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影朝着天空迅速打了幾個手勢,四下裡如有微風一拂。
一條人影從主臥室中飛身上了屋頂,他身上赫然揹着個碩大的包袱。
但,那並不影響他的行動,不過幾個起落,身影便消失在天地之間。
下一刻,殺氣便從鳳來居瞬間消失,卻是朝着榮王府前院各處去了。
剎那間,榮王府上空便迴盪起起此彼伏的驚恐尖叫。
濃郁刺鼻的血腥氣味,瞬間取代了榮王府前院裡一貫揮之不去的脂粉香。
東邊待月軒中,玉月音手指微微一顫,紅豆大的血珠從指尖迅速滲了出來。
玉月音眸子眯了一眯,隨手放下手中繡活,將手指放進口裡吸了吸。
“娘子!”她身後,大丫鬟藍心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一張清秀的面龐上分明掛着毫不掩飾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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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外面……”卻是結結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
玉月音淡淡看她一眼,眸光一如既往月光般靜謐:“怕什麼,不就是來了竊賊各處搶東西麼?去將待月軒的門鎖了,誰都不許出去。”
藍心一張臉孔蒼白:“不是……奴婢瞧着不像是竊賊……”
“藍心!”玉月音聲音一冷:“你若是再胡言亂語,別怪我將你趕出待月軒去!“
藍心狠狠滯了一滯,身子不由抖了一抖,眼眶一紅,有什麼晶瑩一閃。卻趕緊擡手擦了,愣是不敢叫淚掉了下來。
玉月音嘆了口氣,聲音便也低柔了幾分:“你只管放心去吧,竊賊不會闖進待月軒。”
女子沉靜的目光,終於叫藍心心頭寬了一寬。似是也不那麼害怕了,低低道了聲是,轉身出去鎖門。
玉月音看着她的背影出了會神,便又拿起桌上的繡繃繼續開始了手中的女紅。
凌雲閣的觀星樓上,一抹火紅妖嬈的纖細身影正扶欄而立。那一雙清眸微微流轉,便將整個前院的情況盡收眼底。
文青羽心中無比感嘆,怎麼以前就沒發現凌雲閣裡還有觀星樓這麼個好地方?
這裡位置極高,不但能看到整個榮王府。站在樓頂,甚至連整個燕京城都能瞧的見。
這樣高的樓,連胤居然能同意讓洛夜痕建?
轉念一想,她也便明白了。觀星樓錦榮皇宮裡也有一座,洛夜痕思鄉心切,蓋個跟自己家裡一模一樣的樓,本也無可厚非。
最主要的,燕京城極大,即便位置再高,也不過就看的到附近。根本沒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可惜,他卻忘記了,那不過是對普通人而言。
洛夜痕是什麼人?他的功夫直到如今,文青羽都不大知道底細。
那樣的人,目力當然非常人所及。若是他願意,當是能看到許多人根本看不到的東西吧。
難怪,妖孽一貫喜歡窩在凌雲閣,原來,根本不用走出去燕京城裡的風吹草動也一樣逃不出他的眼睛?
如今,文青羽就站在觀星樓上,自然看的到下面院子裡一片血雨腥風。
也看的到從隔壁院子,驟然飛出的一隻白鴿。
當然,也看的到街口處浩浩蕩蕩的皇家儀仗,馬上就要到了榮王府門口。
她脣角勾了一勾,屈指彈入口中,一道清脆嘹亮的哨音劃破天際。
下一刻,火般鮮紅的纖細身影便朝着觀星樓下躍了下去。
天空,白鴿振翅高飛,逐漸成了綠豆般大小的一個黑點。
皇家儀仗便也到了中街。
文青羽的身軀穩穩落在地面上,素手在空中一劃,打了個手勢。
頃刻間,凌雲十八騎紛紛出現,將手中抱着的屍體重重丟在地上,再整整齊齊消失。
文青羽站在院中,狠狠揉了揉眼睛,叫那一雙清眸看上去紅腫不堪,方纔施施然踏過滿地鮮血。
“福伯,開府門,迎接皇上!”
吱呀呀,榮王府厚重的門扉開啓。文青羽一條俏生生身影立在門邊。
身後,秋露,蓮霜,飛翩悄無聲息摸了上來,不聲不響立在她身後。
文青羽回頭看去,三人衣衫並不整齊,被利器割了不少的口子。身上也沾染了斑斑血跡,紅梅一般觸目驚心。
“表情不夠悽慘。”她說:“神態不夠疲憊。”
於是,三人嘴角狠狠一抽,也學着自己主子狠狠揉了揉雙眼,於是,榮王府大門口瞬間出現了四個神情悽慘,神態疲憊紅着眼睛的女人。
“榮王府衆人,前來接駕!”
府門外傳來賀青中氣充沛的一聲唱諾,聲音傳的老遠,顯然夾雜着內力。
明黃的馬車裡,連胤一張臉孔鐵青。榮王府,該是他最不願意來的地方。
小半個時辰前,他就派人來傳話,叫榮王府上下準備迎駕。怎麼如今車駕都到了半晌,榮王府裡卻半個人影也無?
“皇上駕到!”賀青臉上也並不好看,再度高聲喝道。
“蜀榮王妃文青羽見過皇上,吾皇萬歲!”
