下去。
蕭撻凜雖驚不亂,他擡頭一看,只見自己的頭頂上烈火熊熊,熾熱無匹,知道這招的威力非同小可,立即雷戟一頓,擺好陣勢,口中緩緩念道:“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
霍耀華一驚,連忙收手頓住,道:“雷霆萬鈞!”
可惜這一切已經太遲了,只見雷戟戟身微顫,如怒龍躍天,沖天而起,瞬間幻化成萬道驚天御雷,緩緩地刺入霍耀華的身體之中,與此同時,在他的口中也是“哇”地一聲,又噴出一大口鮮血,如細雨一般,灑落一地。
這一刻,有風吹過。
霍耀華他人在半空,望着顧晴天跑來的身影,心裡彷彿有一種溫暖在輕輕流動,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也許是一場晶瑩剔透的夢,只有這樣的夢,纔會有溫暖的存在。
一切都結束了麼?
“你們這羣混蛋。只會以多欺少。”
忽地,一聲嘶喊,帶着幾點淚光,從顧晴天的口中迸發了出來。
此刻,場上衆人順那個方向望去,皆是愕然,只見顧晴天一動不動地擋在霍耀華的身前,面對着衆人,竟沒有絲毫的畏懼。
韓德讓看了此時的場景,心中自是悲痛不已,忍不住一指蕭撻凜,哼了一聲,道:“你啊……”說着,便勒馬掉頭,不再去看蕭撻凜臉上的表情。
而蕭撻凜的心中則是偷笑不已,但表面仍是連連作揖,道:“屬下只是一時錯手,還請丞相恕罪。”
正在這時,忽聽倒地的霍耀華說了一句:“老子還沒死呢?怎麼天就開始黑了下來?”
蕭撻凜一驚,連忙轉過身子,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道:“想不到你的老命還挺硬的。”
“住口”
忽地,一聲大喝,帶着些許剛毅堅強,從身後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口中迸發了出來,此刻在一旁的韓德讓忽然一怔,向那少年望去,卻見他此刻的表情剛毅果斷,心中便覺得他很像某一個人,卻在一時之間,記不起這個人是誰?
就在這時,顧晴天忽聞霍耀華咳嗽了幾聲。
顧晴天一轉過頭,見霍耀華還能說話,心中大喜,便道:“大叔,堅持一下,我來幫你療傷。”
可霍耀華卻是微微搖了搖頭,用近乎嘶啞的聲音,緩緩地說道:“沒用的,老子連續吃了兩顆“七彩丸”,副作用太大,已經沒活命的機會了。”
此刻的韓德讓又偷偷地瞄了霍耀華一眼,說來這也難怪,他身爲丞相,地位本是極高,又是蕭皇后身邊的紅人,自然不會對霍耀華有什麼兄弟情義,即使有,也不會流露出來,免得有人在蕭皇后面前彈劾他一番。
而在不遠處的蕭撻凜卻是哈哈大笑,道:“沒用的,小鬼,難道你沒有聽見嗎?”
顧晴天聽罷,心中更怒,正想過去揍那傢伙,卻被霍耀華一手拉住:“你把耳朵伸過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顧晴天把耳朵伸向霍耀華時,發覺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來弱,又聽他的心跳,氣息,正在逐漸減緩。
說到最後,霍耀華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張沒有寫什麼東西的卷軸,和留給他女兒的珠釵,把它們都交在顧晴天手上後,又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好好照顧我的女兒。”就溘然而逝了。
顧晴天見到此番情景,又回想起爺爺逝世的情形,心中登時悲憤不已,痛如刀絞,忍不住仰天大叫了一聲。
片刻之後,他愣愣地看着手上的那張卷軸,又轉頭看了看滿臉微笑的霍耀華,終於,他還是從地上站了起來,緩緩地吸上了一口氣,又閉上了眼睛。
但在此刻他的手卻是越握越緊,彷彿也帶着些許瘋狂與憎恨,來到了這個世間。
這時,場上忽然有人叫道:“原來是宋軍的同黨,殺了他。”
“說得沒錯。”
“殺了他,爲咱們的兄弟報仇。”
衆人紛紛起鬨。
“誰敢害我徒兒啊!”
忽地,一聲巨吼,如獅子咆哮一般,震得衆人頭暈目眩,腦袋嗡嗡作響,只聽“刷”的一聲,從樹上跳下了一個光頭大胖子,又見他一襲破衣,揹負重錘,坐於大石之上,正拿着一個大葫蘆,津津有味地喝着酒。
過了片刻之後,那大胖子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從那塊大石站起,緩緩走到顧晴天的跟前,對着自己左看看,右看看,似是在找什麼東西一般,但那雙巨目仍死死地盯在自己的身上。
隨後又見那光頭大胖子臉上的表情不停地變幻,起初驚訝,繼而大喜,最後咧嘴而笑,道:“哈哈,哈哈,終於讓我找到了,找到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啦!”
