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面色越發的狠戾:“這還用問麼?”
“原來是爲了這個。”他脣角勾了一勾,鳳眸中溢出一絲微笑。
“昨夜爺守了半刻便也有些頂不住了,是以也睡了過去。所以,沒注意叫青青受了風寒,抱歉的緊。”
文青羽咬牙:“既然困了,爲什麼不回房睡?”
“忘了。”
只有兩個字,洛夜痕表情很是平靜,說的理所當然。
文青羽深呼吸:“那,你怎麼沒有得了風寒?”
“爺是男人!”
文青羽只覺得一口氣給憋在了嗓子裡,因爲他是男人,這算是哪門子的理由?男人怎麼了?男人在屋頂上睡一夜就不會着涼風寒麼?
她剛準備說些什麼,卻聽到馬車外面似乎有些細微的震動。
“看來,有人坐不住了。”
耳邊傳來洛夜痕漫不經心的聲音,文青羽看了看他。知道是他也聽出來了,話說這貨比她內力高了許多。她都能聽出的動靜,他該是早就聽出來了吧。
“是……濟準?”
洛夜痕點了點頭:“不僅僅是他,這樣大的動靜他至少帶了有兩隊人馬。”
文青羽擡頭看了他一眼,心底裡多少有些泄氣。到底是有差距的,她只聽出有人朝着這邊來。他卻連來了多少人都能聽得出,他的功夫到底到了怎樣的境界?
長的好看也就罷了,居然連武功都叫人無法比擬,簡直不是人。
“妖孽!”她低聲嘟噥了一句,不要說現在的她根本不是洛夜痕的對手,即便是前世全盛之時,她也絕對不是洛夜痕的對手!
洛夜痕鳳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卻並不去接她的話頭。
“你猜,濟準是來做什麼的?”他說。
“還能做什麼?”文青羽撇了撇嘴:“他想弄死我,結果連人影都沒有見到。他怎麼能夠甘心?”
“所以說。”他脣畔一挑,臉頰上的溫度冷冽而殘酷:“他是來作死的!”
工夫不大,便聽到馬車外響起寧芷的聲音。
“家主,暗月少主,寧北軍濟元帥帶領坤山大營兵丁兩隊,與馬車外誠心求見。”
她這一聲極大,雖然也如平日裡一般的溫柔沉靜。卻能將聲音傳出極遠,顯然是夾雜了內力。
文青羽脣角一勾,寧芷真是個妙人。
她從吩咐寧芷傳令回城的時候,便已經料準濟準會親自出現,怎麼也不會放他們就這樣回去。
濟準也的確是不負衆望的出現了。不過麼,他出現的目的一定不是寧芷剛纔所說的馬車外求見那樣的卑微。
迎接客人什麼的實際上也沒什麼丟臉。關鍵的是,濟準不但親自迎出了坤山大營半里地,還帶了整整兩個小隊的人來迎接?即便是迎接皇上也不過如此吧!
實際上,她還是高估了濟準的衷心。對於濟準那樣的人,即便是迎接皇帝也從來沒有邁出過營帳半步。
寧芷這一嗓子喊完,濟準的身份立刻就低了洛夜痕和自己一頭。
所以,眼看着子車世家和靈刃衆人的眼中瞬間便爆發出一陣光亮。
“出去麼?”
洛夜痕卻將她的手腕攥住:“不急,時機未到!”
文青羽噎了一噎,很是好奇他口中的時機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就聽到馬車外面一箇中氣充沛的男子聲音極其洪亮,朗聲說道。
“我家主帥聽聞子車家主的馬車在此處陷入坑中,是以帶了末將等出來看看子車家主是否安全。若是安好,便將此坑填平,免得再有其他路人糟了秧。”
所以說,人家濟準帶着軍隊出來,根本就不是求見子車家主的。
“是麼?”寧芷似乎吃了一驚:“竟是奴婢誤會了麼?怎麼濟元帥實際上並不希望我們家主前往坤山大營的?”
“姑娘說的哪裡話,子車家主的車子在坤山大營外半里擱淺。看樣子原先該是要拜訪我家元帥,我家主帥若是不歡迎子車家主的拜訪,你們的車架又怎麼能順利過了我寧北軍數道防線?”
“哎呀,原來是這樣?”寧芷柔聲說道:“竟是我家家主要拜訪濟元帥,而濟元帥出現在這裡並不是爲了求見我家家主而是來修路的?”
寧芷恍然大悟,朝着寧北軍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奴婢真是蠢笨,竟是會錯了意,還請濟元帥和衆位小哥不要責怪奴婢纔是。”
“呵呵,姑娘你嚴重了。我們寧北軍中都是明辨是非的人,自然不會爲難你一個小丫頭。”
文青羽終於聽出了兩分味道,清眸中含着淡淡笑容。寧北軍今天的面子是載定了!
