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頭很強烈,魏汐月和溫陽公主的衣服已經烤乾了,兩個人收拾好自己,沿着河岸往河流的上游走去。
也不知道她們被衝出了多遠,這裡離安寧鎮還有多久的路程。兩個人走了許久,四周還是看不到一點人煙。
魏汐月是有功力在身上的,還不怎麼覺得累。
溫陽公主身子弱,走了這麼久,全靠着一股氣在撐着。她性子倔,即使累了,也不肯吭一聲。
魏汐月看她鼻尖上全是細密的汗珠,臉色已經開始泛白,就知道她是累慘了,再走下去,恐怕就要支撐不住了。
不遠處有棵柳樹,魏汐月就拉着溫陽公主緊走了幾步,將溫陽公主往樹底下一推,自己也癱坐下來,抹了抹汗水,笑道:“溫陽,我累了,咱們歇一歇吧。”
溫陽公主明白這是爲了照顧自己,也不說什麼感激的話,累得都不想動彈了。
歇夠了,溫陽公主就揪着自己的袍子,聞來聞去。
魏汐月好奇,問道:“溫陽,你聞什麼呢?”
溫陽公主就湊近了魏汐月,道:“嫂嫂,你聞一聞,我身上還有沒有小花貓的味道了?”
魏汐月眼皮子一跳,忙道:“快把外袍脫了!”
倒把溫陽公主嚇了一大跳:“把袍子脫了,我穿什麼啊?”
魏汐月也不跟溫陽公主囉嗦,自己動手解下了溫陽公主的袍子:“黑白無常就是靠着你身上小花貓的氣味來找到咱們的。雖然這袍子浸了水,但難保他們沒有用別的什麼陰險招數。保險起見,你還是換身衣服吧。”
“可我上哪裡去換身衣服呢?”
這個倒是個大難題。
可巧了,已經是大中午的了,魏汐月起身朝着遠處望去,就看到不遠處有炊煙升起。
“溫陽,那裡好像有個村子,咱們過去看看。”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着村裡去。所謂的村子也不過就是十幾戶人家湊在一堆。魏汐月轉悠了一圈兒,發現有戶人家正好在外頭晾着衣裳呢,就順手拿了個男人的袍子,跑去丟給在遠處躲着的溫陽公主。
“快點換上!”
溫陽公主嫌棄地用手捏着那袍子:“什麼腌臢男人穿過的,我不要穿!”
“不髒!人家洗得乾乾淨淨的放在外頭曬呢!”
溫陽公主苦了一張小臉,老老實實地將寬大的袍子套在身上,捲了袖子,那袍子邊兒還拖着地。
“嫂嫂,你給人家錢了嗎?”
魏汐月一愣:“這個還要給錢嗎?”
“當然了!你不給人家錢就是偷啊!”
魏汐月不以爲然:“一件袍子而已,不值什麼錢!”
“嫂嫂,你不會經常偷東西吧?”
“哪有!我不過才偷了幾回……”
“啊?嫂嫂,你偷了幾回啦!”
魏汐月說漏了嘴,卻不想在小狐狸面前丟了面子,兇巴巴地道:“你管這麼多做什麼?我剛纔只是沒帶銀子而已!”
順手就從溫陽公主的手上摘下了一枚玉扳指:“是你穿了人家的袍子,自然要你來付錢!”
別過了小村子,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因爲沒有吃飯的緣故,二人都餓得不行。魏汐月就後悔起來,剛纔應該順手再拿點吃的了。那枚玉扳指都能買下好幾個這樣的村子了,換點乾糧吃,應該不成問題。
眼看着日頭都偏西了,她們倆
還是沒有趕到安寧鎮,不免都着急起來。
魏汐月比溫陽公主要着急的多了。楚遇今天還沒有服藥,晚上的時候該要心口痛了。
一時又開始埋怨楚遇,她丟了,就不知道出來找找嗎?就算是爲了解藥也好,至少出了安寧鎮來迎迎她們啊。
這下子好了,今晚沒有藥丸,看你怎麼辦。
想歸想,魏汐月還是想要儘快回到安寧鎮,總覺得若是沒有了她,楚遇今晚怕是要挨不過那痛楚。
日暮時分,總算到了有些眼熟的地方了。
溫陽公主揉着痠痛的腳,癱軟在地上,興奮地喊道:“嫂嫂,這是不是咱們落水的地方!”
“別叫那麼大聲!”說的好像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們是落水狗似的。
溫陽公主惴惴不安地道:“嫂嫂,你說那兩個人還在不在這裡了?”
