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痕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凝絕在眼底的弒殺之氣便淡了幾分。卻仍舊如同兩汪不見底的深淵。
“轟隆。”
他甩了甩袖子,三丈之外的刀山便在一聲轟鳴之中瞬間成了撿都撿不起來的渣渣。
四下裡立刻便響起了陣陣抽氣聲,所有人都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媽呀,太嚇人了有沒有?
刀山離着榮王至少有三丈遠,那些刀劍可都是精鋼打造,地隱部的東西鋼口都是極好的。他不過揮了揮手,竟一下子都給哄了個稀爛?
不少人就想到了剛纔榮王也是揮了揮衣袖,地魁直接就吐了血。
原來,方纔他果然是已經手下留情了。
連刀山都能給轟成了這個樣子,何況是個血肉之軀的人?
“請大長老告訴她,自此以後,她再不用回凌雲軍去了。”
“痕兒,你這麼做當知道鸞兒會生不如死。”
洛夜痕的眸色卻再度冷了下來。
“她如今做的便是叫我生不如死的事情,你也當知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經留了情。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有下次。”
“你……”大長老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語氣和緩了下來。
“你是不是誤會了她什麼,今日的根本就是這女人自己要挑戰神隱。與鸞兒半點關係都沒有。”
洛夜痕卻勾了勾脣角,笑容當中有說不出的譏諷:“真的沒有麼?”
大長老瞬間便瞪大了眼,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洛夜痕說的什麼她真的是半點不知道,莫非飛鸞真的揹着她做了什麼事情?
洛夜痕卻不再理會她,將文青羽緊緊抱在了懷裡,一個縱身便朝着數丈之外載着文青羽過來時的馬車躍了過過去。
衆人只來得及看到半空裡一道煙霧般的天青色身影飄過,天地之間便再也沒有了那絕美契合的一對男女。
“蕭若離。”半晌從車裡傳出一聲低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氣勢。
蕭若離挑了挑眉仰頭看去,車窗口露出了那一張如詩如畫的男子容顏。
“將青青的手治好,若是留下了一點疤,這輩子你再別想看到她。”
說罷,馬車便呼嘯着從他身邊走過,揚起了漫天塵土。
玉蒼瀾勾了勾脣角,充滿同情的拍了拍蕭若離的肩膀:“兄弟,你的任務繁重啊。”
“玉世子若是閒得很了,便將星魂令給青青拿回來吧。我錦榮王宮的大門不是那麼容易進的。”
低悅慵懶的嗓音再度響了起來,玉蒼瀾瞬間便覺得一口氣給憋在了喉嚨裡,狠狠咳嗽了起來。
“你個黑心肝的洛夜痕,把這麼不好辦的事情都丟給了別人。你自己好跟小羽兒單獨相處?我告訴你,沒門!”
蕭若離看了看他,溫潤的聲音緩緩說道:“兄弟,你的任務很是繁重。”
靈刃則在四大丫鬟的帶領之下,紛紛尾隨着馬車進城去了。
文青羽是被餓醒的。
等她醒來的時候,依稀恍惚了一下。
頭頂上是蜀錦百花繡的華麗承塵,看一眼便如同到了天宮一般的璀璨。
身子下面卻軟的如同躺在了雲彩堆裡,若非知道自己完好無損。她幾乎要疑心自己的胳膊沒有了。
“公子醒了?”
秋露第一個湊了過來,手裡正端着一個托盤,滿眼皆是驚喜,連托盤都忘了放下。
“公子醒了?!”
房間裡再度傳來幾道驚呼,這次圍上來的是寧芷寧寒,最後一個是飛翩。
“有吃的麼?”文青羽張了張嘴,出口的聲音卻嚇了自己一跳。黯啞低沉的如同正拿着一把生鏽的鐵鋸鋸木頭。
她皺了皺眉,稍稍適應了一下繼續說道:“餓死了。”
“快拿吃的。”
“傳膳!”
女子們歡快而清脆的聲音瞬間便迴盪在了碩大華麗的房間上空。
“羽兒想吃東西麼?”溫潤如暖陽般的男子聲線緩緩傳來,文青羽的身子立刻就動了動。
“若離?若離在這裡?”
“蕭先生若是不在,小姐你是打算直接燒死自己麼?”清脆的黃鸝一般的女子聲線充滿了責備,正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
文青羽眼睛一亮,立刻扭頭朝着語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雨蕎?是雨蕎!”
“自然是奴婢。”聲音漸漸近了,鵝黃色衫裙的少女沉着張臉孔走了進來。
明明是蘋果一般的極可愛的臉龐,卻硬是作出一幅狠戾不滿的表情。怎麼看都叫人覺得好笑。
那人不是雨蕎是誰?
文青羽勾了勾脣角:“雨蕎,你回來可真是太好了。”
雨蕎卻冷冷哼了一聲:“若是知道小姐這麼不愛惜身子,奴婢纔不願意回來呢。”
“你能不說奴婢了呢?你在我面前什麼時候用過那樣的稱呼?說吧,我是又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麼?”
