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舞王是不是血歸靈?如果是,他爲何、怎麼敢出現在魔域?
八指先生念出這兩個名字,是否意味着他斷定血舞就是血歸靈?如果是,爲什麼?
懷着一堆疑問,周圍的人紛紛將目光集聚在貓貓女的身上,試圖發現些許端倪,期待下面會如何發展。此時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當十三郎念出那血歸靈這個名字的時候,貓貓女表情絲毫不變,苦面和尚反爲之一愣,苦哈哈的面孔上浮現出幾許......難以描述的神情。
恍然加疑惑,震驚與駭然,又像長出一口氣.禪心穩固如他,此刻竟有幾分感慨,還有幾分不捨。
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刻,沒有人注意和尚是何模樣,除了十三郎。從頭至尾,他所關注的對象便只有貓女與苦面僧兩人,準確地講,對和尚的留意程度還更高。
沉寂中,苦面僧很快回復平靜,垂目斂神不知作何思量,血舞也於此時開口,神情漠然聲音清淡,宛如所講的事與她完全無關。
“然後。”
不問不答,不解釋不駁斥,如聽故事一樣直求下文;血舞王一如往常那樣神秘莫測,任誰都無法因此說什麼。
他是嗎?她是嗎?鬼知道。
聽着那兩個乾巴巴沒有任何含義的字,圍觀者大失所望;好似懷着渴望掀開美人衣,看到的卻是張白慘慘的畫布,連條線紋都沒有。
說的有趣聽的沉靜,十三郎躬身施禮,認真說道:“請前輩靜觀。”
靜觀,意思是什麼都不要想,也不用插手,只管安心等着便可。此時所有人都在靜觀,實際上沒有人真正打算靜觀;八指先生請血舞王靜觀,未免有些荒唐。
荒唐人辦荒唐事。血舞王接下來的舉動令人詫異,像極了那位荒唐公子。
沉思片刻,血舞開口說道:“靜觀可以。本王有幾點疑問,需要先得到答案。”
十三郎微微拱手,說道:“請講。”
血舞再度想了想,似斟酌言辭又像選擇優先次序,片刻後說道:“你知道婉兒是誰?”
很有意思的問題。但不像是問,反有些像精告或者提醒。她並未承認與婉兒之間有牽連,當然也可理解爲不方便,總之不能因此斷其罪。
十三郎回答道:“晚輩只知道兩條。”
血舞不吭聲,耐心聽他往下講。
十三郎說道:“其一,婉兒的確是個不具靈根的普通人;其二。她的出身必定不凡,且受過血歸靈的幫助。”
第一條簡單,沒有人不相信八指先生的判斷。至於第二條,不知內情的人無從推斷,只能認爲十三郎發現了某些足以指向血歸靈的線索。比較有意思的是,此刻十三郎並未將血歸靈說成血舞,只是講出名字。
血舞或問道:“爲何這樣講。”
十三郎回答道:“身份重要。牽絆足夠有力,才能讓她捨身害主。另外其身內藏有魂侍,乃魔魂族特有神通。”
憑此斷定與血歸靈有關,似乎有些偏頗;血舞沒有就此駁斥,淡淡說了句:“你殺了她。”
十三郎平靜迴應道:“毒主二十年,該殺。”
血舞冷漠嘲諷道:“虛僞。你應該說她的身體無法承受魂侍,早已生機斷絕才對。”
十三郎搖搖頭,說道:“是我下的令。她便死在我手。而且,無論婉兒能不能活下去,我都會下令殺了她。”
我做的事情我負責,八指先生的話大概可以這樣理解。其實血舞王說他虛僞也不算錯,能推不推,可不就是虛僞?
血舞王說道:“你所講的三人互無關聯,爲何斷定都是本王的人。”
十三郎輕嘆一聲。回答道:“因爲您對血鼎的渴望最強,還因爲您最不方便露面;最後一條晚輩不久前纔剛剛想明白,蛉花產在靈域,但未必只有妙音門才能擁有。相反最方便、也是最隱蔽的法子是由靈脩送過來。或者派人去取。”
這已經等於指證了。圍觀者聞之無不變色,紛紛在心裡覺得血舞王太不智,對方留了臺階不肯下,非得逼他當衆講出。
血舞王、或者說貓貓女神情沒有一絲變化,淡淡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想好了再答。”
十三郎一直保持恭敬,肅容說道:“前輩請講。”
血舞王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你的身份已大白天下,本王要問的是,你是否還當自己是靈脩?”
唰的一聲,周圍集體譁然。
不是這個問題不該問,相反場中乃至千萬魔修都想親口問一問八指先生,他到底當自己是什麼人?
