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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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內,崔皇后哭成了淚人。

她比崔孟冬大不了兩歲。姑侄倆相貌相似,從小一起長大。幼時像雙生子一樣,感情特別深厚。

得了消息,崔皇后徑直去了武昭儀宮裡。端午節,皇帝卻選擇單獨陪武昭儀用飯。換在平時,皇后卻不肯讓武昭儀看到自己失態。今天,她顧不得了。

杜燕綏站在武昭儀殿外執守。見着崔後紅着眼睛過來,迎上去低聲說道:“娘娘,皇上在裡頭用膳。”

意思是你若想要尋武昭儀的黴頭,另找時間。

崔後見到他,就想起自家侄兒原本過不了多久就要成親,悲從中來,一句話也說不出,徑自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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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正給武昭儀剝着一隻草菇糉子。

不敢阻攔皇后,內侍在皇后衝進殿內的瞬間,提着氣稟報:“皇后娘娘駕到!”

隨即就響起皇后的哭聲:“皇上,求您替本宮侄兒做主!”

高宗嚇了一跳,手裡的糉子掉進了盤子裡。他獨寵武昭儀,對宮中其他嬪妃並非無情之人。立時就站起了身,急急的將皇后扶了起來:“阿婉,出什麼了事了?你別急!”

“皇上!”崔後柔柔弱弱的哭倒在他懷裡。

高宗輕輕拍着她的背,叫着她的小名:“阿婉,朕在呢……”

武昭儀眼裡閃過一絲冷意,扶着宮女的手站了起來,微微一福:“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娘娘這是……”

高宗這纔想起並非在皇后宮中,有些歉然的看了武昭儀一點,順着她的話說道:“皇后,你且說給朕聽。”

崔後拭着淚,哽咽着將崔孟冬溺水的事說了出來。

“明明是故意誘了我那侄兒去,曲江無風無浪,偏就沉了他坐的船!”皇后又哭了起來。

“別哭了,朕這就囑大理寺詳查!”高宗溫言勸慰着,叫了內侍對大理寺傳旨。

武昭儀體貼的說道:“娘娘且寬心,皇上囑了大理寺辦案,定能將開國侯公子無端溺水的事查個明白。唉,聽說娘娘賜了婚,崔公子不日便要娶杜將軍的妹妹。沒曾想這喜事變喪事,杜姑娘還沒過門呢。崔公子身邊連個哭靈的人都沒有,真真淒涼。”

皇后聞言心中一動,跪伏於地哭道:“皇上,本宮爲崔杜兩家賜了婚,雖未迎娶過門,兩家已換了婚書。求皇上下旨,讓杜姑娘捧靈成婚,日後爲玉倌過繼一脈香火!”

大戶人家公子過世,身後無人。往往花大筆銀錢買動小戶人家的姑娘,捧靈結陰婚。民不舉官不究。兩廂情願之事。

真要勉強別人行陰婚,說出去也會被人唾罵失德。

換了別家姑娘,高宗也許就允了。封個誥命。說不定人家還歡歡喜喜。

武昭儀掩口失聲說道:“……那可是杜將軍的妹妹!”

正在猶豫的高宗猛然想起杜燕綏還在殿下持守。旨意一下,就毀了她妹妹一生。踟躕着對皇后道:“要留你侄兒血脈,也非杜家姑娘不可……”

崔皇后狠狠的瞪了武昭儀一眼,心想,你這時候提醒皇上,是想向杜燕綏拉攏示好麼?不把杜燕婉拿捏在手裡,難保杜燕綏心生異心。崔後扯了皇帝的衣袖放聲大哭:“皇上,您封杜姑娘誥命,崔家會盡心待她,二郎三郎也會敬長嫂如母。您就答應了吧!”

武昭儀嘆了口氣,伸手去扶皇后:“娘娘,不是皇上不答應。那蔡國公夫人還健在呢。傳了出去,怕冷了功臣們的心哪。”

高宗一醒。杜家兩個兒子一被斬首一被流放。先帝也未曾摘了杜家御賜國公府的匾額。逢年過節常去探望杜老夫人。就爲了人心二字。

“皇后,此舉不妥。崔家可另行聘娶,朕會賜誥命。你看可好?”高宗做出了決定。

本來在他心裡,崔孟冬要過繼香火,也非杜燕婉不可。經武昭儀一提醒,高宗更加清醒。

“皇上!你我結螭十幾年,你聽着那賤人挑唆幾句,我如此求你,你連結髮之情都不顧了麼?”新仇舊恨齊齊涌上心頭,崔後站起身,指着武昭儀怒道。

高宗性情溫和,被皇后一數落,心裡極爲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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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昭儀輕聲說道:“皇上,皇后娘娘也並非不明事理,只是悲傷過度。還是請個御醫來劑安神湯妥當些。”

讓高宗頓時有了臺階下:“來人,皇后傷心過度,速送娘娘回宮,召御醫診治!”

崔後急怒攻心,竟真的暈了過去。宮人們半扶半擡把她送出了宮。

“皇上,您還是去瞧瞧吧。娘娘在臣妾宮中暈倒。朝中那些老臣們又要說臣妾狐媚了!”武昭儀柔柔的說道,聲音裡含着一絲委屈。

想起朝中把持大權的老臣,高宗無奈的長嘆一聲:“那些老臣哪!”