雨蕎瞪了瞪眼:“小姐你居然還知道你得罪我了麼?我不過才走了幾日,你就險些叫我……”
雨蕎哽咽了一聲:“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文青羽微笑道:“怎麼,就許你嚇唬我,不許我也嚇唬你一下的麼?”
“明知道自己不會武功,那個時候逞什麼英雄居然去跟二長老叫板?你又不是不知道,二長老那人是真的二。”
雨蕎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好了,以後咱們誰都不嚇唬誰了。小姐要是再這麼折騰自己,我就走了再也不回來。剩的看的人膽戰心驚的。”
“我自然是捨不得自己死的。”文青羽笑道:“有若離在,我是怎麼都折騰不死自己的,再加上你這個小管家婆就更不敢隨隨便便的死了。”
“呸呸,說什麼不好,非說什麼死啊死的。多不吉利。”雨蕎的臉頃刻之間便又沉了下來。
文青羽莞爾一笑,覺得這樣的日子真是不錯。雨蕎回來了,性子如從前一般的活潑可愛。
雖然自己受了點傷,該得到的東西到底都得到了。暈倒之前,好像還看到了洛夜痕。
洛夜痕?
“洛夜痕呢?”她四下裡看了看,並沒有瞧見洛夜痕的影子。說實話多少還是有些奇怪的。
以前的時候,她哪次昏倒,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定然會是洛夜痕。
今天居然沒有見到他?莫非是自己昏倒之前的幻覺?
“這又是在哪?”
她轉眼打量了下四周,因此沒有看到雨蕎眼中一閃而逝的擔憂。
“榮王帶我們回了錦榮的王宮,如今小姐是在中安宮的羽花閣裡,據說這是整個蜀國王宮裡最繁華的一座宮殿。”
“中安宮裡什麼時候有了羽花閣?”文青羽眸色閃了閃:“我怎麼不知道?”
“是公子住進來以後,榮王命人直接改的。”秋露將一個枕頭靠在牀頭,扶着文青羽坐了起來。
文青羽點了點頭,她的名字裡有一個羽字,蜀國人最愛的卻是芙蓉花。他是想告訴他,在他的心裡她便是他最愛的那朵芙蓉花吧。
於是,她勾了勾脣角,輕聲問道:“洛夜痕呢?”
“羽兒此刻不覺得餓了麼?”還沒等丫鬟們回答,蕭若離便走到了她的跟前。
“啊,你若不說我都忘了。怎麼不餓,我簡直要餓死了。”
“你昏迷了七日,每日裡除了吃藥之外基本上是沒吃什麼東西。不餓纔怪。”
“七日?”文青羽一愣:“居然睡了這麼久?”
“你過火海的時候,半分內力也不肯是用。那木炭是被人動過手腳的,木頭都在赤硫草煮出來的水中浸泡過,然後又曬乾了拿過來。”
“赤硫草原本是沒有毒性的,但若是遇到明火焚燒,便能成了致命的毒藥。能叫人的內腹一點一點的腐爛如同火燒一般。”
“而赤硫火毒卻並不猛烈,只會混在火焰的熱氣當中,從人的毛孔中一點一點的滲透進去。往往叫人全無察覺的便中了招。”
秋露吸了口冷氣:“居然,還有這麼惡毒的東西?地隱部與公子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不是地隱部。”蕭若離搖了搖頭:“地魁並沒有壞心,不過是因爲地隱部裡負責管理物料的人剛好來自子車世家。”
文青羽眼眸一眯:“所以,這是飛鸞的意思?”
“恩。”蕭若離點了點頭:“那人,已經叫洛夜痕當着飛鸞的面,給扔進裝滿赤硫草水的大鍋裡給煮熟了。”
文青羽默了默,所以,最狠的那個人還是洛夜痕。
他竟是半分顏面都不再給飛鸞了。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再遇着這種事情萬不可再如此拼命。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剛好趕到,即便這次趕上了,也用了整整七日方纔將你體內的毒素清理乾淨。”
“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
“吃藥吧。”蕭若離自秋露手中接過托盤,上面一隻白玉碗裡裝着的正是一碗濃黑的藥汁。
文青羽的臉瞬間就皺了起來:“我餓的要死,你居然叫我吃藥?”
蕭若離臉上帶着笑,一下一下攪動着手裡的藥汁。
“正是因爲餓的要死才必須吃藥,你的腸胃已經七日粒米未進。直接用膳的話,是想叫我好不容易纔給你調理好的內臟再度破開麼?”
文青羽頓了頓,知道蕭若離的話半點都不能違抗。只能苦着臉去端那一碗藥汁。
“別動。”蕭若離卻將托盤又拿的遠了幾分,溫潤而澄澈的眸子當中卻帶着一絲薄怒:“不想要你的手了?”
文青羽這才注意到自己兩隻手上都纏滿了繃帶,也不知道裹了有多少層。哪裡還能看得出手的形狀?
已經成了兩個圓圓的厚實的白球。
於是,她嘴角一抽:“這是不是......太誇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