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的眉峰卻是一挑,卻又飛快的低下了頭。
她自信所有的男人看到她如今的樣子,都會毫不猶豫的勾起心底的憐惜。從來就沒有人能夠逃過她的魅力。
對面這面容普通的男人是瞎子麼?
雨蕎不屑的勾了勾脣瓣:“自然是按照公子的吩咐,將太守府裡最出色的人給請來了。這一位是梅太守新納了不到兩個月的十九姨娘楚氏,據說曾是林州城風月場裡的頭牌花魁。”
“憐霜是被人給賣去風月場的,憐霜被大人強買來的時候,還是清倌。”
楚憐霜極其不能忍受雨蕎口中頭牌花魁幾個字,突然就擡頭說了一句。
之後,顯然是知道自己失言了,迅速低下了頭,那一雙水眸中立刻便氤氳出了水氣。將一個收了驚嚇和侮辱,卻不敢言語的柔弱美人表現的十成十。
雨蕎顰了顰眉:“公子讓你說話了麼?”
楚憐霜的頭便低的更低了幾分,素白的手狠狠絞着手裡的帕子。一滴清淚明顯便砸在了帕子上,單薄的雙肩不住的抖動,卻始終沒有叫自己哭出聲音來。
雨蕎噎了一噎,她說什麼了?
不過是表示下了對這個女人的不喜歡?她怎麼就做出這麼一副樣子來?
這種樣子,即便是她知道真相,也很是懷疑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了。
“你哭什麼。我又沒欺負你。”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眼見着楚憐霜雙腿一軟突然就跪了下去。
“憐霜,憐霜該死,請公子責罰。”
文青羽心中冷笑,楚憐霜是拿她當傻子了麼?
一個這樣子柔弱膽小的女人,能成爲太守府裡最出色的人?能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剛纔吩咐雨蕎出去告訴外面的人,她只要見太守府裡最出色的人。
那時候院子外面那樣多的人,誰都想進來。自然也誰都不服氣別人成了最出色的人,少不了會有一番爭鬥。
那麼,能夠順利來到她眼前的,便該是個說話能夠很省力的聰明人。
實際上楚憐霜也並沒有讓他失望,剛纔那一句請公子責罰便是不動聲色的給雨蕎挖了一個大坑。
如今在屋子裡最有資格說話的是她,雨蕎只是一個下人。主子還沒有說話,哪裡有下人指手畫腳的道理?
所以,聰明的主子自然能聽出她的畫外音,立刻便會去處置多嘴下人。
“雨蕎,上茶。”
可惜,文青羽不是聰明的主子。她是超級聰明的主子,自然跟正常人的思維是不大一樣的。
輕描淡寫一句話顯然叫楚憐霜絞着帕子的手指一頓,眼底分明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和失望。
她已經做到了這樣的程度,對面那個男人怎麼一點都不上道?他是傻子麼?那麼,今天她來這一趟到底值還是不值?
“楚姨娘是麼?坐。”
文青羽隨意的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的椅子,楚憐霜立刻就出了口氣。
就說麼,怎麼可能有男人能逃脫她的魅力。
原來這個公子不是傻,是跟其他男人一樣,在下人面前維持自己那些虛僞的形象和尊嚴。都是裝出來的清高!
“多謝公子。”
她心裡很是不屑,臉頰上卻沒有帶出一星半點。人就如剛進門一般的謹小慎微惹人憐愛。
文青羽並沒有再說話,等着雨蕎將茶水擺上。方纔輕聲說道:“楚姨娘請用茶。”
楚憐霜顰了顰眉,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卻也唯有化成一句:“多謝公子。”
之後,房間裡便再度沒有了聲響。
文青羽將桌上的茶盞拿了起來,有一下沒一下拿蓋子輕輕撥着水面上的茶葉末子。半晌,才小口抿了一下。之後便又開始撥茶葉沫子,竟是不發一言。
楚憐霜剛剛伸向茶盞的手立刻就給縮了回去。
如今她身份低微,這種局面怎麼都沒有她先開口說話的份,作爲一個溫柔美麗善解人意的美人,怎麼不得等着文青羽先開口?
哪裡想到對面的男人完全被一盞茶給吸引了目光。
她竟還不如一杯茶有吸引力麼?一定不會是這樣!
她偷偷擡眼看了一下文青羽,立刻便看到站在他身後的雨蕎。說起來,那個丫頭還是有幾分姿色的,模樣俏皮可愛。
想來,這個該是他的通房丫環吧。瞧這樣子該是新得了不久,正寵着呢。所以那丫鬟才能如方纔一般的張狂。這男人也才無視了她的美貌。
這個認知很是令她不滿,天下間能有女人的魅力賽過她?
