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自識身份,並沒有接話,而是將一個一尺見方的精緻錦盒放在桌面上:“侯爺,這是貴妃娘娘叫人連夜送來的東西。”
宮吟飛不以爲意用食指將錦盒的搭扣挑開。
在蓋子打開的瞬間,昏暗的房間內陡然綻放出異常奪目的綠色光亮,再看盒內,是一顆比拳頭還要大上三倍的夜明珠。
宮吟飛見慣了似的,看都沒看一眼,又重新將蓋子扣好,不由苦笑搖頭:“這是讓我以掌上明珠換許家‘掌上明珠’的意思嗎?”
兩天之後的津州城,街上的行人比廟會還多,比過年還要熱鬧。
有名的中央大道呈十字貫通南北東西,永寧侯的護衛隊從城南的建安門一直排到了城北的撫近門,配置上僅僅比皇帝出行的標準少了兩匹馬而已,着實讓津州城的百姓大開了眼界。
許家也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許明回頭看了一眼春禧堂中那顆御賜的夜明珠,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抓住許娡的手,聲音有些哽咽:“你此去萬事小心,爹孃指定在你出嫁前趕過去,你放心。”
“是。”許娡點頭應是,一身華服厚重難耐,只是輕輕點頭的動作,脖頸就有些吃不消。
許明抓着許娡的手不放,又再叮囑:“你二哥不比你大哥精明,爲人處事又有些軟弱,爹知道你性子雖寡淡些,但比起你二哥還是有手段的,所以在京裡的大宅,你要協助你二哥一同打理。”
許家產業遍佈全國,光是京裡的門面就十幾個,另有宅院三處,兩大一小,都是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
“爹放心,我會盡力幫二哥的忙。”許娡忍痛不敢再動,只得將手抽出來,在許明寬厚的手背上拍了拍。
許娡前生沒有經歷過與親人分別的場面,不會說離別的話,基本上是許明說一句,她說一句。
“好了好了,該輪到我說了吧。”何氏在一旁早就等不及了,一把拽過許娡,來個“橫刀奪愛”。
許娡險些被她拉了個趔趄,怕她又像許明一樣傷感,忙笑着安慰道:“娘,京城離這又不遠,馬車再慢,三天也到了,再說等嫂子生完你們不就可以到京城來看我了嘛。”
“話是這麼說,不過娘還是捨不得我的娡兒去受苦。”何氏想起自己小時候跟乳母學規矩的經歷,初生皺紋的雙眼就忍不住要落淚。
許娡聽得莫名其妙:“哪裡就是受苦了?”隨即一想也有些明白,雙手拖住何氏的手,用力握了握,似是給與她信心,“娘,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光保護自己有什麼用!”何氏忽然雙眸一凜,反握住許娡的手,上前一步,在她耳邊說道:“記住孃的話,小事要忍,大事要狠,要麼隱忍,要麼殘忍。”
許娡一雙鳳眸無比驚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親生母親,平日裡溫順嫺雅的家庭婦女會說出這樣一番狠話來,她甚至懷疑何氏是不是已經知道她的秘密,以至於眼角不自覺的看向了一旁的小白。
小白和小青已經被街上熱鬧的景象吸引,並沒有留意許娡的舉動。
這時候,一身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的許世傑領着一身丁香色十樣錦妝花褙子的許婕從大門裡出來。
許世傑向父親見禮後,對許娡道:“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出發吧。”
許娡擡頭看了下蔚藍色的天空,萬里無雲,是個出行的好天氣,心情也一下開闊起來,回頭拜別父母與大哥大嫂,跟在許世傑身後,上了一輛琉璃華蓋的翠帷馬車。
馬車外觀華麗,內置考究,寬敞的空間足夠躺下三個人。
原本許娡只想帶小白和小青去的,但架不住何氏堅持,最後只好將雜事的程媽媽也一同帶上。
小白和小青是貼身伺候的丫頭,可以隨自家小姐一同坐到馬車裡,程媽媽則要坐在尾部專供下人乘坐的黑漆平頂馬車裡頭。
許婕隨後上了許娡後面的那輛同樣華麗,卻略小一號的華蓋翠帷馬車,她的兩個貼身丫頭彩霞和采薇也一同上了馬車。
不過,許婕院子裡管雜事的王媽媽則被何氏留了下來。
其實,京城裡的宅子也有不少的丫頭婆子,使不過來的使,沒必要非得帶自己院子裡的人,反正到了京城的宅子,還是要再分配幾個的。
許世傑被許明訓了一會子話,最後才上了一匹高頭大馬。
隨着許世傑揚手一揮,許家的人馬浩浩蕩蕩的想涌入中央大街,與宮家的人馬匯合。奈何車隊太長,街上的百姓又多,基本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磨磨蹭蹭過了半個時辰,許娡仍能透過車窗看到自家的院牆,心中不由撫額,這是有多堵!
