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了滿目驚慌。
驚的是這個女人什麼話都敢說。
慌得是……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們還摸不透許娡的想法,不知道她這麼問的目的是什麼。
若實話實說,她未必會信,但又實在沒必要撒謊,怎麼辦呢……
幾位姨娘紛紛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紫煙。
因爲在後院裡,花影是最清楚宮吟飛的一舉一動的,而花影又和紫煙感情最好,所以……
紫煙也很爲難。
這幾位姨娘的事情她雖然知道,但她並不想出賣花影啊。
但是夫人在這裡,若真問起她來,又不敢不說出實情。
許娡看她們眉來眼去的,就有些看不下去了:“這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紫煙,你來說!”果然將山芋拋給了紫煙。
紫煙一聽苦了臉,不禁瞥了眼房門口,這時候多希望花影來解救她啊。
卻也只得附耳過去:“夫人,這幾位姨娘並不曾……並不曾侍寢。”
“什麼!”許娡不由驚呼。心中或驚訝、或竊喜、或疑惑、或欽佩……或是說不出的矛盾心情,一股腦的涌上心頭。
不過她很快作出反應,笑容重新掛在臉上,對幾位姨娘道:“既是這樣,又何必在府裡虛度青春呢?小白,每人一百兩,明早就送她們出府吧。”
再看幾位姨娘,無不震驚,顯然都曲解了她的好意。
當中稍年長的蘇姨娘率先跪下來,俯首在地:“求夫人別趕我們出去罷,若有什麼礙着夫人眼的地方,夫人只管說便是,我們改。”
病怏怏的馮姨娘也跪下來:“是啊夫人,您只管說,我們一定改。”
許娡聽了哭笑不得:“誰說你們礙眼了?我可是爲你們考慮,難道你們寧願在宮府裡從姑娘熬成姑婆,也不願重新嫁個如意郎君嗎?”
蘇姨娘幾個哪裡肯輕易離開,她們其中,或是被買來送給宮吟飛的,或是行賄者的遠房窮苦親戚,或是淫佚無度者的歌姬美妾……都不比在宮府裡雖遭受冷落卻錦衣玉食來的自在。
其中還有人並不只是爲了取悅宮吟飛,而是作爲各黨派的眼線,深伏在這侯門之中。
所以,說什麼也是不能走的。
“給錢都不要,這也是奇了。”許娡擰眉,“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我是決不允許我的夫君染指其他人的,除非我死!所以,也請各位姨娘慎重考慮。”
幾位姨娘更是驚愕,這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在她們眼中,許娡儼然成了妒婦!
趙姨娘兩個忍不下去了,其中一個站出來道:“夫人這樣欺壓我們,就不怕侯爺怪罪嗎?”
許娡笑呵呵地搖腦袋:“不怕。”
她有什麼好怕的,如今宮吟飛還要指望她家呢,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但許家別的沒有,就是有錢,所以八成也是跟錢有關,只是她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數目罷了。
趙姨娘見許娡臉皮這麼厚,當場氣得臉紅脖子粗。
另一位趙姨娘忙幫腔道:“侯爺只是沒見過我們,若見了,還指不定誰得寵呢!”
“不得對夫人無禮。”紫煙在一旁喝斥。
許娡卻是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對趙姨娘道:“你既這麼說,我倒想讓你見見侯爺了,只怕侯爺不肯見你。”
誰知話音剛落,門外小丫頭就喊:“侯爺來了!”
幾位姨娘頓時來了精神,尤其是趙姨娘兩個,恨不得再去找朵花戴,趕緊相互整了整衣妝。
難得見侯爺一次,當然要給他留個好印象。
雖然被花影警告過,不得將未侍寢的事情說出去,但誰會沒事找事去亂說呢?若是被本家知道不受寵,搞不好會被換出來,然後隨便處置了也說不定啊。
所以,這事竟然一點都沒有走路風聲。
門簾一撩,宮吟飛一身家常象牙白直裰走了進來,隨手坐到左手邊的玫瑰椅上。
跟宮吟飛一塊進來的還有花影,花影手裡端着個空盤子,正是許娡叫小白拿去喂狗的那盤。
花影將盤子給了小青,忙親自爲宮吟飛斟茶。
許娡在他進來的同時,已下炕穿鞋,來到他面前,朝他矮了矮身子,叫了聲“侯爺”,又徑自回到炕上坐了。
幾位姨娘也紛紛上前,款款施禮道:“給侯爺請安。”
宮吟飛一見,有些不習慣地咳了兩聲:“你們來了。”
趙姨娘便一臉委屈的向他告狀:“侯爺您可來了,若再不來,我們幾個就要被夫人攆出府去了。”
宮吟飛眉眼不擡啜了口茶:“是不是你們什麼地方得罪夫人了?”
“我們怎麼敢啊!”那趙姨娘攤手,“不過是看我們不順眼,說……”她故意欲言又止,就是爲了挑起宮吟飛的興趣。
誰知宮吟飛只是悶頭喝茶,恨得趙姨娘牙根癢癢。
還是許娡開了口,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問道:“我說什麼了?”
趙姨娘仗着有侯爺在場,又有定安侯沈家給她撐腰,便有了幾分底氣,跺腳道:“夫人說什麼‘不允許我的夫君染指其他人’,呵!侯爺,您聽聽,這話可笑不可笑!”
宮吟飛的動作頓了一頓,竟想不到許娡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也是許明教她的?
但眼下剛好可以借她的手將這些眼線拔出,反倒省了他不少力,不然**之名在外,他還真不知該用什麼理由把這些女人攆走。
如此一舉兩得的事,他幹嘛不成全了許娡?
於是宮吟飛放下茶杯,撩起前擺,翹起長腿,左手在桌子上悠哉地敲着,一副不以爲意的神情道:“後院的事情我向來不管,既是夫人攆你們出去,必是有她的理由,她也有這個權利。”
這下趙姨娘幾個徹底慌了,紛紛跪在地上求饒:“侯爺救救我們,別趕我們走了侯爺。”
然後又爭先恐後爬到許娡腳下求饒:“夫人,求您別趕我們出去,您叫我們做什麼都願意,求您了夫人。”
一時間,屋裡哭聲不止。
許娡聽着鬧心,又怕驚擾到老太太,忙喝斥了一句:“都給我閉嘴!”
屋內頓時沒了聲音。
許娡便道:“誰說要趕你們走了?我不過是讓你們自己做決定,既然你們不想走,那就留下來好了,宮家又不是養不起。”
幾個姨娘聽了一喜:“真的?”
“當然是真的。”許娡看向了宮吟飛,“我向來說一不二。”
宮吟飛感受到許娡的目光,渾身沒由來的哆嗦了一下,不知怎麼回事,又想起剛剛趙姨娘複述許娡的話來,頭皮又是一緊。
許娡擺了擺手:“我累了,你們都退下吧。”然後叫住了告狀的趙姨娘,“你!留下來侍夜吧。”
宮吟飛不明白許娡爲什麼會出爾反爾,但他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許多事情等着他處理。反正他來後院只是陪老天天和太夫人吃飯聊天,並不談論國事,也就不擔心姨娘們會竊聽到什麼消息。
“既如此,我也回外書房了。”宮吟飛根本無視趙姨娘,起身要走。
“侯爺!”趙姨娘不甘心地叫住他,“夫人讓妾身……讓妾身侍夜呢!”
宮吟飛卻是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那是你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