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醒來,門外便是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不若莫殤骨瘦的身材,也不若芷蕾稍顯豐腴的身量。
“蠑?”冷沐真嘀咕着猜測,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侍女們也真是,吩咐了叫她們提前通報,怎麼一聲通報也無呢?
或許是她睡得熟,所以沒有聽見吧!
冷沐真歡喜一笑,一個翻身下了牀,隨手披上了外衣。
興高采烈地走了幾步,路過鏡子時,瞧見了鏡中頭髮凌亂的自己,又被迫退了回來。
坐在梳妝鏡前,左右看了看自己的頭髮,還有髒兮兮的眼窩,冷沐真忍不住質疑,“天吶,這是誰呀?”
再轉頭看看自己的牀,這幾天沒用繩子綁着睡,牀鋪亂糟得不行,就差連牀都掀起來了。
也不知上次跟他一起睡,有沒有嚇着他,不管以前有沒有嚇着,以後絕對不能這樣了。
這個時候如果喚芷蕾來,寧蠑一聽見,必定推門進來,畢竟他們之間沒多少忌諱。
既然不能叫芷蕾來,又不能亂糟糟地見他,那就只好自己收拾了。
好不容易決定了,冷沐真又矛盾了,自顧自地嘀咕着,“那是先收拾牀呢?還是先收拾自己呢?”
打從來了這個世界,就很少自己動手收拾了,這麼多年,不知還會不會收拾。
餘光瞥見外頭的身影,等得似乎有些急了,冷沐真來不及細想,便跑到牀邊。
一不小心,發出了一陣腳步聲,冷沐真嚇得屏氣凝神,躡手躡腳地繼續走到牀邊,輕手輕腳地開始整理牀鋪。
這被子怎麼疊來着?
憑着記憶,冷沐真迅速而小聲地疊好,雖然疊得亂糟糟的,但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想當年軍訓的時候,她們疊的都是大方塊,那時候疊得好呀,內務什麼都整整潔潔的。
可惜時光荏苒,這麼多年過去,手藝還是生疏了。
一邊感嘆着,一邊整理着根本理不清的牀單、牀褥。
突然很佩服芷蕾她們,這麼亂的牀,都能收拾得那麼幹淨。
“以前還說芷蕾懶,屬我自己最懶了!”冷沐真嘀咕着,好不容易鋪好了牀褥,卻整理得不成樣子。
無奈之下,只好重新攤開被子,嚴嚴實實地將牀單牀褥遮了起來。
遮完又開始得意自己的智慧,反正寧蠑不躺下來睡覺,遮一下先撐撐表面。
整理完牀,冷沐真又躡手躡腳地走到梳妝鏡前坐下。
還好古代三年,沒慣得自己連頭髮都不會扎。
反正寧蠑見過馬尾辮,她就梳直了頭髮,簡單地紮起一個馬尾辮。
又走到臉盆旁,用昨晚上洗臉剩下的水沾了沾毛巾,輕聲輕手地把臉抹了一把。
全過程還算迅速,也沒有驚動外頭的身影,剛剛焦急的他,如今也安靜了不少。
最後照了照鏡子,對上鏡子,咧開一個自認爲最迷人的笑容,冷沐真滿意地點點頭。
快步向房門走去,將門閂一開,冷沐真按照剛纔的想法,將嘴角咧到最迷人的位置,“蠑.......”
蠑字到了嘴邊,只給出一個口型,還沒喊出口,便見對方回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他一身杏黃色的緞服,胸口的四龍紋尤爲耀眼,一手背於身後,太子的威儀盡顯。
“你是.......”冷沐真愣愣看了半晌,欲言又止,心裡有想法卻不敢肯定。
是慕容紹還是千夜冥?
記得第一次看到慕容紹的真面目,是在轉贈軍牌那時。
他一身橙黃色的衣袍,繡的亦是龍紋,無從判斷是太子還是皇子,或是受皇帝器重的親王貴族。
孿生兄弟,他們的面目並非極爲相似,而是一模一樣,就連冷沐真這個親妹妹都難以判斷。
按說千夜冥還在凌晟,眼前這人應該不是他。
可慕容紹一直以假面示人,沒理由突然露出真面目呀,他就不怕別人生疑?
想來想去,冷沐真只覺頭痛,開門時的迷人笑容,也已經變得不耐煩,“你究竟是誰?”
對方的笑容亦是一僵,“你開什麼玩笑?連我都不認識了?”
說着,推着妹妹進屋,用腳順勢將門一關,才吃醋一笑,“居然連哥哥都不認識,你是不是隻認識寧蠑了?”
冷沐真更是無奈,煩躁地甩開他推着她的手,“哪個哥哥啊?結了婚的還是沒結婚的?”
她倒分得清楚,一個哥哥正在新婚甜蜜時,一個哥哥苦難地過了二十年獨身生活,到現在還不被允許成婚!
這纔看出妹妹不在開玩笑,是真的認混了,千夜冥無奈地一嘆,“是沒結婚的哥哥,到現在還打着光棍的哥哥!”
說得連自己都覺得淒涼,明明行了冠禮,卻在凌晟皇帝和皇后的壓制下,連個通房丫頭都不許有。
“原來是二哥啊.......”冷沐真明顯失落,與開門時的歡喜完全不同,順手將發繩一解,又回到了之前頭髮凌亂的樣子。
千夜冥看得一愣,“二哥怎麼了?二哥就這麼沒禮貌?你和大哥才認識幾日啊,竟就這麼親密了?爲着他在房裡頭折騰這麼久,還輕聲輕腳地,生怕外頭聽見?”
