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接下來便是含糊的一聲低吟,帶着幾分大夢初醒時的朦朧。
下一刻,簾子便被再度挑開:“少主,請。”
文青羽便擡腳走了進去,房間裡的藥味極其的濃郁,薰得人腦袋都疼。
她微微晃了晃神,領她進來的暗衛已經躬身退了出去,不知隱在了哪個角落。
帳子裡光線並不十分的好,很是昏暗。只能看到濟長安躺在牀榻上,人到底是醒了,動了幾下,卻並沒有能夠起來。
“唔……是誰?”濟長安聲音低啞,並不同於上次在樹上所聽到的一般清冽。
“是我。”文青羽並沒有再往前,聲音也一如既往的清冷。
濟長安這個樣子是又犯病了麼?這樣子看起來,病的幾乎要死了一般。她傻了纔會往前湊,萬一人真死了,不是潑了她一身的髒水?
“你是誰?”濟長安的聲音依舊含糊不清,帶着些許迷濛,聽上去很是柔弱。
文青羽顰了顰眉:“不是你找人叫我過來的?”
“恩?”濟長安終於從牀上爬了起來,許是因爲初醒,那一張一貫蠟黃的臉頰上,些微的透出了一絲紅暈。
他超前走了幾步,一雙眼眸終於瞧見了文青羽,眼底分明閃出一絲疑惑。
“是你?”隨即他咬了咬脣,似乎在極力隱忍着什麼。而那眼底卻分明有一絲厭惡。
“滾出去。”他說,聲音刻意的冷冽。卻因爲實在太過欠缺力道,而顯得很是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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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許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他朝着文青羽揮了揮手,如同在驅散着什麼非常不好的東西。
“濟長安!”文青羽臉色一黑:“你發什麼瘋?”
她朝他走進了幾步:“我是誰,你可看清楚了?”
她顰了顰眉,對面這人,是不是喝藥喝傻了?
濟長安下意識的朝着她又看了一眼,眼中似是閃過一絲清明。那清明卻也不過是一瞬,下一刻便又變作了迷離。而,那臉頰上的紅暈卻似乎更深了幾分。
“滾!”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藥碗,朝着文青羽下死力扔了過去。
濟長安並沒有半絲內力,如今卻也不知怎麼回事,整個人似乎都春水一般的柔軟,越發的連力氣都沒有了一般。
文青羽不過側了側頭,便躲開了那隻藥碗。濟長安卻瘋了一般,大掌在懷中隨意一掏,營帳之中瞬間一片刺目的輝煌。
文青羽吃了一驚,那亮晶晶的一片是魚鱗麼?魚鱗半空裡翻分,稀薄的邊緣鋒利如刃,密密麻麻朝着她飛了過來,攪動一片刺鼻的腥味。
她神色一凜,那哪裡是魚鱗?分明就是暗器,而那腥味則是一種極厲害的毒。
於是,隨手扯過桌上的桌布,絲緞的桌布在她內力催動之下旋轉開來,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飛撲而至的魚鱗一下子給捲了起來。
文青羽隨手一丟,將手裡的東西扔在了一邊,心裡幾乎將濟長安的祖宗八代給問候了個遍。
這貨果斷是瘋了,原來叫暗衛將她請過來,不是爲了什麼保護她。根本就是爲了殺她的麼?
她卻不明白,濟準即便想叫她死,也萬不該叫她死在了濟長安的營帳裡。她若死在了這裡,濟長安也難逃干係。
可是,眼前這病書生樣的男子眼底分明閃動的就是一絲殺機!出手,毫不容情。
這一邊,一把魚鱗鏢擲出來以後。濟長安的身子已經退到了牀榻邊緣,手掌在牀榻上也不知哪裡拍了一拍。
突聽到格拉拉一聲響,昏暗的營帳當中突然一片璀璨的光明。
驟然而至的光明叫文青羽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營帳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起先還與天下間所有的大帳並沒有什麼分別,可是如今,整個營帳當中卻掛滿了明珠。
璀璨的夜明珠大小不一,卻給雕成了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曇花。大大小小的明珠曇花被摻着金絲的鏈子給穿着,從屋頂上一串串掉了下來。在整個帳篷頂端就那樣長短不一的吊着,微微晃動着,營帳中霎時響起清脆的聲音。
那個場景,無疑是極美的。
明珠曇花的瑩瑩冷光中,濟長安的整張臉孔都已經紅透了。他的身軀也正在幾不可見的輕顫,滿面皆是難以名狀的痛苦。
“再不滾,老子宰了你!”他說。
聲音,卻如他的身軀一般也是輕顫的。
文青羽清眸不過微微一掃,便已經篤定,這絕美的明珠曇花該是兵不血刃的厲害暗器。她毫不懷疑,濟長安若是啓動了機關,這樣子數量龐大的暗器絕對能叫每一個對他不利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原先以爲,他不過是個有些小聰明卻目光獨具的官家子弟,如今看來,他在暗器上的造詣竟然並不比無痕低,甚至隱隱比他還要高明。
至少,他將殺人的東西,一樣一樣都造的極美。
“濟長安。”她聲音冷了一冷,眼前的濟長安顯然不大對勁。他那個樣子該是被藥物迷惑了神智。
可如今,這是在坤山大營,濟準的底盤。有人,能這樣堂而皇之的暗算了濟長安?
