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兄弟,這是何意?”陳管家到底是久經風雨的老油條,不過慌了一下立刻就定下了心神。
“何意?”飛翩冷笑:“殺人,償命!”
飛翩的話簡單而直接,卻叫陳管家越發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蘇侍衛,公子叫你將人帶進來。”
廊檐下,青衣書童束手而立。
女子般秀美的臉龐之上緊緊繃着,半絲笑容也無。
明明是個書童,卻好像驟然之間從身上生出了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凌冽之氣。
水汪汪一雙杏眼微微朝着王子府的侍衛們掃了一掃,並沒有見她有什麼多餘的動作。王子府的侍衛們卻都不由自主嚥了咽口水,如同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下冷到了骨子裡。
管家請進來的到底是個什麼人啊,爲什麼連個書童看人的眼神都那麼令人恐懼?
侍衛們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說平日裡連刀槍都很少見到的丫鬟們了。一個個早就花容失色,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擺在哪裡好。
飛翩脣瓣緊緊抿着,將手中的劍從陳管家脖子上撤了下來,卻順勢抵在了他的腰上。另一隻手一用力,陳管家立刻就給推着往前很走了幾步。
屋子裡傳來一陣響動,如同重物正被人挪動。聲音明顯朝着屋外來了。
衆人定睛瞧去,卻見是那兩個美豔的雙胞胎姐妹花正擡了張椅子出來。
那姿容不俗的公子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兩人又再度進屋,一個搬了個茶几出來,另一個則將茶盞和一盤點心給放了上去。
“公子,是我們自己的茶葉。”
婉轉低柔的嗓音半空裡迴盪,聽在耳朵裡如同六月天喝了冰水一般的清爽。但是內容就叫人很是咋舌。
若是沒有記錯,這裡是五王子府吧。
她們出來的地方不是王子的房間麼?
那廊檐下鋪着寸金一尺的天雪鍛軟椅不是王子房間裡的東西麼?還有紫檀木雕花的茶几,和甜白瓷的茶盞,不都是王子房間裡的東西?
就這麼大喇喇從人家屋子裡搬了出來,然後自己坐了上去。末了,還專門交代一聲是自己的茶葉。
這是表示對王子府茶葉的嫌棄,還是對王子府的不放心?話說在別人的地盤之上,做出這樣囂張的事情真的沒有問題麼?
“水呢?”
侍衛們身子一晃,險些沒有栽倒。
原以爲那公子眉頭皺了一皺,是要訓斥丫鬟們不懂規矩。哪裡知道她是連水也嫌棄的麼?
“水裡沒有問題,奴婢用天葵草煮過了。是親自煮的。”
“恩。”
侍衛們低了低頭,這個時候傻子也聽出來來。那尊貴的公子根本就是對王子府不放心。
“公子這麼做是什麼意思?”陳管家也叫飛翩給推着走到了面前,陪着笑問道。
文青羽卻並沒有搭理他,端起茶盞掀開蓋子看了一眼,轉身對寧芷寧寒吩咐道:“去將院門給我鎖了,這院子裡的,一個都不許走。”
“嘶。”衆人狠狠抽了口冷氣。
如今院子裡丫鬟侍衛加起來至少有二三十個,對面那一羣區區不過五指之數。居然能說出鎖了院門誰也不許走的話?
話說,如今落在下風的不是他們麼?做人真的可以囂張到這個程度?
寧芷寧寒點了點頭,蓮步輕移,不緊不慢朝着院門走去。
侍衛們面面相覷,管家是吩咐了這些人不能得罪。可如今這情況誰看不出管家已經和這些人鬧掰了,再不出手,王子府的臉就可以徹底不要了。
於是,侍衛們立刻將手裡的彎刀晃了一晃:“站着別動,不然我們不客氣了。”
寧芷寧寒彷彿根本不曾聽到他們的話,美豔的臉龐上掛着淡淡的笑,仕女圖中走出的美人一般,溫雅嫺靜,叫人看一眼就從心底裡喜歡。
兩人緩緩走過侍衛羣,手裡的花燈微微晃了一晃。就如同一陣風將燈籠給吹的搖了一搖,誰都沒有在意。
但,侍衛們的手卻突然就軟了。
噹啷啷一片清越的聲音,眼看着侍衛們手裡的彎刀齊齊墜了地。
眼睜睜看着兩個嬌俏的美人自他們面前穿過,半絲停頓也無。他們卻連勾一勾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寧芷寧寒將院門關上,又上了門栓。之後纔再度回到了文青羽的身邊:“公子,都辦妥了。”
“恩。”
清冷而簡單的一個恩字,叫所有人心裡瞬間就沒了譜。大家的眼睛不約而同齊齊看向了陳管家。
陳管家嚥了咽口水,眼底分明有絲不痛快:“公子自打進了府小人便將公子待若上賓,公子這麼做只怕有些不妥吧。”
“不妥?”文青羽眸色一寒:“小秋,蘇侍衛,你們和芷兒寒兒去將三公子請出來給陳管家好好看看。”
四個人立刻就進了屋,飛翩一走,便也沒有人再挾持着陳管家了。但這時候他就算再想走,也根本不可能走的出去。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面前這幾個人,隨便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
“咚。”一聲沉悶的聲響,進屋去的四人竟擡了個擔架出來。而擔架上躺着的分明正是溫松柏,如今的溫松柏就如同睡着了一般,躺在擔架上動也不動。
“這,三公子怎會如此?”