無疑,這個與寧芷搭話的軍官,該也是個巧言善辯的。軍營裡行軍打仗,需要各種人才。口舌如簧的人更是不可或缺。
但,那人卻沒有絲毫內力。是以,他洪亮的聲音純粹靠的是天生一副大嗓門,即便嗓門再大,能傳出多遠?不過也就是現場這幾個人聽清楚了而已。
但是,寧芷的每一句話中卻都夾雜了內力。憑藉內力將聲音傳出了極遠,只怕半里之外的坤山大營和住在這附近的莊戶都隱隱能聽得一分兩分。
這樣兩相比較之下,衆人只聽到了寧芷的話,自然從骨子裡便認定了濟準就是來迎接他們的。可是……
“那可真是感謝這位將軍。”寧芷的聲音再度響起在天地之間:“早就聽聞坤山大營濟元帥麾下,皆是明辨是非的英雄。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可是……”
她聲音頓了一頓:“奴婢有點事不大明白,還請這位將軍給解答一下可好?”
可憐兮兮,溫柔的能滴出水來的聲音,叫人聽在耳朵裡便不忍心拒絕。
尤其是那樣子一個常年混跡在男人堆裡,連女人長什麼樣子都快忘記了的大老爺們,只怕便更不能夠拒絕。
果然,立刻就聽到剛纔那男子朗聲說道:“有什麼問題,姑娘儘管問。”
“奴婢聽說,我家家主是接到了濟元帥的請柬才和暗月少主來的坤山大營。按理說,向着客人發出了邀請,有禮貌的主人不是很應該出門迎接的麼?即便不迎接,也該派個人提前看看周遭的路況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也好早些通知客人,做出相應的對策。”
她聲音依舊緩慢而悠揚,卻異常清晰:“卻不知何故,我家家主的馬車自打出了徳溪城,這一路走來連番遇險。更是在離營門前半里處,車架擱置。怎麼在如今這般境況之下,濟元帥帶人前來卻是來修路的?自始至終,奴婢不曾聽聞寧北軍提到一句邀請過我家家主的事情。許是奴婢誤會了,我家家主也誤會了。大約濟元帥根本不曾邀請過我家家主和暗月少主,是麼?”
這話說完,再沒了半絲聲響。文青羽不用看也知道,對面寧北軍那人定然會急出一頭的冷汗。
寧芷這番話一說完,自此後濟準便只能是一個不懂禮數,傲慢粗野的人。請了客人不但不迎接,還故意弄壞了道路。故意爲難也就罷了,居然還帶着人親自來看熱鬧?
這樣子的心性度量,哪裡還值得人尊重?以濟準的脾性,未必就在乎這些個名聲。
偏偏,他得罪的人是子車焱。子車焱什麼人?那是連皇帝都不敢開罪的人,何況是個偏安一隅的封疆大吏而已。
況且,車裡還有個暗月少主。這暗月少主可是他心肝寶貝的兒子點名要見的人。
若是叫濟長安知道,自己心心念唸的人被自己爹爹陽奉陰違給擠兌走了,還不得鬧成什麼樣。
是以,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看了看身邊的洛夜痕:“時機可是到了?”
洛夜痕點了點頭:“差不多了。”
果然,立刻聽到外面一道粗狂而低沉的聲線傳來:“濟準聽說少主車架擱淺,特地前來迎接。還請子車家主下車與本帥一同進營去吧。”
這個聲音與剛纔寧北軍將領的並不相同,那一聲悠遠洪亮,極度的沉穩。似乎半絲火氣也無,卻無端端叫人從心底裡能夠升起一絲敬畏和戰慄。
這個人,定然就是濟準本人無疑!
洛夜痕微微笑了一笑:“走吧。”
於是,率先跳下了車。文青羽也跟着跳了下來。
這纔看到,馬車的車輪整個陷入到了爛泥中,根本就動彈不得。
而正前方卻是一片攢動的人頭,在那衆多的人中,你一眼瞧見的卻是帥字旗下那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
那人身上並沒有如其他人一般穿着甲冑,只是件再尋常不過的赭色長袍。但那一雙晶亮的眸子卻怎麼都叫人無法忽視。那雙眸子,冷冰冰沒有半絲笑意,從內而外卻都滲透着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氣。
那是久經沙場的人,在鮮血和殺戮中浸淫出的,從內而外的一種殺氣。
那,便是濟準!
文青羽看着濟準,濟準卻也看着他們。
那一雙眸子當中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憤怒,就那樣大喇喇盯着他們兩個,確切的說是他們兩個緊緊扯在一起的手。
但,卻也不過是片刻之間。濟準便已經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臉頰上卻仍舊沒有絲毫的笑意。
“本帥軍務繁忙,來的遲了,還望子車家主和暗月少主莫怪。”
“呵呵。”洛夜痕脣角一勾,低低一聲輕笑:“濟元帥客氣了。”
文青羽擡頭極快的看了他一眼,剛纔寧芷與寧北軍的人一番脣槍舌劍,字字句句都犀利的很。絕對是洛夜痕一早便授意的了,這個時候,怎麼這麼好說話?
洛夜痕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攥着她手腕的大掌微微用了幾分力道,接下來便對她傳音說道。
“狗急了會跳牆,跳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