雨蕎並不知道自己和主子的關係已經讓楚憐霜給腦補成了那個樣子,若是知道了,立刻就得掂着刀子把她給捅了。
文青羽仍舊端着茶盞,茶杯蓋子輕輕擦過茶杯邊緣的聲音雖然清淺,卻執着的一下下極有規律的重複着。
在一片寂靜中,時間長了那樣的聲音難免就讓人生出了一份焦躁。
楚憐霜漸漸就有些坐不住了,總覺得屁股下面好似被人給撒了一把鋼針,怎麼坐在都難受。
而她面前的茶水早就叫自己給喝乾了,就這樣乾坐着,連找點事轉移下注意力都不行。於是,那讓人抓心撓肝的聲音便顯得越發刺耳。
“雨蕎,添水。”
房間裡響起文青羽清冷的聲線,刻意模仿着洛夜痕一般的低悅慵懶。楚憐霜手指一用力,好懸沒將手裡的帕子給一下子扯破。
終於聽到那男人說話了,爲什麼就一句添水?他是不是忘記了對面還有個人?
“咳咳。”她素手輕擡,掩脣輕咳。她就不信了,自己主動提醒他注意自己。他還能對自己視而不見?
哪裡知道,文青羽還真就視而不見了。等着雨蕎添完了水,繼續品他的茶。
於是:“咳咳。”楚憐霜只能繼續咳嗽,爲了能夠引起文青羽的注意。咳嗽的力氣越來越大。
文青羽終於顰了顰眉,微微擡頭看了她一眼。楚憐霜心中一喜,卻叫文青羽下一句話便再度給推回了深淵。
“雨蕎,給楚姨娘也添點水。”
楚憐霜的咳嗽停止了,動作僵硬了,整個人徹底石化了!
這還是個男人麼?是麼?
“憐霜今天不是來喝水的。”於是,一句話脫口而出,說的很是急切。生怕說慢了一時半刻便再沒有機會說了一般。
雨蕎低着頭添水,掩住眸中是笑意。
小姐威武,一句話沒說就給了楚姨娘一個下馬威。這是再也裝不下去了麼?
“哦?”文青羽挑眉,心中多少還有些惋惜。到底是年齡小,這才晾了她一盞茶就坐不住了?
上次跟葉老夫人喝茶,幾乎耗去了小半個時辰。
“本公子瞧着楚姨娘方纔品茶很是仔細,還以爲楚姨娘就是來喝茶的呢。”
楚憐霜臉色一變,恨不能噴出口老血。她品茶仔細?她那是品茶麼?是麼?
完全是被逼的無所事事,沒事找事幹好吧?
“梅太守並不是個清官,這些年貪墨的公款不勝枚舉。不知,公子對這筆銀子可有興趣?”
她終究不是太笨,不過一時半刻便也體會出來。對面的男子大約是跟她見到的所有男人都不同的,他方纔就是故意戲耍自己。
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最好實話實說直來直去。否則,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姨娘不是才嫁過來不到兩個月?又是這樣嬌怯柔弱的性子,梅太守藏銀子的事情,能叫你知道?”
楚憐霜咬了咬牙,對面的人當真是半點情面不留。非得將她臉上的面具給撕開了才能甘心麼?
“公子大約是誤會了,憐霜在太守府裡實際上是很有地位的。”
“是麼?”
“太守秘密庫房的鑰匙就在我的手裡。”
文青羽清眸眯了一眯,楚憐霜爲了拉攏她這個靠山,竟連這樣的底牌都給賣了?
“你想要什麼好處?”
楚憐霜眼中精光一閃,嬌美的容顏之上,再沒了方纔的柔弱可憐,迅速換上了一副志得意滿的張狂。
“等公子離開林州的時候,憐霜想要協助公子管理林州城!”
文青羽多少還是給驚了一下,這女人胃口也太大了吧!
憐霜投誠,無非是爲了名利。她設想過很多的可能,無非是些小女兒情懷。只要不是嫁給她,她也願意成全。
哪裡想到,這女人一張口竟是想要做林州城的女王?她憑什麼?
“呵呵,楚姨娘只怕誤會了吧。本公子不過一介布衣,林州是大周疆土,官員任命都由皇上和吏部操心。可輪不上鳴羽。”
“憐霜是真心想要跟公子合作,公子便也開誠佈公好了。公子如今公然住在太守府裡,是皇上任命的麼?”
文青羽清眸一眯,這姑娘說話是不是太無所顧忌了些?
“公子雖然昨夜宿在太守府裡,但到底是新來的。對林州盤根錯節的關係並不十分了解,只要公子肯跟憐霜合作。憐霜保證公子在一天之內,便能得到林州軍民上下的信任。”
文青羽擡眼,第一次認認真真看了看眼前的女子。
她看走眼了麼?莫非這女人根本就不是個聰明人,而是個滿腦子幻想的瘋子?
“公子與我合作並不吃虧,若是公子不答應,憐霜並不是找不到出路的。憑着憐霜手中掌握的財富,與什麼人合作都是可以的。”
她勾脣笑了一笑:“如今南疆王虎視眈眈就在城外,即便是林州城裡也還有一個溫松濤。”
這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文青羽脣畔微微一勾,有意思。
一個太守府後院的姨娘,居然敢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