嘆完氣,卻還是走了。

武昭儀慢悠悠的坐下,看了眼案几,吩咐道:“糉子涼了,吩咐廚房重新煮一盤,要草菇素餡的。”

第二天,杜老夫人強打精神,帶着岑三娘和杜燕婉去開國侯府。

三人都換了素色衣裳,只用了珍珠與銀飾的頭面。

進得開國侯府,崔侯爺與李氏迎了出來。兩人神情憔悴,瞧着就老了一頭似的。前堂哭靈的是崔二郎和崔三郎。

靈前上過香,杜老夫人就被迎進了花廳。

“杜老夫人,妾身有一事想和您商量。”

死的是兒子,開國侯夫婦不能穿喪服,更不能給兒子守靈。就在花廳等侯。見杜家三人帶着丫頭婆子進來,請了老夫人坐下,李氏開口說道。

杜老夫人嘆了口氣,溫言道:“夫人請說。”

李氏盯着杜燕婉沉聲道:“老夫人,咱們兩家已經換過了婚書。二姑娘就留下來給我家大郎哭靈吧!可憐我家大郎,走了連個身邊人都沒有……”

說着又哭了起來。

杜老夫人大驚,沉下臉道:“開國侯夫人慎言!三書六禮尚未行完,我孫女還不是你崔家的媳婦!難不成要我國公府的姑娘捧靈行陰婚不成?”

結這門親事,原就是要堵悠悠之口,不讓別人指責崔家背信棄義。又爲了拉攏杜燕綏,在宮裡成爲皇后的左膀右臂。

昨夜皇后使人給開國侯府傳了訊。

讓杜燕婉奉靈成婚已成了崔皇后的執念。

得了皇后的意思,崔侯爺就冷笑道:“皇后娘娘賜了婚,崔杜兩家已換了婚書。二姑娘就是我家大郎的媳婦了,捧靈行陰婚有何不可!”

杜燕婉大怒。

岑三娘聽得心驚膽戰,伸手就握住了杜燕婉的手,低聲道:“萬事自由祖母作主。”

杜老夫人怒而起身:“開國侯,你想爲你兒子繼承香火,也得看是誰家的姑娘!真當我國公府好欺負麼?”

皇后被武昭儀氣得暈厥,咽不下這口氣。崔孟冬已經死了,就算再死個兒子,崔家也要力保皇后鳳位不受威脅。何況有杜燕婉在手,也不怕杜燕綏不就範。

崔侯爺態度異常強硬:“來人,請二姑娘換孝服!”

瞬間就衝進來七八個粗使婆子。

杜家祖孫三人只帶着幾名丫頭婆子來,沒曾想到崔家竟然強行留人。

一時間花廳內兩家的丫頭婆子撕扯起來。杜燕婉被扯住胳膊,又怒又氣,掙扎不得,嚇得高聲喊着:“祖母嫂嫂救我!”

架不住崔家人多勢衆,轉瞬間就被拖進了後堂。

杜老夫人氣得頭暈目眩,指着崔侯爺道:“開國侯府好……霸道啊!”

崔侯爺冷笑道:“你杜家連國公爵位都被先帝褫了,不過是看在蔡國公從龍有功的份上,纔沒讓取了國公府的御賜匾額。你家姑娘能爲我家大郎奉靈守節,是她的榮耀。來人,送客!”

竟要趕杜老夫人出府。

杜老夫人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來人,扶了老夫人回去!速請大夫。”岑三娘喊了個粗壯丫頭背了老夫人出去,回身冷笑道,“開國侯,你是仗着皇后娘娘撐腰才如此霸道麼?你別忘了,先帝在世,也對我祖母禮敬有加,你就不怕朝中臣子非議?”

崔侯爺怒極而笑,極爲不屑的說道:“杜少夫人,你說話之前不妨先問過杜將軍的意思。也許你家將軍極爲贊同呢?”

岑三娘心想,杜燕綏知道不氣得燒了你家房子纔怪,贊同個屁。

她還未開口,只聽崔侯爺繼續說道:“禽鳥擇良木而棲。隴西李氏,清河崔氏,河間王氏……大唐五姓七望,我崔氏就佔其二。三省宰相盡出其中,還未曾聽聞有一人姓杜。若非瞧在你家相公隨駕左右,你家小姑想進我崔氏的門,也要看我崔家要不要!”

岑三娘總算見識到了世家大族的自信與狂妄。她冷笑出聲:“好一個五姓七望,世家門閥!崔侯爺,你真當凌宵閣功臣之後如此好欺麼?你們家持強凌弱,強搶我小姑,且照顧好了,少一根頭髮,休怪國公府出手無情!”

崔侯爺兩眼一翻:“送客!”

一羣丫頭婆子就推搡着,半扶半送將岑三良幾人脅裹出了府。

岑三娘胸口氣血翻涌,吩咐阿秋道:“你速速回府,告訴杜侍衛長集合府裡侍衛速來開國侯府。另讓黑七趕緊去宮裡找姑爺。”

她獨留了夏初在身邊,望着老夫人回了,一屁股坐在開國侯府的大門外的臺階上扯開嗓子就哭了起來:“崔家喪盡天良啊……”亅..亅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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