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小白這麼做是打算等她死了之後做宮吟飛的繼室,就算做不了繼室,做名副其實的姨娘也行。
但是她低估了許娡的敏銳。
事實上,早在幾天前,花影就跟許娡說過,說後院的兩個趙姨娘經常來找小白,而就在前幾天,小白還偷偷用自己的體己銀子打發一個小廝出去買鼠藥,說是自己的房裡有老鼠。
可惜的是,打發的小廝正是花影的人。而花影得知這件事便覺得可疑,就悄悄告訴了許娡。
不過當時花影的重點是“不如買只貓來的有效”,並沒有過多提及小白買鼠藥一事,因爲花影不想給許娡留下挑撥離間的印象。
而小白也一直以爲許娡只是在家閒得無聊,所以偷偷跑出去學些三腳貓功夫的大家小姐而已,所以她犯了兩個錯誤,一是所託非人,二是低估了許娡。
如今被許娡當衆揭穿,人贓俱獲,她沒什麼好解釋的,只是希望許娡可以網開一面,不要把事情告訴太夫人。
因爲目前唯一喜歡她的,就只有太夫人一個了。
“夫人。”小白撲通一聲跪下來,拽着許娡的裙子說道,“是趙姨娘她們蠱惑我的,說我只要除掉夫人,我就可以做繼室的,我一時鬼迷心竅,着了她們的道,哦對,這藥也是她們讓我買的,夫人,我不是真心想要害你,夫人……”她一邊哭一邊把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更令許娡討厭。
許娡冷冷道:“我殺第一個人的時候,不知道掙扎矛盾了多久,你居然只是一時被迷了心竅就可以下決定了?小白。我不知道該說你心腸歹毒呢?還是心腸歹毒呢?”
小白知道眼下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了,繼續哭求道:“夫人,原諒小白吧,求你原諒小白吧,別把這事告訴太夫人,剩下的你叫我做什麼都願意。”
“做什麼都願意?”許娡扳住小白的下巴,“那我讓你即刻離開宮府。你願意嗎?”
“這……”小白猶豫不決。
許娡冷笑一聲,反問道:“這也叫‘什麼都願意’?”
小白還不死心:“除了這個。夫人叫我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誰要一個吃裡爬外的牛和馬?”許娡起身,如今也不用吃飯了,氣都氣飽了。“我明天就會跟老祖宗請示,讓你搬出去,以後你就好自爲之吧。”懶得再說其他,拂袖而去。
小白見許娡態度堅決,不禁跪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花影回到正房時,見許娡的臉色很不好看,問紫煙,紫煙只是搖頭,她便斟酌着要不要把最新的消息告訴許娡。要知道這消息對於許娡來說,可不算是好消息。
小白的哭聲雖然不大,但是在院裡和蕊心巧玲玩的小青卻聽到了。
見許娡從她房裡出去之後。她就一直哭個沒完,以爲是許娡訓斥了她。
自從小白被擡了做姨娘之後,許娡對小白的態度就比較有敵意,這是人人都知道的,小青也能夠理解。
她藉口天色已晚,打發了蕊心和巧玲。進屋去看小白。
見小白哭得眼睛腫成了鈴鐺,忙攪了帕子遞給她。又輕撫她的後背,安慰道:“怎麼啦?又被夫人訓了嗎?”
小白用帕子捂着通紅的雙眼,點了點頭:“夫人始終不肯原諒我。”然後起身坐在桌旁,她是無論如何不能告訴小青真相的。
小青聽了點點頭,看着桌上紋絲未動的酒菜,瞭然道:“沒關係啦,一次不行就求兩次,兩次不行就求三次,總會求得夫人原諒的。”
卻見小白只是灰心地搖頭:“不會的,再也不會了。”
小青哪裡知道小白的心思,只當她是被夫人的態度攪得心情有些沮喪而已。
於是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坐在了她的對面,也就是剛剛許娡坐過的位置,笑道:“沒關係嘛,夫人不陪你喝,我來陪你呀。”說着,拿起酒杯就喝。
“小青!”小白想要阻止已經是來不及了,“快吐掉。”
小青第一次喝酒,被辣得夠嗆,卻是不以爲意地咂咂嘴:“至於嘛,這麼小氣,明天我叫夫人再賠你一壺就是了。不過這酒的味道還真是奇怪,怎麼這麼……這麼……呃……”她突然感覺胸口有些發悶,五臟六腑像被火燒了一樣,抓着衣襟難受道,“我是不是醉了?”說着,開始大口喘息起來。
小白嚇得猛拍小青的後背:“快吐出來,你這個笨蛋,這酒裡有毒。”
“什……麼?”小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白,連簡短的兩個字都發不出來了。
許娡正在房裡鬱悶的喝茶,忽然聽見碗筷掉在地上的聲音,看向花影。
花影也聽到了,問道:“要不要去看看?”
