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水,打水。我要洗臉!”
文青羽一聲怒喝,她再不做點什麼轉移注意力,就要被自己給燒死了。
雨蕎含笑轉身,不一會便打了水回來。
文青羽卸下頭上鳳冠,淨了面,終於覺得鬆快了不少。
“王妃,我來給您重新挽發吧。”
雨蕎拿着玉梳,剛準備給文青羽梳頭。身邊光線卻是暗了一暗,卻不知洛夜痕什麼時候站在了旁邊。
“你們下去吧,我來。”
洛夜痕及自然的自雨蕎手中接過玉梳,輕柔的執起文青羽一頭如墨青絲。
徐夫人扯了扯雨蕎,兩人輕手輕腳退出了房間。
銅鏡裡,文青羽眨也不眨注視着洛夜痕。
那一雙骨節均勻,玉雕一般的大掌在墨發中翻分。極爲靈活的爲她挽好了髮髻,隨即便又將白玉簪和凝霜刺別在了發間。
“好了。”洛夜痕輕聲說道:“果然還是這樣的青青,最動人。”
文青羽眸子閃了一閃,洛夜痕的聲音明明如往昔一般的淡然平和,她卻愣是覺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溫柔。
她擡手摸了摸頭上的白玉簪,如果沒有記錯,洛夜痕頭上也有一枚。
擡頭看去,果然見他髮髻上也插着白玉簪,不過今日卻多繫了一條紅色的髮帶。
“這個東西……”文青羽緩緩說道:“該不是尋常之物吧。”
洛夜痕並不意外,脣角勾了一勾:“你知道了?”
“恩。”文青羽點點頭:“那日南疆郡王想要我葬身蛇口,你囑咐我帶好暮雪給我的香囊和這隻玉簪。”
她轉過身,讓自己的眼睛能夠與洛夜痕一雙鳳眸對視。
“我站在圍欄外面的時候,蛇羣向我衝來的速度並沒有絲毫停頓。是以那隻能叫天下蠱蟲自動退讓的香囊,對蛇羣作用卻是不大。而當我低下頭的時候,蛇羣卻明顯在後退。”
洛夜痕淡然一笑:“這玉簪是我洛家祖傳,據說是神物。能叫天下間所有至陰至邪的東西自動避讓。”
文青羽眸子一動:“這樣貴重的東西,你給了我……”
“玉簪本是一對。”洛夜痕堅定的說道:“你是我的王妃。”
文青羽心中一動,卻略上一絲苦澀,他說她是他的王妃。可是,這場大婚……
“洛夜痕……”
洛夜痕手指一動,輕輕遮住她一張粉潤菱脣。
“什麼都不要說,既然你我已然大婚。在我心裡,自此後你都是我的王妃,我洛氏一族祖訓,終生只可娶一妃。”
文青羽頓了頓,再不知該說些什麼。清眸卻眨也不眨看着洛夜痕。
終生只娶一妃?他是認真的麼?若是認真的,她該怎麼辦?
“你覺得,這是誰的意思?”
文青羽正手足無措,卻感到身邊壓力驟然間撤去了。
原來卻是洛夜痕不知什麼時候退到了桌案邊,手裡正拿着廳堂中掉落的斗笠。玉白修長的指尖,輕輕勾挑着斗笠下的細帶。
文青羽心中一動,洛夜痕是知道自己不自在了麼?這是在轉移話題?她正好順坡下!
她朝着洛夜痕手中看去,如果沒有記錯,斗笠的帶子是很長的。
她在脖子下面繫了個蝴蝶扣,地下還垂了長長的一截。如今,那右邊的帶子明顯短了許多,只有寸許長,斷口卻平整光滑。顯然是被一下子切斷的。
文青羽皺了皺眉。
“我當時面對皇上,身後是太后,秋雲染和伍明月。”
洛夜痕點點頭:“那就只能是秋雲染。”
沒錯,只有秋雲染!
劉太后和伍明月都不會武功,只有秋雲染內力極爲深厚。而文青羽所站的那個位置,只有她身子後面的人才有機會下手。
不是秋雲染,還能是誰?
“她爲什麼這麼做?”
文青羽有些想不明白,秋雲染對她有着極深的恨意。一出手該隔斷的不是她的人頭麼?隔斷個無關痛癢的帶子幹什麼?
洛夜痕抿了抿脣,鳳眸猛的一暗,似乎瞬間便凝聚起了一場風暴。
“不管她想幹什麼,你已經是我的王妃。”
他玉雕般的大掌微微一抖,眼看着手中好好一隻斗笠頃刻間成了齏粉。細碎的粉末自他白玉般的掌心緩緩滑落。
文青羽不由狠狠嚥了咽口水,至於的麼?不就被弄掉了斗笠?這種小伎倆,實在連擾亂大婚都做不到。
洛大美人怎麼氣成這樣?
“爺,王妃。”
屋子外面突然傳來飛玄的聲音:“前院似乎不大太平。”
“說。”洛夜痕挑了挑眉。
文青羽也很是好奇,如今青天白日的,前院留下的都是燕京城三品以上的大員,怎麼能不太平?
飛玄說道:“前院的侍衛抓了幾個毛賊,說是想來偷嫁妝。”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偷嫁妝?當着那麼多朝廷命官的面跑到榮王府裡來偷嫁妝,這種藉口真的沒有問題麼?