文青羽緩緩撥了撥手裡的茶葉沫子:“管家方纔見到溫三的時候,他不是這個樣子吧?”
陳管家眼皮一跳,立刻朝着地上的溫三看了一眼:“他……這是。公子懷疑小人?”
文青羽指了指身邊的糕點:“你來給我解釋一下,這糕點是怎們回事?”
“這糕點?”
“這糕點是你們府裡的丫鬟送進來的,本公子在琢磨醫治王子的藥方。溫三便吃了幾塊,半盞茶之後,他就成了這個樣子。管家覺得,不該給本公子個解釋?”
“這……這。”
寧寒看了管家一眼,冷聲說道:“三公子在王子府多日了,若是真有人想要暗算他,早就可以動手根本過不用等到現在。奴婢以爲,那盤糕點根本不是衝着三公子。”
文青羽緩緩抿了一口茶並沒有說話,陳管家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
連丫鬟和書童都這麼厲害的人,天下間能有幾個?
即便他再沒有見識也絕對知道,眼前這些人是他根本就得罪不起的。
“公子只怕誤會了,小人全仗着公子給我們主子治病。哪裡敢對公子不利?”
“不是你,是誰?”
陳管家噎了一噎,是誰?他怎麼知道是誰?他要是知道是誰,今天這種事情怎麼都不可能會發生。
“交給你們了。”
文青羽懶洋洋往椅背上靠了靠,顯然並不打算親自過問這件事情。
陳管家剛準備說話,便看到姐妹花中喜歡微笑的那個朝前走了一步。
“三公子中毒是因爲吃了有毒的桂花糯米餈。”
清脆的聲音異常清晰,叫院子裡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桂花糯米餈幾個字如同擁有磁性,一下子便傳遍了整個院子。
秋露和寧寒飛快的對視了一眼,寧芷說到桂花糯米餈幾個字的時候,分明看到兩個丫鬟好像突然站不住了一樣,身子微微動了一動。
然後又偷偷看了另一個丫鬟一眼。而被看到的丫鬟卻並沒有絲毫的異常。
她們的動作非常的細微,就如同站的時間長了腿軟下意思的行爲。卻還是沒有能夠逃過寧寒和秋露的眼睛。
秋露朝着飛翩遞了個眼神,飛翩一句話都沒有說,立刻就將手裡的劍一揮。衆人只看到天地間寒鴉掠起,一閃而逝。
下一刻,轟一聲,院子裡碗口粗一顆大樹一下子斷成了兩截。
斷口整齊光滑,顯然是被利器一下子就給削斷了。碩大的樹冠砸在地上,飛濺的樹枝砸了不少人。卻沒有一個人躲藏。
不是說五王子府的下人勇敢,而是所有人根本就已經傻了。誰能看不出那碗口般粗細的樹就是叫飛翩給一劍削斷了的。
人傢什麼時候出的手,怎麼出的手分明就沒有人看清楚。那麼快的劍若是削在了脖子上……
於是,所有人都嚥了咽口水,不由自主擡手摸了摸脖子。
“蘇侍衛,你脾氣也太急了。”秋露輕聲說道:“還沒找出來是誰下的毒呢,你砍人家的樹做什麼?等找出來了兇手,你再砍不遲。”
飛翩將手裡的劍還了鞘:“查不出,就都砍了。”
衆人好懸沒瘋,秋露皺了皺眉:“砍那麼多人,不好吧。”
衆人飛快點頭,就是啊就是。殺這麼多無辜的人,真的很不好!
“無妨。”飛翩淡淡說道:“我的劍鋼口好,不會卷。”
“噗。”無數人險些噴出了一口老血,誰問你那個了?亂殺無辜那是道德品質的問題,誰關心你刀口會不會卷?
這人長的不錯,原來是個瘋子麼?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飛翩已經將氣勢做足,下面的事情就好辦多了。於是朝着寧芷微微點了點頭。
“如今並不是桂花成熟的季節,桂花糯米餈這樣的東西,也只有王子府纔有資格享用。”
寧芷清脆的聲音再度緩緩響了起來:“所以,從外面帶入的點心沾了毒是一定不可能的,問題便出在王子府內部。”
她溫柔的眼波流轉,在院子裡侍衛身上一一掃過。侍衛們立刻就緊張的一頭汗,姑娘你可千萬不要冤枉人,我們可沒有見過什麼桂花糯米餈。
“凡是接觸過糯米餈的人都有嫌疑,而這些侍衛卻是方纔才從院子外面進來的。平時也根本接觸不到這樣精細的吃食,自然可以排除。”
侍衛們立刻舒了口氣,多好的姑娘啊,你說的可是太對了!
寧芷的眼睛便又看向了丫鬟中:“能夠接觸到這種規格點心的人,只有王子府二等以上的丫鬟。誰是二等以上的丫鬟,給我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