這一次,終於如願聽到從府門裡傳出一聲低柔婉轉的女子聲音。
不過,也只有這低柔婉轉一道女子聲音。
賀青定睛瞧去,一道鮮紅如火的身影正款款從大門內走了出來,不是文青羽是誰?
“榮王妃,你……”
賀青剛準備說些什麼,卻一下子看清了文青羽的樣子。
那紅腫的一雙眸子,叫他不由愣了一愣,終於覺出了一絲不正藏。
再然後,文青羽身後出來了一個丫鬟,兩個……三個……沒了!
三個丫鬟同樣頂着一雙通紅的眼睛,但那周身的狼狽和怎麼都壓制不住的刺鼻血腥,終於叫賀青相信,榮王府真的很不正常!
“文青羽。”馬車裡連胤並沒有瞧見府門外的詭異,聲音中有一絲不滿:“因何只有你四人迎駕?其他人呢?”
他這一問,卻看到文青羽突然吸了吸鼻子,晶瑩的淚珠一下子便涌出了眼眶。
“其他人……其他人,都沒有了!”
接下來,便是驚天動地一陣痛哭,當真哭的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不勝的悲痛。
身後三個丫鬟趕緊低下頭,掩飾住不住抽搐的麪皮。
王妃怎麼做到的?說哭就哭了,還哭的這麼慘?
王妃都這麼慘,她們能不慘一點麼?可是,真心哭不出來啊。
所以,三人只能低着頭使勁揉眼睛,將那一雙眼睛揉的幾乎就要成了兔子。
賀青瞬間蒙了,站在那裡不知該怎麼應對眼前的情況。
連胤卻沒有聽清楚文青羽說了什麼:“榮王妃因何啼哭?方纔你說什麼?”
文青羽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方纔期期艾艾說道:“不是我們膽大包天不來迎駕,而是王府裡真的沒有其他主子了。”
“你說什麼?”連胤眼皮跳了一跳,這次他可聽清楚了,什麼叫沒有其他主子?
不說洛夜痕,即便是洛夜痕前院的侍妾們就不在少數。
“榮王妃可知,欺君該當何罪?”
文青羽嘆口氣:“青羽膽子再大又怎麼敢跟皇上開這個玩笑,皇上親自看一看便知道了。”
賀青忍不住朝着榮王府院子裡看了一眼,無奈四個看起來瘦弱的女人也不知是怎麼站的,竟將榮王府寬大的門庭給遮了個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到。
連胤拍了拍手,立刻有人伺候着他下了車。
幾日不見,他一雙眸子似乎越發的陰鬱,竟連半絲人情似乎都沒有了。只餘下一片狠戾的冷然。彷彿皺一皺眉,便要殺盡了天下人。
文青羽朝着他側了側身子:“皇上請。”
道了一聲請,四個女子立刻退到了院子裡,這一次,裡面的情形便瞬間暴漏在光天化日之下。
只需一眼,便能將院子裡的情形瞧的一清二楚。
凡是瞧清楚了裡面情形的人都忍不住狠狠抽了口冷氣,連賀青的臉上都壓抑不住一絲驚駭。
連胤則愣了愣。
“皇上請看,前院的主子們都在這裡了。”
午後溫暖的陽光下,榮王府前院寬敞的甬道上,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碼着一排人,確切的說,是死人。
雖然,那些個女人一個個妝容精緻,衣飾極其華麗,長的也很是賞心悅目。
但是,無論是她們胸口處被鮮血染紅的衣襟,還是慘白無半絲顏色的臉孔,都在告訴所有人,她們實際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她們身下,鮮紅的液體如同一片汪洋,交織出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湖。
而那明媚嬌豔的女子脣畔則掛着一絲淡笑,靜靜站在血湖之中。任由溼冷的血液打溼了她腳下軟底的靴子。
那一身火焰般鮮紅的衣裙,微風中飄擺不定,似乎一下子融入到地上血湖之中。叫人忍不住疑心,那樣燦爛的顏色,莫不是就是在血湖中染就的?
毫無疑問,眼前女子絕豔的一張玉容,擁有着足夠叫人迷失駐足的資本。這個時候,所有人卻生不起半絲旖旎的心思。
只因爲,眼前的情形太過詭異,太過驚駭。
眼前女子,美則美矣,能在滿地死屍和鮮血中冷靜如斯的,又有誰敢升起半絲的旖旎?
連胤喉結上下滾動,陰鬱眸子中一片暗沉,良久方纔咬了咬牙。
“這是……怎麼回事?”
“哎。”文青羽幽幽嘆口氣:“接到皇上的口諭,青羽立刻召集了前院的姐妹們前來迎駕。誰知,也不知從哪裡來了一羣蒙面的竊賊。這些竊賊窮兇極惡,雖然青羽帶着飛翩他們殊死抵抗,卻也勉強能夠自保。可惜……”
她眼圈似乎又紅了一紅:“這些姐妹們終究是弱智女流,就被那些竊賊……殺光了!”
連胤臉色陰沉,對她說的話半個字都不信。
“洛夜痕呢?”
“王爺傷重皇上不是知道的麼?”文青羽看了他一眼,心底裡冷笑:“他除了在凌雲閣裡躲着,還能做些什麼?”
連胤眸光微閃:“這麼些人都死了,王妃居然毫髮無傷?朕怎麼從不知道,榮王妃居然有這樣好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