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容蕭寂在紫宸殿的表現,想要給浮餘國太子留下好印象是不可能了。
風南岸一味感慨官不好當,一邊又爲容蕭寂叫不平……其實他很理解容蕭寂,畢竟都是閒散慣了不願受束縛的人,突然之間把皇位這座大山壓到背上,誰能立刻變得規規矩矩呢?
竇家茶館裡,幾乎每天都要聽他抱怨的雲疏醉喝着茶,撿起一粒黃豆丟進他茶杯裡。
“你這丞相當得真辛苦,不禁要天天去寢殿伺候皇帝起牀,還得肩負起一整天的督促責任。怎麼樣,現在是不是特別後悔當初臨危受命?”雲疏醉調笑道。
風南岸一本正經:“雖然累,但不後悔,畢竟當初是鳳隱拜託我的。再說皇上也不是無所作爲,只要他認真去做,很多事情都做得非常好。”
“這我倒不否認,你那位難伺候的主君的確是個人才。”雲疏醉一聳肩,微帶遺憾,“鳳隱不選你,退而求其次也該選擇皇帝,不管哪一個都比鬼帝要好。”
“你這是偏見。”
“偏見又如何?我就是看他不痛快。”
風南岸無言以對,嘆口氣,挑出茶杯中的豆子丟到桌上:“說起來,你打算就這麼跟我廝混下去?鼎仙門那邊有來找過你吧?不回去沒關係嗎?”
“找我就回去,那多沒面子?”雲疏醉挑眉,“再說了,鮑師叔當衆宣佈將我踢出鼎仙門,現在師父讓我回去,我真應了的話,鮑師叔的臉面往哪裡放?既然已經脫離鼎仙門,那就索性到底吧,反正有你們王府養着我呢。”
先前在長芸郡,容定塵曝光了雲疏醉與白鳳隱的關係,鮑順一怒之下將其驅逐出鼎仙門。在諸事安定之後,雲疏醉成了浪跡於京畿地區的豪俠,白日裡鏟奸除惡,晚上就跑到風南岸的丞相府混吃混喝混臥榻。
看着他悠然自得模樣,風南岸忽又長長嘆息:“一年了,也不知道鳳隱究竟跑去了哪裡,這麼長時間纔來過兩三封信,都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
“那些已經不是你我該操心的,如今你最該考慮的難道不是自己的終身大事嗎?”雲疏醉一眨眼,神神秘秘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麼?我認識的一位掌門小女兒對你癡迷不已,一心想着要當你的丞相夫人。”
風南岸失聲苦笑:“別鬧了,我哪有心思成家?還是等國事安定再說吧。你看,那浮餘國太子一來,宮裡上上下下不得不加強戒備,夏班都快忙哭了。”
“他再忙,回家之後有人給他做飯捶背,你有嗎?”
“說得好像你有似的。”
二人正有一搭沒一搭擡槓閒聊,竇天斌從門外走進,一邊走一邊頻頻回頭。
“看什麼呢?你個傻小子,不怕撞到人啊?”竇老闆氣得一拳砸在竇天斌頭頂。
竇天斌神情恍惚,揉了揉腦袋,嘟囔道:“剛纔看到一個女人,好像是白老闆啊……”
“胡扯,白老闆都走多久了?要真是白老闆回來,還用你偶遇?那邊兩位客官早就不見人影了。你個傻小子,什麼時候能恢復正常啊?”話罷,連帶着風南岸和雲疏醉都嘲諷一通的竇老闆,居然受了委屈般抹了抹眼眶。
竇天斌一咧嘴,乾笑:“爹,你忙着,我去睡覺。要是卓然來了,你讓他去找我。”
“好好好好好!”
竇老闆照着竇天斌背上一推,消瘦的竇天斌鑽進後院。
風南岸和雲疏醉對視一眼,皆是滿眼同情。
在左靖樓把持朝政期間,卓公公爲保護夏班和林慕染等人遭到左靖樓毒手,之後不知所蹤,到現在也沒半點消息。竇天斌脖子上始終掛着那塊已經沒有玉髓黯淡無光的命玉,卻始終堅信,卓公公一定會回來。
“因爲卓然說過,如果他死掉,肯定抓我當墊背的。你們看,我還好好活着呢,所以他一定沒死啊!”
這句話,是容蕭寂派人收拾卓然府邸時,憤怒攔在門口的竇天斌哭着說出的。
畢竟是曾經幫了大忙的人,儘管之前沒什麼交情,白鳳隱等人還是花了不少力氣到處打聽卓然下落,只可惜一直沒有線索。
“也真是難爲竇公子了。這才一年,他整個人都瘦了不知幾圈,精神也不怎麼好。說什麼看到鳳隱,大概又是幻覺吧。”風南岸舉杯,將最後一口茶喝盡。
趕在坊門關閉前,兩個人回到距離皇宮不遠的丞相府,如往常一樣下上兩盤棋後各自回房安歇。
白天裡幾次提及白鳳隱,讓這一晚的風南岸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她的笑容,她的眉眼,她無人能及的絕代風華。
因此,當某人連夜“拜訪”時,他並沒有因爲睡糊塗而誤事。
只不過,那人說的話,他還是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宮裡出大事了。”一身夜色味道的明御眉頭緊皺,聲音嘶啞,“浮餘國太子妃被人刺殺,慘死在住所,現在浮餘國太子已經帶人集結於紫宸殿,嚷嚷着向皇上討說法。”
風南岸嚇了一跳:“怎麼會這樣?有刺客嗎?皇上沒事吧?”
“皇上沒事。除了浮餘國太子妃之外,其他人都沒時間。”明御摸了一把額上汗水,死死撰住風南岸手腕,臉色鐵青得可怕,“情況很怪異,我想過找皇上商量如何處理,但皇上誰也不肯見,我只能來找你了。”
“怪異?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地方嗎?”
明御用力深吸口氣,把風南岸推進屋子裡,關上門之後才壓低聲音,將夜裡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作爲身份高貴的來訪者,浮餘國太子夫婦被安排在華麗的錦陽樓,夜裡周圍不僅有從浮餘國一路跟來的僕從保護,還有三百九天禁衛軍在樓外重重鎮守。
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太子妃蘇氏被殺了。
太子簡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什麼時候死去的,只記得睡夢中被血腥味道驚醒,起身便看見一個神秘女子站在屋子中央,腳下躺着已經被扒去半層皮的太子妃蘇氏。
簡池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幾聲慘叫引來九天禁衛軍,只是那女子身形詭異迅速,竟然在三百禁軍包圍下從容逃走。
而那些禁衛軍中,有人看見了神秘女子的正臉,認出她的身份,甚至脫口道出了她的名字。
曾經的殞王王妃,一日帝王容定塵的妻子,白鳳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