說着,失落地低下頭,“還以爲你聽說我來了,才折騰這麼久,我在外頭好一陣歡喜!”
餘光瞥見整整齊齊的牀,千夜冥又不高興了,“你是什麼身份?居然爲了大哥,把牀理得這麼幹淨?這是下人的活,你攬着做什麼?”
大哥來大哥去的,沒談過戀愛的男人果然什麼都不懂!
真是的,早說不是寧蠑,她也不用一大清早就這麼辛苦了!
冷沐真嘟囔着嘴,明日冷亦寒就要走了,原以爲少了一個囉嗦的哥哥,沒想到千夜冥也囉嗦起來了。
哪天跟慕容紹熟了,估計也是個囉嗦哥哥!
也不知是起牀氣,還是歡喜和失落的落差太大,冷沐真暫時擺不出什麼好臉色,語氣亦是冷冷淡淡,“你怎麼來了?不是說明日來嘛!”
千夜冥又是一愣,“你還嫌我來早了?我還不是怕你受委屈,接到聖旨,就連夜趕過來了。深以爲你會高興,結果連個恭迎的人也沒有!”
來這麼早,哪個正常人會起牀恭迎啊?
冷沐真無奈點頭,“好好好,你是爲我好。那你一大早的,穿着太子服制做什麼?我都認不出你是誰了!”
千夜冥理所當然地笑笑,“明日商議好了,我就要褪去太子服制、穿上冷世子的衣裳,所以我就穿來了!”
這回換冷沐真一愣,倆兄妹的愣神就像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你不是討厭祖母、不願意回來嗎?”
說起祖母,千夜冥還是色變,“我確實不喜歡那個老婆子,但也不能叫大哥歸家,到時你們倒是玩得開心了,將我的位置又擺在何處?”
原來是吃大哥的醋,怪不得一進門便是大哥長、大哥短的。
提及過繼的事,冷沐真便是一頭亂緒,抓狂地撓了撓頭髮,原本梳直的頭髮又凌亂不堪了。
千夜冥倒不介意,只是一個女孩子家的,這樣總是不好,遂柔聲勸道,“你看看成什麼樣子?喚你的侍女進來,給你梳個看得過去的髮髻!”
還未到辰時,冷沐真提起的精神,在聊了幾句之後,又是睏倦不已,“梳什麼梳?我要睡覺,你去帝青宮,叫皇上給你安排住處吧!”
辰時還差一刻,正是侍女們起牀的時辰。
起身便瞧見不遠處的寧世子,提着早膳的食盒而來。
想起小姐的吩咐,寧世子來了必先通報,侍女們連忙報了一聲,“小姐,寧世子從後廚房過來了!”
聽到侍女的聲音,冷沐真慵懶的步伐一頓,一瞬又恢復了方纔開門時的精神,“發繩!發繩!我的發繩呢?”
被她善變的臉色嚇住,千夜冥一愣,想起自己的身材,與寧蠑差不多,忽而恍然,“敢情你以爲我是寧蠑,所以這麼細心整理打扮?我不如大哥,難道連一個外人都不如?”
說話間,妹妹已經走遠,坐在梳妝檯前迅速忙活着。
千夜冥更是震驚,“什麼叫有了愛人沒親人,丫頭,你是不是太忘恩負義了?哥哥來,你就可以凌亂沒有禮貌,寧蠑來,你就必須拾掇得漂漂亮亮?”
“行了,別囉嗦了!”冷沐真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想着芷蕾的手法,迅速給自己挽上一個髮髻。
挽了還不算完,左右抽屜看着,今日要戴什麼首飾好。
估算着時間應該來不及了,乾脆就來個清水出芙蓉吧!
遂將首飾一扔,起身又發現沒有穿好的衣裳,連忙對着鏡子穿穿好,又找了找最迷人笑容的感覺。
幾乎是一瞬間的工夫,全部拾掇好,取出絹帕信步往門口而去,迎接般地自然一笑,“你來了!”
寧蠑提着食盒,走到門口亦是一笑,“給你送早飯,今日怎麼起得這麼早?昨晚上睡得遲,有沒有覺得累?”
一邊走着,一邊打開食盒的蓋子,“累也沒事,我給你配了祛疲的幾味藥,已經捏成三粒藥丸了。”
說着,餘光瞥見一臉不悅的千夜冥,寧蠑腳步一頓,反應與丫頭一模一樣,“你是.......”
一大清早,就是這麼礙眼的默契!
千夜冥咬着牙,扯出一分最難看的笑容,“寧世子真是貴人多忘事,連本太子的尊榮都忘記了?!”
本太子?千夜冥?寧蠑一陣錯愕,又是神奇的默契,“不是說明日來?今日來做什麼?”
連疑問的話,都與妹妹一樣,千夜冥一邊笑着,一邊恨恨地磨牙,“本太子惦念沐真,提前來看不行麼?”
寧蠑漠視一眼,冷淡的語氣一如丫頭,“瞳靈是本世子的未婚妻,不準其他男子看望,還請千夜太子自重!”
說着,將食盒放在飯桌上,又忌諱地瞥了千夜冥一眼,“早膳只有兩份,千夜太子若是餓了,就去帝青宮討吃的吧!”
“討吃的?本太子.......還用得着討?”千夜冥指了指自己,又瞪了瞪寧蠑,一大早就氣得不行。
果然是張氣人的嘴.......冷沐真無奈,“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好吵的呢?”
千夜冥卻不買賬,“誰與他是自家人?你與他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