世事變遷,大環境與當年截然不同,十三郎也不是當年那個走投無路的千愁公子;其修爲上固然相差甚多,地位影響卻似乎更高。不客氣點講,這位元嬰小修士的歸屬已變成靈魔必爭之目標,均願爲之付出代價。
誰都想問,但不是誰都能問、有資格問。最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此地的環境,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血舞王問出這句話。衆人都明白的是,假如血舞被認定是那位血歸靈,其小命都未必能保得住,怎麼能大言不慚質問十三郎的身份?
從口氣判斷,血舞王的話分明帶有規勸之意,似乎生怕十三郎誤入歧途成爲魔修一員。要知道這兒是亂舞城,怎麼說大家都是魔修,怎麼能任由敵人現場“策反”!
幸虧她是血舞王,幸虧血鼎分散了衆人的注意力,同時大家的確想聽一聽十三郎如何回覆;若不然的話,場內只怕已形成羣毆之勢,憤怒的魔修會集體出手,共同將這個發誓背叛種族的叛逆滅殺。
對衆人的目光與表情、還有幾聲輕微但憤怒的叫囂,血舞王視如不見,充耳不聞,只以冷漠的目光看着十三郎。毫無疑問,這種表現與血歸靈的形象極其合拍,不少人內心已經認定,開始默默打算。
不管衆人如何打算。血舞王會有什麼結局,那肯定是以後纔有的事情。今天的主角只有一個,手持血鼎的八指先生,以及他的抉擇。於是喧鬧過後,周圍復歸於沉寂,視線的焦點轉移到十三郎身上,衆多魔修耐心又焦灼地等待答案。
“我是靈脩。”
十三郎開口便嚇了大家一跳。毫不間斷接下去說道:“同時也是魔修。我的體質有點特殊,靈魔均可修行。”
迎着周圍的目光,十三郎自嘲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其實我是個通緝犯。如上報魔宮,或許還有賞賜可領。”
“去你媽的!”周圍人集體痛罵。在心裡。
十三郎的話沒錯,他是個地地道道的通緝犯,只要魔宮對靈魔異體之人的懸賞沒有取消,理論上他就是一顆能換取獎賞的籌碼。可惜這件事放別人身上是禍害,對蕭十三郎卻屁用沒有。無數人知道他是靈魔雙修,同時也知道他被魔宮看重,曾不惜自摑耳光親赴道院。許以聖子之位求其迴歸。
這樣的回答是嘲諷,讓所有人神情訕訕很不自在。某種角度講,親眼看到魔宮重犯在眼前炫耀身份,不抓住他實在有失本分,可現實的情況......
“丟人啊!”幾名大佬心中哀嘆,轉過頭只能罵魔宮沒出息,那麼大的機構奈何不了一個小小元嬰,任憑下面的人爲難。
場面有些詭異。血舞王眉頭微皺,說道:“你讓本王靜觀?”
十三郎肯定回答道:“是的。”
血舞王看了和尚一眼,說道:“本王一定要去。”
去有兩種,持鼎與附鼎;十三郎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誠懇說道:“晚輩知道。”
血舞王輕輕點頭,微合雙目再未開口,不知在想寫什麼。又或準備什麼事。十三郎此時方長鬆一口氣,緩步走到一直未插過嘴的和尚面前,伸出右手說道:“大師請。”
和尚微微皺眉,說道:“請?”
十三郎驚訝說道:“給我掌天弓呀。大師忘記了?”
和尚似有難題沒理清,隨口問道:“爲何要和尚先給?”
十三郎疑惑說道:“您不給我掌天弓,怎麼去血域?您不給我掌天弓,怎麼完成與披風王的約定?啊對了,難道大師打算違背諾言,貪圖此寶銳利親自煉化此弓,之後......”
“別說了,和尚沒那個福分。”
和尚聽不下去趕緊揮手打斷他的話,翻手將掌天弓交過去,同時說道:“拿來。”
十三郎順手結過收入懷中,嘴裡好奇地問:“大師要什麼?”
和尚面色微沉,說道:“不要講笑話。”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晚輩何時講過笑話?”
和尚苦面如鐵,只看着十三郎不肯說話。
十三郎繼續笑,說道:“大師託我煉化此弓與披風王一戰,晚輩勉強答應已經很爲難,難不成還要付出什麼?大師請認真想一想,晚輩可曾答應過此事?”
有嗎?顯然沒有。所謂交易只是和尚自己提出來,十三郎沒答應過以血鼎、或者一枚大錢交換掌天弓,從來沒有。
和尚擡頭,冷冷看着十三郎的眼睛,一字字說道:“你敢哄騙本佛之物?”
十三郎先是嘆了口氣,說道:“大師錯了,您不是佛,晚輩也從未有過哄騙的念頭。”
舒腰扎袖,八指先生再放笑顏,笑容清透如朝陽燦爛,靈動如chun風拂過竹葉上的露珠。但其接下來的動作如惡鷹撲食,兇獅啃骨,口中發出錚錚抗鳴。
“晚輩的打算是:搶了你這頭禿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