許娡冷冷道:“不必了。”估計是小白在發脾氣吧,“隨她摔。”
“小青!”小白扶起一口血噴在桌上的小青,“你等着,我去叫人來。”
毒酒已經傷及腑臟,小青知道自己不行了,忙拉住小白:“等等。你告訴我,那酒不是你要給夫人喝的,快告訴我。”
卻見小白默然地低下了頭。
小青閉上雙眼,留下兩行失望的淚水,她緊緊攥着拳頭,讓指甲陷進肉裡,好讓她再堅持一口氣。
“想不到我引以爲傲的小白姐姐,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她眼裡滿是失望,卻越想越氣,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擡手給了小白一巴掌,“你不是人!”
“是,我不是人,我不配做你的小白姐姐。”小白抱着她哭。
花影聽到有氣無力的巴掌聲,不由覺得奇怪,見許娡皺眉,上前問道:“夫人,要不咱們去看看吧。”
許娡也覺得奇怪:“走吧,去看看。”別鬧出什麼事來,宮吟飛又不在家,到時候太夫人就該怪到她頭上來了。
前腳剛踏出房門,就聽到廂房傳來一聲哭喊。
“小青!”
許娡意識到不對勁,身形一晃到了廂房,卻見到小青已經不省人事倒在小白懷裡,而桌上還有一大攤的黑紅色血跡。
這是中毒的表現。
許娡趕緊跑過去推開小白,將小青抱在自己懷裡,晃了晃,輕喚一聲:“小青。”
這時候,花影也進來了,見狀趕忙吩咐紫煙:“去叫大夫。”
“不必了。”許娡叫住了紫煙,那麼大的劑量,丹青又不在,等大夫趕來,估計小青的身體都涼了。
小青聽到許娡的聲音,無力裡微微睜開眼睛,艱難地扯出一絲微笑:“夫人,你來了。”
許娡強自隱去淚水,對她笑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小青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力氣再說話。
許娡知道她已經是在彌留之際,問道:“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小青聽了,將目光落到了小白身上,卻是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
許娡知道小青和小白要好,猜道:“你想讓我饒她一命?”
見小青深深地點頭,許娡冷聲道:“是她把你害死的,你也要原諒她嗎?”
小青勾了勾嘴角,彷彿在笑。
許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即便這樣,小青也要原諒小白嗎?
“好,我答應你。”許娡顫聲說道,卻發覺小青已經沒了氣息。
她默默將小青的眼睛合上,起身看着小白。
小白感受到她冷冷的目光,禁不住身子發抖,她是真的害怕了。
跪在地上磕頭:“夫人,我不是故意的,夫人饒命。”
到現在還想着饒命,許娡真想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不過她既已經答應了小青不殺小白,她就會說到做到。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小白。”許娡開口,語氣不帶任何感情,彷彿是審判者一般冷冷冰冰的,“明天我會叫許家的人來接你。”
讓許家的人來接?這對於一個已經做了陪嫁的丫頭意味着什麼,小白不會不知道,也就是說,不禁她的姨娘做不成了,連丫鬟的身份都不是了,而是作爲戴罪之身,被隨便發配到邊關,然後自生自滅……
“夫人,不要,夫人原諒我吧,求夫人饒命。”小白一個勁的磕頭,不一會,額頭就見紅了。
許娡能饒她已經是最大的底線了,不管小白如何求她,她只是轉身往外走。
“夫人,你若趕我走,就讓我再最後見一次太夫人吧。”小白在她背後說道。
許娡怒然回頭,指着小白,厲聲道:“事到如今你還有臉說這話,真是不知好歹,來人,即刻將她扔出去,誰也不許求情。”
眼下,廂房屋裡屋外已經圍滿了人,聽到許娡的命令,幾個婆子上前架住小白就往外走。
“什麼事吵吵鬧鬧的!”屋外突然傳來太夫人的聲音。
許娡暗道不妙,忙出去迎接。
小白卻彷彿是見到了希望,忙掙脫開婆子的束縛,也跟着跑出去。
不等許娡行禮,噗通跪在太夫人面前,抱着她的腿道:“太夫人,求您救救小白,夫人要把我趕出去。”
按理說,太夫人的院子離正院有一段距離,不可能是聽到聲音趕過來的,而院子裡的人都圍在廂房,也不可能跑過去報信,太夫人難道是心有靈犀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