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避免給你添麻煩,便送你到這裡。過些時候,我讓人給你送些藥來。你與雲卿姑姑說明,歇息些時日,不然你這身子怕是”龍戰小心放我下來,柔聲對我道。
從他去牢中看我,到現在此刻,眼神中都是擔憂的神色。
如此意氣風發的一個人,這神色在他臉上停留如此之久,讓我有些難以相信。
我知道,他是在關心我。
我心中多有感激,便道,“龍大人大恩大德,小的無以爲報,他日倘若龍大人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小的”
“小蕭子!”龍戰直接打斷我的話,涼涼的喚我一聲。
我愣愣的看向他。
“我幫你是我自願,從不曾求你任何回報。好了,你快些回去,隨後便有人給你送藥。”
再多言,便是太過扭捏矯情了,我點點頭。便有些吃力的進了翠微宮。
剛進去,便看到雲卿從屋裡頭出來,朝我走來。
我正要躬身行禮,雲卿便已經快步走來,到我跟前將我止住,“好了,這兩日你實在是受苦了。我已經像娘娘懇請讓你多歇息一會兒。宮裡頭有小允子便也夠了。娘娘已經恩准了。”
“奴才謝娘娘,奴才謝姑姑。”
“好了,要謝啊,也要謝九皇子。”
“九皇子?”
“是啊。這件事雖然說不是你所爲,但畢竟是你照顧羲和公主不周,又險些連累了娘娘。娘娘實則心裡多有不滿,憑我剛纔那幾句話娘娘自然不會恩准,是九皇子他又向娘娘求了情。你該知道,娘娘是很少否定九皇子的意思的。”
“奴才知道了,奴才也謝九皇子。”
“好了,快去歇着吧。我過會兒讓紅秀替你煎一副藥。”
“謝姑姑,那小的就先回屋歇着了。”
“去吧。”
等我回到屋中,便將門關好。身上的皮肉傷過幾日便結痂了,可是肩上因爲小青子的一塊烙鐵,此時真是疼的入了骨髓。
我扭頭看着我的肩膀,那件衣裳已經被染紅,而此時定然血肉已經與衣服粘在了一起。我點了一盞油燈,又尋來剪刀。
我微微將衣服稍稍一拉,便疼的全身都要麻痹。只好坐在桌前,將剪刀在火上烤熱,然後將右肩的衣服褪到手臂處,這樣剪左肩的血衣便方便些。
我知道會很疼,但是如果再不剪,傷口恐怕會感染化膿,到時候整個左肩估計就廢了。所以我便拿了一塊布塞住了自己的嘴巴。深吸一口氣,便將烤熱的剪刀朝左肩剪了過去。
悶哼一聲,險些暈過去。額頭上冒得全是汗,嘴巴咬着那塊布,發出咯咯的聲響。
“你在幹什麼?”突然門被人推開,我猛地一驚,嘴巴里的布掉了出來。
姜烜過來,直接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剪刀,冷冷說道,“小蕭子,你在幹什麼?就憑這些,你能將你的傷口治好?”
“九皇子”
“閉嘴。”
姜烜說完,我才發現他手上竟拿了些東西。
姜烜重新給我處理好了傷口,又在傷口上撒了些粉末狀的藥,然後用白色的紗布將我的左肩去纏好。
其實他給我纏的時候,我心裡是膽戰心驚的。裹胸布已經離衣服只有一點點的距離,只要衣服再往下退一遍遍,就能看到裹胸布。那我的性別就昭然若揭。但我又應該感謝小青子那幾個太監對我嚴刑拷打,我身上血肉模糊,都是一道一道的傷口,哪還能分辨出來那是女子的皮膚,還是男子的皮膚。
“把衣服脫下來。”
我還在慶幸的時候,姜烜突然說道。
我直接嚇懵,問道,“做,做什麼?”
“你身上到處是傷,自然要出來。你以爲我要做什麼。”姜烜說着,伸手就要過來脫我的衣服。
“那個,九皇子,還是奴才自己來吧。奴才不敢勞煩九皇子殿下。”我說着起身,卻不想牽動傷口,疼的嗞了一聲。
“過來!”姜烜站在原地,涼涼的開口,聲音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再有威嚴我也不能過去,被你發現我是女的,那我就是死路一條。
我嘿嘿一笑,道,“九皇子,奴才真的可以自己來。這您是主子,奴才只是個小太監,實在是不好,若是讓旁人看到,奴才定是要被娘娘責罰的。”
“你是在害羞?你雖然是個太監,但也是個男人,光個膀子算什麼?”
“奴才身上血肉模糊,實在不能髒了九皇子的眼。也請看在奴才剛剛從鬼門關走一趟的份上,九皇子不要對奴才這麼好,讓娘娘看到,奴才這條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姜烜遲疑了一下,問,“你自己真的可以?”