利用濟長安殺了她?不,也許不是爲了殺她。只要濟長安或是她無論誰最後受了傷,她與濟準的樑子已經算是結下了。
這個人,是誰?
“看清楚我是誰!”她的聲音清冷無波,如浸透着雪山之巔的冰水,清透的沒有半絲溫度。
“不要讓藥物控制了你的心神!”
“我與你父親爲敵,相信你並不希望看到。”
這個聲音,終於叫濟長安迷離的眼神中出現了些微的清明。那按在牀頭的手,便也頓了一頓。
文青羽迅速行動,纖細的身軀如同一道青煙。瞬間便避開了所有的明珠,到了濟長安身邊。
然後,素白的指尖一彈,細如牛毛的一根銀針便刺入了他的後頸。另一隻手迅速切上了他的脈搏。
在她的手將將碰到濟長安的手腕,眼看着濟長安的身子狠狠的一顫。眼中的清明終於再度崩塌,此刻卻浮起一絲妖異的紅。
下一刻,他整個身軀便突然朝着文青羽撲了過去,然後,便八爪魚一般緊緊纏住了她。
文青羽的一隻手仍舊按在他的脈搏上,任由濟長安將她撲倒。她已然傻了,完全忘記了反抗。
隨即,她臉色一黑,咬了咬牙,一聲怒喝響徹雲霄。
“這,誰他媽的乾的好事?!”
“嘭。”濟長安撲的極重,帶着慣性的身體一下子將文青羽壓的朝着牀頭倒了下去。
兩人的身子便好巧不巧,直直壓在了牀頭的機關之上。
“嘩啦!”
一瞬間,如灑了一地月華,璀璨的明珠之輝中,萬千朵含苞的曇花綻放。鼻端縈繞着悠然的香,卻冷的如同奈何橋頭怒放的曼珠沙華,用生命綻放。看到,便是死亡!
凌冽的殺氣向着文青羽鋪天蓋地襲來,文青羽恨不能將濟長安的祖宗十八代再給問候一遍。
今天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麼?沒想到重生一世,居然會死在這個病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牀上?
還是她親自啓動的機關?洛夜痕若是看到她和濟長安這樣抱着死在一起,該會氣的吐血吧。
她此刻,並沒有考慮該怎麼樣解救自己。滿心裡想到的都是洛夜痕看到她死狀後的恐怖。
“轟隆。”
毛氈的帳篷終究受不住明珠四散的巨大沖擊力,不過短短一瞬,房倒屋塌。
“出了什麼事?!”
文青羽耳邊似乎聽到有人一聲怒吼,然後無數的腳步聲朝着這邊走來。帳篷倒塌揚起的灰塵中,一條身影游魚一般貼上了她的身側。
下一刻,似乎有人在她和濟長安的中間塞了個什麼東西,濟長安的手指明顯鬆了一鬆,不過一鬆,纏在她身上的濟長安便被人毫不客氣的給扔了出去。她卻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當中。
眼角瞟到的是水波一樣輕柔的銀袍,鼻端聞到的是那若有若無的龍涎香。而那香味的深處隱藏的,分明是一陣似花非花的澀然清香。
她長長鬆了一口氣:“你終於來了。”
眼前突然一亮,是洛夜痕將蒙在他們身上的牀帳一把給扯了下去。露出外面一片燦爛的陽光。
“到底是怎麼回事?!”
耳邊一聲怒吼,文青羽擡頭看去。到的人可真是不少。
最前面是濟準,問話的自然也是他。此刻的濟準卻再沒有了初見時的沉穩,那周身上下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而他身後,則是聞聲趕來的坤山大營衆位將軍,副將,隊長,兵丁……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充滿了震驚的盯在了她與洛夜痕的身上。
“暗月少主可否……?”
濟準纔開了口,卻聽到天地之間突然發出的一聲低吟。
那一聲低吟如同導,火索一般,一下子點燃了紗帳之下隱藏的激情。接下來,紗帳之下明顯有東西在不斷的蠕動。那個痕跡,只要不是瞎子自然能夠瞧的出那是兩個人。
接下來,那兩個人迅速交纏在了一起。低吟的聲音也從一個變成了兩個,漸漸就有些不堪入耳。
濟準的臉色瞬間黑了,眼神如刀,一下子剜向了文青羽和洛夜痕。卻也不過一瞬,便迅速躍至了紗帳旁邊。
嘩啦,天地間閃過一道厲芒,厚實的紗帳便在他凌冽劍鋒之下成了碎片。露出下面忘我糾纏在一起的一對男女。
濟準的額角明顯爆出了青筋,手中佩劍一立,毫不留情將那低吟的女子刺了個對穿。
鮮紅的血,泉一般飈出,將她凌亂衣衫下雪白的肌膚給染成了一片鮮紅。
隨後,濟准將伏在她身上的男子一把揪了起來,毫不留情一掌砍向了他的後頸。濟長安應聲暈了過去。
“傳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