“哦?”洛夜痕似乎並不意外:“他們怎麼知道青青有很多嫁妝?”
這一次,飛玄似乎想了一想,方纔說道:“他們說,王妃今日嫁衣不菲,滿街的招搖。一看就知道是極有錢的人。”
文青羽臉色一黑,所以,果然是這暴發戶般的衣服給招來了禍事的麼?
“都怪你。”文青羽撇撇嘴:“有錢都貼衣服上,不是招着賊惦記呢麼。”
“我怎麼知道青青今日會騎馬遊街的?”
文青羽一句話瞬間給噎回了嗓子裡,可不是呢。她若是坐在轎子裡,進了榮王府之前,根本不會有人看到她的嫁衣。
可惜,今日她心血來潮騎着馬進的府。那麼一身招搖的衣衫,可不就叫全燕京城的人都給看到清清楚楚了麼?
所以,有的人就給看在眼睛裡再也拔不出來了? ●ттκan●C〇
“哼。”文青羽站起了身:“既然惦記着本妃的嫁妝,本妃怎麼能不親自去瞧瞧,誰這麼有眼光?”
洛夜痕挑眉:“天下間有洞房當日往外面跑的新娘?”
文青羽不在意的瞥他一眼:“沒法子,誰叫本妃有個重傷未愈,需要臥病休息的新郎呢?”
眼看着洛夜痕狠狠滯了一滯,突然沒了半絲言語。
文青羽心情極好,擡腳便向着屋外走去。
洛夜痕脣角勾了勾,鳳眸中一抹意味深長。
飛玄老老實實低頭,眼睛盯着自己腳尖,半絲不肯離開。
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他纔不會像飛影那樣,看見主子的笑話就往上湊,那是作死!
“飛玄。”洛夜痕輕聲說道:“好好護着王妃。”
一雙鳳眸中閃過一道冷芒:“既然有膽子來,今日便誰也別走了吧。”
飛玄打了個哆嗦,今日這場大婚,終究要被很多人記一輩子了。
文青羽走的不慢,飛玄趕過去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前院的廊檐下了。
看着院子裡極不自在集體化石的賓客,飛玄很有良心的低了低頭,即便他是榮王府最衷心的侍衛,也不得不承認,今日來參加大婚的賓客們實在……太倒黴了!
首先,拜堂的時候能夠親眼目睹新郎吐血倒地已經算是千年難遇的奇蹟。
所以,宴席沒有男主人其實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吃着吃着,突然就吃出了竊賊這種事情就不大美好了。
何況,貌似一片平靜祥和的前院裡突然間從四面八方撲出來那麼多的侍衛。
頃刻間,一片刀光劍影的鬧騰,所有人還沒回過神來,殺氣騰騰的侍衛便壓着不少人一下子又消失了。
整個院子裡仍舊是一片喜慶的祥和,甚至桌上佳餚連湯汁都沒濺出一星半點。
若不是院子里人實在不少,大家幾乎就要疑心,剛纔那一刻是大家集體撞邪見了鬼。
這邊還沒緩過神,便突然聽到耳邊中氣充沛的一個脆生生的嗓音。
“衆位大人受驚了,本妃代表我家王爺給各位道個歉。”
所有人扭頭看去,就見到廊檐下一條俏麗身影傲然而立。
身上火紅衣裙長長的拖尾水波一般鋪陳在地上,那一張明媚嬌豔的臉龐上卸了脂粉,如墨青絲隨意盤起,斜斜插了兩紅一白三隻玉簪。
明明是及隨意的裝束,卻難掩天上地上無與倫比的氣度風華。不過那樣隨意一站,卻叫人的心中忍不住都狠狠滯了一滯,從心底裡升起一絲……顫抖。
沒錯,就是想要臣服的顫抖!
於是,所有人的心情都開始不美妙了。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榮王府絕對能保證各位大人的安全,宴會繼續,衆位吃好喝好!”
所有人嘴角都抽了一抽,這纔想起眼前嬌豔的女子正是該等在洞房裡的新娘子。
怎麼新娘子能跑到前院招待賓客的麼?蜀國的風俗果然與中原不大相同!
於是,恪守禮儀的衆位中原大臣們,哪裡還能吃好喝好?
“飛玄。”文青羽朗聲說道:“給我杯酒,本妃在此替我家王爺敬各位達人一杯。”
飛玄輕咳:“王妃,敬酒就不必了吧。”
“那怎麼行?”文青羽瞥他一眼:“在坐的衆位皆是身份尊貴的朝廷命官,王爺不能相陪已然失了禮數。何況還來了那麼些不長眼的東西,叫衆位貴賓都收了驚嚇,本妃怎麼也得好好敬各位大人。”
飛玄默了一默,王妃您確定新娘子大婚的時候親自敬酒就不是一種驚嚇麼?
秋露,蓮霜自打文青羽一出場便直接跟在了後面。
她們並不覺得主子的做法有什麼不妥,相反倒覺得自家主子威武的很。
暗月閣的主子,什麼時候都不該是個屈居人下的小女人。
“王妃,給。”
蓮霜將酒杯遞給文青羽,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飛揚。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清眸在院中衆人面龐上微微掃了一掃。
“今日,本妃迎娶榮王,大婚非常順利,多謝各位大人捧場。青羽先乾爲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