顧晴天不知怎麼,被他盯得心中有點發毛,忍不住起了幾個雞皮疙瘩,且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說自己是他徒兒的人,覺得有點莫名奇妙,自己又沒有拜師,哪來的師傅?
忽地,卻是蕭撻凜大吼一聲,道:“大膽狂徒,竟敢如此放肆。”
那光頭大胖子聽罷,轉身瞪了蕭撻凜一眼,道:“你說誰是大膽狂徒啊?有種就再說一遍試試。”
蕭撻凜被他這麼一瞪,登時醒悟,道:“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老淫賊,胡不歸啊!那真是太失敬了,太失敬了。”
胡不歸聽蕭撻凜說得這麼客氣,心中自是得意無比,但又聽得“老淫賊”這三個字,臉登時刷的一下,就黑了,這分明就是在譏諷他,一時之間,說翻臉就翻臉,只見他從背上取下一支巨錘,一揮一頓,帶着幾分囂張,迎風而上。
蕭撻凜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擺好架勢,雷戟一挺,帶着幾分癡狂,隨風而上。
只聽“錚”的一聲大響,瞬間爆裂出無與倫比的熾烈火花,幾欲吞噬人間地獄一般。此時,場上的所有人(除了顧晴天之外)都看得目瞪口呆,無不被這場精彩的打鬥所吸引。
只見火花閃處,那支震天巨錘猶如千斤大石壓頂一般,向着蕭撻凜的雷戟凌空砸下,只聽“轟”的一聲大響,卻是蕭撻凜腳下的土地被那支震天巨錘給震得土翻石裂,散落在周圍,讓人看之無不心驚。
而蕭撻凜也不甘示弱,身子一動,手持雷戟往上一帶,如睥睨世間的梟雄一般,直入無人之境,忽地 “啪”的一聲,二人亂成一團,鬥得不亦樂乎。
在那風雲暗涌,電光閃動之際,整座山林的都被這場劇烈打鬥聲給震得樹葉漫天飛舞,嘩嘩亂響個不停,又如花一般,洋洋灑灑地飄落在他們周圍。
雖然他們二人正鬥得不分上下,勢均力敵,但雙方的額頭均是微微冒汗,都料想不到對方會有如此之深的功力。
當下,只聽蕭撻凜狂吼一聲,如驚天御雷一般,陣陣傳來,在他的手上更是暴起十來條青筋,拼盡全身所有的力氣,當頭衝了過去,片刻間雷光耀眼,幾乎不可逼視。
而胡不歸卻是面容慘淡,如一塊頑石一般,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這時,蕭撻凜手持長戟,如鬼魅一般地四處揮舞,登時把周圍樹木全都毀得一乾二淨,胡不歸也是爲之一怔,但隨即心念一動,便把那震天巨錘一揮,化成一道巨大的龍捲風,與那游龍一般的長戟霍然相撞。
只聽“滋滋”作響,光芒大盛,幾如狂龍一般張牙舞爪,忽地,金光一閃,一招“萬錘壓頂”的去勢有增無減。
蕭撻凜心下一慌,連忙收勢住手,但見胡不歸被轉得頭暈目眩,十足像個喝醉酒的漢子一般,顛顛倒倒。
蕭撻凜見了,哈哈一笑,知道自己得手,但還沒等自己如何動作,一聲“夠了。”便如一盆冷水一般,潑醒了正在打鬥的蕭撻凜。
衆人往回一看,卻是見韓德讓勒馬挺着身子,對着衆人下了一道命令:“皇后有旨:前線宋朝的李繼隆引兵來犯,命我等速速前去迎戰,另外太子殿下已經安全地回到大營裡了。”
衆人一聽要去打戰,登時一臉沮喪,四下也無不唉聲嘆氣。
但蕭撻凜卻是一臉歡喜,似乎在這個世上他的工作就是打戰一般,可對於眼前倒地的胡不歸來說,蕭撻凜心中對他雖然有點不服氣,但皇威在上,不得不聽,於是便翻身上馬,隨着衆人消失在密林之中。
等到他們走後,胡不歸這纔回過了頭來,卻發現周圍一片狼藉,全是打鬥痕跡,絲毫不見顧晴天那小子的人影。
唯有清風過處,幾片孤獨在那,飄過。當下,胡不歸也只好搖了搖頭,摸摸頭腦,之後用鼻子如狗聞了聞,重新尋着顧晴天的氣味,而踏上路途,漸漸地消失樹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