宮家的車馬同樣也是舉步艱難。
最後實在沒辦法,省了碰頭的環節,請津州知府將津州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全部打開,讓兩家人馬兵分四路出城,這才徹底解決了擁堵的問題。
一路上,百姓說什麼的都有,雖說此次有二哥許世傑和妹妹許婕同行,會少一部分流言蜚語,但舌頭長在別人嘴裡,她管不着,也只能假裝聽不見。
可小白和小青卻是聽得真真的。
小青心眼直,說話也沒遮攔,替許娡抱不平道:“小姐,他們也太會造謠了,咱們去京城又不是住在宮家,哪裡就成了‘倒貼’的?”
小白怕許娡不高興,將茶盤裡的點心塞進小青嘴裡:“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許娡對此倒是不以爲意,對她而言,只要不動她的人,不拿她的錢,哪怕是指着她的鼻子罵,她都不會生氣。
馬車晃晃悠悠行到城外,小白擔心路上顛簸,臨行前特意拿了套官綠錦緞被褥和彈墨大引枕讓她靠着。
許娡斜靠着引枕,如瀑長髮泄了一鋪,百無聊賴地單手支頤,眼睛盯着手裡的《古姜軼志》,卻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怎就忽然心煩氣躁起來?
小白坐在許娡身旁,見她蹙了蹙眉頭,忙問:“小,小姐,是身子不,不舒服麼?”她以爲許娡頭一回出門,又是長途跋涉的,擔心她的身體吃不消。
許娡聽她說話支支吾吾的,擡眸看她,見其臉色刷白,表情嚴肅,不由失笑出聲,“你不是暈車了吧?”她不說還好,這一說,小白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雖是及時用手捂了嘴,但到底還是噴濺出了一些。
好在許娡手疾眼快,身子後退躲過一劫,可坐在小白對面的小青就沒這麼幸運了,一身寶石青的細布衣裳難逃厄運,大部分沾染了小白的嘔吐物,嚇得她哇哇大叫。
“停車!”許娡立即拍着車板高聲道。
馬車應聲而停,小白隨即掀簾跳下馬車,到路邊繼續吐,不時發出“嘔、嘔……”的聲音。
小青也撇下許娡不管,下車跑到車馬隊伍最後的行禮車上拿乾淨的衣服。
竟然把我一個人留在車裡!許娡嘀咕一聲:“這兩個丫頭!”
方纔出津州城的時候,宮吟飛便下令重新整合隊伍,將宮家的人馬分成兩撥,一前一後將許家的隊伍護在中間,所以宮吟飛的馬車就行在許娡的馬車前。
聽到許娡喊停車,倚在絳紫色提花大引枕上假寐的宮吟飛睜開一雙深邃星眸,慵懶的開口問道:“何事叫停?”
丹青騎馬靠近車窗:“侯爺,是許家小姐的下人暈車了。”
宮吟飛“哦”了一聲:“既如此,就都休息一下吧。”他撩簾下了馬車,走到後面那輛琉璃華蓋的翠帷馬車前,正巧見車內伸出一截皓腕,纖細柔荑輕撩車簾的一幕。
暖陽下,芊芊如蘭的素手與墨綠織錦提花的車簾形成鮮明對比,更襯得肌膚如凝如脂。
宮吟飛尚未回過神來,緊接着,又見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龐在車簾後顯露出來。巴掌大的瓜子臉上,眉似遠山青黛,眼如秋水橫波,鼻似玲瓏玉墜,脣如三月杏花,無一處不是精緻可人;如瀑長髮半披半綰,梳着女兒家特有的時興髮髻,雖插了滿頭的珠釵,卻是不落俗套。
上身穿藕荷色撒虞美人花亮緞粉紫鑲邊偏襟的長褙子,上罩粉紫撒花緞面對襟比甲,下配一條象牙色的馬面裙,如斯美人,竟是被一股濃重刺鼻的韭菜味徹底顛覆了形象。
宮吟飛的表情一僵,站在車前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尷尬得不行。
丹青見狀,翻身下馬,將宮吟飛護在身後。在未查明女刺客的身份之前,不允許任何可疑之人靠近宮吟飛。
小白在路邊吐得七葷八素,人已經虛脫了半邊,見許娡自己下了馬車,趕緊將身上許娡用來遮臉的青紗巾掏出來,絆絆磕磕來到許娡面前,要給她戴上。
只是小白吐了一身,那青紗面巾一直在她身上放着,味道又能好到哪裡去?許娡輕輕避開:“不必了。”她本身也不喜歡戴面紗,一直覺得戴這東西簡直是白白浪費了她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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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9章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動,不影響情節。奶嘴最近在爬新人榜,求收藏和推薦票,小夥伴們的支持就是奶嘴的動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