“九皇子放心,奴才也不是第一次受傷,自個兒能照顧好自個兒。”
“就因爲如此,你便從來有事也不求”姜烜急急一說,卻到中途又止住。
他一拂袖,便道,“罷了,你自己來,這些藥,你留着。”
“奴才謝九皇子。”
“嗯。”姜烜要走之時,卻又在袖中掏出一方手絹遞給我。
這手絹是當日萍兒贈我之物。
“這東西怎麼會在九皇子那裡?”轉念一想,立刻驚問道,“此事萍兒也有所參與?”
姜烜點頭,“龍戰過來找我,說此事與小青子有關。雖說他說不出什麼緣由,但至少也不會無端端就這樣說。但事情緊急,去搜集小青子的罪證已是不可能,無奈之下,便想出了這一計。我在你這見過這張手絹,又聽你提起過,便料想這萍兒與你關係定然不淺。她貼身伺候皇上,小青子又是跟在裘榮海身邊伺候皇上的人。便只好有求於萍兒。”
“所以小青子的貼身之物,是萍兒從小青子身上偷來,然後才放到假山那處?”
姜烜點點頭。
這樣一來,一切就都明顯了。原來此事不僅牽扯龍戰姜烜,連萍兒也被牽扯了進來。萍兒若是偷東西時被發現,那一定會被誣陷成爲我的同黨,那萍兒可就此事現在想起來,都有些後怕。但是倘若不用此計,怕是一時間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只是這些人都甘願爲我冒險,又讓我情何以堪?
想到此,我便立刻對姜烜跪了下來,“奴才再謝九皇子救命之恩。”
“救你之人是羲和公主,你不必謝我。”
“倘若沒有九皇子那一計,將我從天牢中帶出來,恐怕奴才早就已經命喪黃泉了。所以,九皇子還是救了奴才一命。”
姜烜道,“本皇子說過,你的命是本皇子的,本皇子會將你從那天牢中帶出來。本皇子決不食言。”
話雖如此,我卻道,“九皇子此次爲奴才出面,奴才卻有些擔心九皇子。”
“何以這麼說?”姜烜一邊說着,將我扶起來,讓我坐在牀上。
我道,“九皇子一向低調,不在皇上跟前有所表現。可前些日子,突然在騎射大典上拔得了頭籌,這番又突然替奴才出面。奴才有些擔心九皇子的處境。”
姜烜眼神一緊,定定看我道,“小蕭子,連母妃都看不明朗的局勢,你卻看得如此清晰?那依你之見,本皇子爲何要這般做?”
“騎射大典,是爲了娘娘。這次,自然是因爲因爲奴才。”
“原來你也不是心被矇住了。你知道便好,其他的事本皇子不在意,本皇子若是不去辦錯事,他們也不會對我如何。你如今先擔心你自己的身體,無需擔心本皇子。”
“是奴才多慮!”
“誰說你多慮了,你關心”姜烜再次停住,道,“你先歇息吧,本皇子還有事要去辦。”
“奴才恭送九皇子。”
因爲有姜烜這一鬧,我便將門反鎖,又檢查了一下,這纔敢在屋裡將衣服脫掉,替自己擦洗傷口。等到將那血衣換下,又換上了乾淨的衣裳,我已經筋疲力盡。便和衣在牀上睡下。
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但我實在是太累太疼,便也沒聽得清楚。
等到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便聽到一陣敲門聲。我醒來,因爲擦了藥的緣故,此時身上便覺得疼痛緩解了不少。
我起身問道,“是何人?”
“是我,紅秀。”
紅秀?
“紅秀姐姐有何事?”
“方纔龍大人送來了藥,吩咐我給你煎好,如今已經好了,端來給你喝。”
“哦,紅秀姐姐稍等片刻。”
我起身,將門打開,果見紅秀手裡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藥。
“有勞紅秀姐姐了,就放在這邊吧。”
紅秀走進來,看了看我的屋裡。我突然意識到,方纔太累,我直接將血衣都脫下之後,還沒來得及收拾,便太累就睡下了。血衣倒是沒什麼,可我那裹胸布也放在其中。
紅秀進屋,我便發現了裹胸布的一角,便不動神色的站到了跟前,擋住了紅秀的視線。
紅秀將藥放在屋裡,道,“你趁熱喝吧。”
“多謝紅秀姐姐。”
“你不用謝我。是龍大人送來的藥,吩咐的,不然我也不會給你熬藥。”
紅秀對我還是這般冷漠,我便不再多說感謝的話,便無意的問道,“方纔可是紅秀姐姐看到我與龍大人,突然又走了?”
“小蕭子,你這是在我跟前炫耀什麼?”紅秀突然冷言道。
我一愣,道,“我只是問一下,並沒有什麼炫耀,紅秀姐姐爲何這般說?”
紅秀瞪我一眼,便直接出了屋子。
我坐在桌邊,看着那碗藥。既然是龍戰送來的,我應該喝了,這樣身體也好的快一點。
我端起來,卻因爲太燙,直接將藥碗打翻,那湯藥落在地上,突然呲啦幾聲,還泛起白泡。
我驚得看在地上,難以置信,這藥裡有毒。
是紅秀給我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