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道士:“牧魂是什麼?”
道士撓了撓頭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牧,指的是放牧。牧魂就像是放牧牛羊一樣養着魂魄。”
他像是擔心我聽不懂一樣,又解釋說:“這些紙人裡面的魂魄就是牛羊,你就是那些草。牛羊把你吃掉。等他們養肥了之後,也會被殺掉的。”
我點了點頭:“照這麼說的話。咱們今天不僅把我給救了,也把這幾個紙人給救了?”
道士點了點頭:“差不多是這麼回事。”
薛倩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可惜啊,這幾個紙人好像不太領情。”
我扭頭一看,發現童女正對着我怒目而視,好像我是她的大仇人一樣,我只能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時間不長,我們走到了一間紙紮店門口。
這裡的紙紮店有個規矩,二十四小時都營業。如果店主去睡覺了,直接在店裡面叫一聲就行了。反正他們也不怕丟東西。更何況,也沒有人偷紙紮店裡面的東西。
這一家紙紮店也不例外,裡面燈火通明。
姚東問:“咱們直接敲門進去嗎?”
我擺了擺手:“等一下,好像有其餘的顧客。”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我看到前面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正在向紙紮店走過來。他們目不斜視,盯着紙紮店的大門,所以我肯確定,他們不是過路的,而是顧客。潶し言し格醉心章節已上傳
姚東看着那幾個人,皺着眉頭說:“我怎麼感覺他們的神情有些呆板呢?”
我解釋說:“來買紙錢的。肯定是家裡面出事了,神色不呆板纔怪呢。”
姚東又說:“我怎麼感覺他們走路的時候,兩腿都不打彎呢?”
我解釋說:“可能是守靈的時候跪久了,所以膝蓋有些不舒服吧。”
姚東笑嘻嘻的說:“可是他們兩腳不沾地,這這麼解釋?”
我乾笑了一聲:“這大概是子孫不孝順。所以死去的人自己來買紙錢了。”
姚東點了點頭:“有道理。不過,死人的貨幣是冥幣,他們用冥幣買冥幣,店主會賣給他們嗎?”
我乾笑了一聲:“他們只要現出原形來,就是用白紙來買,店主也不敢不賣啊。”
道士擺了擺手:“行了,你們兩個小點聲音,他們過來了。”
那幾個魂魄飄飄蕩蕩,真的過來了。他們神情呆滯,即使在鬼的世界裡,也很少看到這麼木然的臉。
道士擺了擺手:“咱們跟上去看看。”
這幾個魂魄穿過玻璃門,走到了紙紮店裡面。而我們則推開門,一閃身走進去了。
這時候是深夜,屋子裡面沒有人看守。所以我們跟着魂魄,直接走到了後面的臥室。
這時候。我聽到有個人在小聲的說話。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這聲音卻從屋子裡面清晰地傳了出來。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我只能確定,他說的不是漢語,更有甚者,他說的也不是人話。
我們藏在臥室的門口,眼看着魂魄走進去了。然後我們趴在門縫上向裡面看。
我看到一個髒兮兮的老頭坐在屋子裡面。他的身子周圍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紙人。這些紙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幼,看起來詭異無比。
而老頭渾然不覺,他坐在紙人中間,低聲念着那不知名的經。我看到剛剛進來的魂魄像是受到了經文的召喚一樣,紛紛鑽進了空白的紙人當中,然後就安靜的立在那裡,不再動彈了。
老頭唸了一會之後,就慢慢地停了下來,然後睜開眼睛。
他從桌上拿出來幾張撲克牌。放在了身後一個紙人的頭頂上。
他和紙人相對站着。然後閉上眼睛,幽幽的說:“你選一張牌,隨便選一張,喜歡哪一個就選哪一個。”
我看到紙人裡面的女鬼伸出手來,拿起來一張牌,扔在了地上。
這個動作老頭卻沒有看到,他只是感覺到了一陣陰風,吹得他直打寒戰。
老頭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睜開眼睛,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撲克牌。
他沒有半點驚訝,似乎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一樣。他把牌撿起來,嘟囔着說:“嗯,紅桃七。看樣子你是一個溫柔賢惠,渴望愛情的七仙女啊。”
我看着這一幕,差點笑出聲來。我本以爲在紙紮店裡面坐着的是一個大妖魔,大鬼怪。沒想到是一個乾巴巴的老頭,而且還要學年輕人用撲克牌不倫不類的算命。
老頭的身上拖着影子,他的臉上也有皺紋,有老人斑,一切都表明,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但是他做的那些事,偏偏又偷着三份邪勁,於是我們等在這裡,靜觀其變。
老頭轉身拿過來一隻畫筆,嘴裡唸叨了一聲:“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吶。”
然後他在紙人的臉上畫了一筆:“先給你畫兩隻柳葉眉,再畫兩隻含情目。嘖嘖嘖,勾魂攝魄。再來一隻?子,小巧玲瓏。好了,該櫻桃小嘴了。哎,漂亮。”
實話實說,老頭的畫工不怎麼樣。如果滿分是十分的畫,我只能給三分。但是他這份自吹自擂的自信,我可以給滿分。
老頭畫好了一個之後,又把四張撲克牌收起來了。放在了另一個紙人的頭頂上。然後開始默默地念叨。
這一次,紙人裡面的鬼把黑桃七扔在地上了。
老頭撿起來之後,唸叨着說:“哎呀。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我知道你想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做一個冷酷無情的大人物。可惜啊,可惜,這只是一張紙牌,這也只是一個紙人。你呀,就只能認命了。”
他拿起畫筆,飽蘸了黑墨,一邊畫,一邊說:“不過,你倒儘可以試一試,萬一能成呢?也不枉費了一番心血。”
老頭接連畫了四個紙人。剩下的兩個,一個選了梅花,被他畫成了女強人。另一個選了方片,被他畫成了娘娘腔。
我蹲在外面,越看越有趣,感覺這老頭不是在做紙人,而是在搞藝術。
他畫完了四個之後,就揮了揮手,對着那些紙人說:“每天四個,這是規矩,不畫啦,不畫啦。”
然後他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灌下去了。
他一邊喝酒,吱吱呀呀的唱着。那聲音可以說難聽之極,沒有一句詞是在調上的。
我聽了一會,發現他唱的是李白的將進酒。
被畫上臉的四個魂魄就留在紙人裡面,不再動彈了。而剩下的小鬼,全都失望的鑽了出來,向外面走,我們幾個趕快讓開了路。
小鬼從房間裡面飄出來,又飄到遠處去了。這個過程中,他們始終沒有正眼看我們。不過,我發現在離開的時候。他們木然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神采,似乎正在恢復作爲一個生靈應該有的七情六慾一樣。
我小聲的問道士:“你覺得怎麼樣?”
道士想了想說:“這老頭,人還可以。但是做的事,很邪門。”
我點了點頭:“這我也能看出來,接下來怎麼辦?”
姚東說:“要不然,嚴刑拷打。”
道士搖了搖頭:“咱們先禮後兵,如果他什麼都不說,再打不遲。”
我點了點頭,笑着說:“我怎麼覺得,咱們這幫人跟土匪一樣呢?都要動私行了。”
道士乾笑了一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被人逼到這一步了。”
我們幾個人沒有直接闖到老頭的臥室裡面去,而是等在店裡面,大呼小叫:“有人嗎?老闆,我們買之前。”
隨後,我聽到臥室裡面傳來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