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看她一眼:“碧落宮哪裡還有人,十六年前連草都沒剩一根。”
他聲音微冷:“能夠相信還相信到睡不着覺的,只能說明那些人的腦子都被門給夾了。”
文青羽默了一默,魔教重出江湖,搞出那樣大的動靜。幾乎全天下都知道了,他卻說相信的人腦子都被門給夾了?
一個人被夾了也就罷了,如今三大世家都被夾了?當然她是不會承認她也是被夾的那一個。
這隻能說明,某些人虛張聲勢的功夫又見長了。
“所以,少主不覺得,德溪少女大範圍失蹤的事情,與十六年前非常相似?”
文青羽眸色一沉:“的確很像。”
雲開收起陣型圖:“想要報仇最好的方法不是將仇人全都殺光,而是將仇人所有的陰謀暴漏在陽光之下。叫他自高高跌落,即便到時候你不狠狠踩他一腳,自然會有很多人忍不住替你去踩。”
文青羽微微打了個哆嗦,很是爲三大世家的未來捏了一把汗。
不過,那些人一點不值得同情。
先是爲了自己的私慾,搞出那麼喪盡天良的八荒化魂。然後還要把黑鍋甩在別人身上。最後,卻是要靠着兩個初生嬰兒的一腔血肉才消除了那一場災禍。
文青羽幾乎可以想象出,將自己女兒作爲祭品時。雲開的爹孃該是有多麼的痛,那樣的痛苦,即便陣法終結,叫他們怎麼都不願再活下去了吧!
結果,真正挑起禍端的人成了受萬民敬仰的除魔英雄。而,爲了蒼生做出那樣巨大犧牲的人,卻成了天下人唾棄的惡魔?!
如今,那些人竟打算是要故技重施的麼?
老天果然是有眼的,天道循環因果報應,這話一點不假。
對於將名譽權勢看的比命還重要的人,奪了他身上所有的光環,的確是最痛快的法子。
所以,若是三大世家還打算故技重施,倒行逆施的使用八荒化魂的話,那就真的,很是該死!
“可是,這一次未必有全陰生辰的女子出現,若真叫他們再次佈下了陣法……”
“他們不會有這個機會。”雲開挑眉:“子車家主已經安排好了,到時,三大世家抓到的少女會有一部分來子子車世家。那些人會在陣法成型的最後一刻反擊,八荒化魂,永遠都不會再出現。是以,三日之後爲了避嫌,子車家主不會到場。屆時,少主也不要去了吧。我的事情想要親自解決。卻並不希望少主參與。”
文青羽點了點頭,難怪這翠竹園裡這樣多的美人,原來是那人一早就準備好了的麼?
“天色不早,少主想知道的,雲開也已經都盡數告知。還請早些回去吧,您若在我這裡滯留的太晚,只怕有人會不高興。”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雲開在名義上不是她的下屬麼?有這麼跟主子說話的下屬?
雲開朝着她微微笑了一笑:“凌芷凌寒一直在院子外面守着,夜色寒涼,你也不好叫人家一直等着吧。”
文青羽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果見不遠處的院子門口,一排瑩瑩的暖光整齊劃一戳着。
“子車家的陣勢,可真是太大了!”
雲開淺笑:“那是因爲對少主足夠重視。”
“對了。”文青羽突然湊到了他面前:“你當日見子車焱的時候,他用的什麼花燈接你?”
雲開看她一眼,輕聲說道:“梅花。”
“梅花?!那在他心裡你不是比我還重要?”
文青羽心情瞬間就不愉快了,她的蓮花燈是花中三品,雲開的梅花燈卻是二品。足足比她高一個品。
“他……該不是看上你了吧。”
雲開嘴角不可遏制的一抽:“我想,這話少主大約是不希望他聽到的。”
文青羽一個激靈,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某人一雙怎麼都看不透的瀲灩鳳眸。
於是,果斷起身:“哎呀,天色都這麼晚了啊。我該回去了,剛纔我說什麼了麼?我什麼都沒說,是吧。哦呵呵呵呵。”
說着,便頭也不回朝着院外走去。
雲開低頭看看手中陣型圖,脣邊揚起一抹笑,眼底那一片冰寒終於一點一點花開。
他知道,少主最後說話那麼不着調不過是爲了叫他輕鬆一下。這個情,他領了!
文青羽從竹林裡出來,心情實際上並不輕鬆。
碧落宮十六年前那段過往,雖然叫雲開了了幾句交代了一遍。她心底卻總覺得,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八荒化魂乃是上古大凶之陣,那樣的東西,是隨隨便便什麼人能夠知道的?
三大世家雖然如今很有地位,但十六年前不過就是個稍微有些基礎的江湖流派。這樣子的東西該不是他們應該知道的。
絕塵出現的時機也太過湊巧,他出現只做了兩件事,卻影響深遠。
一件是預言災禍將至,然後整個中原武林將矛頭指向碧落宮。一件是帶走了雲開,如今,十六年前的禍事再度重演。
按理,他那樣子的神棍該是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八荒化魂那麼有違天理的東西出現。但,他卻並沒有阻止,是因爲知道那個陣法終究會消散於無形?
卻又爲什麼篤定?是因爲雲家那個沒出世的孩子麼?
她只覺得一陣陣齒冷,一切的發生,絕對不會那麼巧合。背後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雲開醒來是在姨母身邊,之後兩年,她中了血獄彌陀,又牽扯進了蒼穹山。
十六年後同樣一場災禍,她成了局中之人。這事情卻又牽扯進了子車世家。
烏峰山上,沒有碧落宮,蒼穹山,子車世家和冥域半絲消息。如今,這看似毫無關聯一場江湖仇殺,卻或多或少將這四個地方聯繫在了一起。
真的,只是巧合?
“絲絲。”
文青羽懷中一顫,冰魄驟然揚起了頭。她低頭看了一眼,自打進了翠竹園,這傢伙便不知道跑去了哪裡。等她出來,它才堪堪出現。一出現便一頭扎進她懷裡睡得昏天暗地。
如今,這樣子醒來,是覺出了什麼危險麼?
她手指微微用力,將冰魄頸間絨毛撫平。
一雙清眸卻極快的向着四周一掃,微風輕撫,竹影婆娑。一切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絲絲。”冰魄再次揚起了頭,紅彤彤寶石樣的眸子向着竹林中一點狠狠剜去。
下一刻,文青羽身軀突然毫無徵兆的騰空而起,朝着那一處快速略去。
同時,素手一翻,幾點銀光一閃而逝。
“呼。”
竹林裡傳來細微一陣風聲,一塊翠竹直直飛了出來,直接撞上了細如牛毛幾根銀針。
一條藍色身影自天而降,滿眼翠竹中如同踏浪而來的仙人。
“小羽兒,住手。”他說,聲音中帶着點點焦急。
文青羽一愣,頓住即將拋出冰魄的手。那是……連睿?
那自竹林頂端突然出現的和尚,真的是連睿?
此刻的連睿一身粗布僧衣,雪亮的腦袋在微暗的天幕下散發着幽然的冷光,堪比天上明月。
那的確是連睿,但連睿怎麼會做了和尚?
“小羽兒,你想殺了我麼?”
連睿眼角極快的掃過地上插着密密麻麻銀針的竹片,眼底分明閃過一絲不虞。
文青羽挑眉,並沒有忘記她此刻仍是鳴羽的裝扮。連睿的稱呼卻是……小羽兒!
“呵呵,怡親王怕是認錯了人。”出口的聲音雪山泉水般清透,卻真真實實是個男子。
連睿步子頓了一頓:“我知道你是小羽兒,你打扮成這樣出來,該是避着皇兄的耳目。卻不用防備我。”
文青羽卻向後退了一步:“怡親王說話請注意分寸,鳴羽是個男子,不過是一介草民,哪裡與皇上或是怡親王扯上過半點關係?”
連睿眉頭便皺了一皺,一雙傲然的眸子仔仔細細打量了她半晌。
“你不是她?”
“不是。”
“小羽兒。”連睿面色一沉,突然上前一步便要抓向文青羽手腕:“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我真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你快跟我走。”
文青羽眉峰一挑,手指在冰魄後背上輕輕一點。冰魄雙眸一亮,便在連睿手腕抓來的瞬間,突然張嘴,一口咬了下去。
連睿對她全無防備,冰魄出口的速度又快的很。等他反應過來,冰魄牙齒上的寒意便已經透過肌膚滲了進來。
連睿撤手,終究是慢了一步,被冰魄的牙齒擦着皮肉而過。
“我與怡親王並不熟識,鳴羽跟不熟識的人親近不起來。還請王爺保持距離。”
連睿皺着眉,看了眼手背上的傷,滿眼皆是不可置信。
“你……你居然傷我?”
文青羽勾脣一笑,聲音些微的冷:“怡親王殿下還請仔細看看,我這隻白狐牙齒自幼帶着毒,您若不快些解毒。只怕會有性命之虞,所以鳴羽可從沒打算傷人,鳴羽出手,一貫只有死人。”
此刻的文青羽無比慶幸,蕭若離將冰魄給弄成了白狐真是有先見之明。即便將來連睿再度既看了冰魄,也沒有了懷疑的理由。
連睿又是一愣,卻也不由朝着手上傷口看了一眼,果見一個淺淺的利齒牙印下,滲出的血絲分明是黑色的。
“冰兒,怡親王身份尊貴,我們得罪不起。你就去給他解了毒吧。”
“咕唧。”冰魄汗毛一豎,紅彤彤大眼睛裡分明寫滿了不滿。
你叫冰爺什麼?冰爺是高貴的神獸純爺們,你居然給冰爺起那麼噁心的名字?
文青羽一瞪眼,不隨便起個名字,你是打算叫人家知道了你的本名好秋後算賬?
冰魄神色一垮,好吧,冰兒就冰兒吧。以後,不要隨便當着別人亂叫。
於是,某神獸便萬分不情願的伸手扯過文青羽的衣袖,然後呸呸吐了兩口口水。便再也不肯動彈了。
文青羽嘴角一抽,再一抽。這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