“應該不在了。”魏汐月環視四周,“黑無常受了傷,估計有段時間不能出來了。”
溫陽公主就伸了個懶腰:“正好,咱們可以在這裡歇一歇。”
“不行。”魏汐月想着楚遇,就催促溫陽公主,道,“早些回去,大家也都會早一點放心。”
溫陽公主卻扶着自己的腳,道:“可我實在是走不動了。嫂嫂,既然這裡已經沒有危險了,不如嫂嫂你就先回客棧,讓魏將軍來接我,好不好?”
“一點都走不得了?”
魏汐月不放心溫陽公主一個人待在這裡,誰知道待會兒還會出現什麼牛頭馬面的。
可溫陽公主實在是走不動了,她本來就虛弱,昨晚上護着魏汐月遊過那麼長的距離,今天一天沒有吃東西,趕了這麼長的路,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更別說溫陽公主了。
魏汐月就將手腕上的烏木手鐲褪下來套在了溫陽公主的手腕上:“我這就去客棧喊人。你自己一個人找個地方藏起來。要是遇到了危險,只要轉動這手鐲上的機關,就會有暗器射出。”
又叮囑了溫陽公主幾句,魏汐月才起身匆匆離開。
“她走了,你不用裝下去了。”
一個黑影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站在了溫陽公主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溫陽公主。高大的身軀投下一大片陰影,將溫陽公主完全包裹其中。
“我沒有裝,腳是真的疼。”
那黑影遲疑了片刻,就蹲下身,褪下了溫陽公主的鞋襪,見那雙本來柔嫩如蓮花瓣的小腳已經磨出了好幾個大水泡,輕輕一碰,溫陽公主就疼得直哼。
“怎麼不用內力?”
“嫂嫂那樣聰明的人,我若是在她面前使一點點詐,都會引起她的懷疑的。”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避開溫陽公主足上的水泡,動作極其溫柔地給溫陽公主揉着雙腳:“疼嗎?”
溫陽公主吸了一口氣,點點頭,道:“你給我揉一揉,我就不疼了。無情,無心的傷好點了嗎?”
“放心,他露了行跡,我已經打發他回了京城,換了無名來了。”
溫陽公主摸了摸手腕上的烏木手鐲,道:“阿遇哥哥會不會發現?”
“不會。”
溫陽公主沉默半晌,又道:“她身上有半月環。說不定滿月環也在她身上了。”
“動手結果了她,就什麼麻煩都解決了。”
“不行!”溫陽公主提高了聲音,動作幅度一大,就碰了腳上的水泡,吸了口冷氣,才道,“我下不了
這個狠心。嫂嫂她對我很好。”
“她猜忌你,始終不能夠對你誠心相待。”
“她猜忌我也是應該的。可關鍵時刻,明明知道甩下我就可以,她卻偏偏想要救我。就算是平日,嫂嫂也對我諸多照顧。”
黑衣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心軟不是一件好事。”
溫陽公主不答反問:“無情,你說哥哥到底想要什麼?他真的不想要皇位嗎?”
“祁王殿下不稀罕權力江山,殿下說了,他想要的只是當年的真相。難道這不是公主您想要看到的結果嗎?”
“可我好累。”小人兒將臉埋在雙手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才擡起頭,臉上又換上了甜甜的笑容,“無情,你昨晚吹的曲子真好聽,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無情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一點溫度都沒有,“你聽着好聽就行。”
溫陽公主一點都沒有被無情的冰冷影響到:“嫂嫂說,咱們也算是對歌了呢。”
“不是,殿下不要聽人胡言亂語。”
溫陽公主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半晌,無情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玉扳指——正是在小村子裡換了袍子的那枚——遞給了溫陽公主:“這是太子殿下送給你的東西,怎麼能夠隨意丟棄?”
溫陽公主就撅起了小嘴:“我不稀罕!”
“皇上會稀罕!戴上,太子殿下送你的東西,你要是弄丟了,皇上問起來,你要怎麼解釋?”
溫陽公主就委屈地紅了眼圈兒:“我的命都要沒了,還在乎那玉扳指做什麼?難道黑白無常說的是真的,真的是我最親最愛的人要殺了我?”
“你最親最愛的人始終是祁王殿下,祁王殿下怎麼會想要了你的性命?”
溫陽公主轉過臉不想去理無情,無情又道:“還有,你昨天爲什麼要設計讓叮噹公公做了替死鬼?”
“我沒有!”溫陽公主辯解道。
“若是沒有設計,爲什麼要將小花貓遞給叮噹?你早就知道那花貓有古怪,對不對?”
溫陽公主不服氣地道:“難不成要我將花貓給玲瓏嗎?”
“叮噹是太子的人。玲瓏不過是伺候你的丫頭,有多少不能夠要!你殺了太子的人,萬一讓人看出了破綻,你要怎麼在皇上面前自處?”
“玲瓏不是伺候我的丫頭!她是從小陪伴我到大的人,我從來都沒有把她當成丫頭看!”
“在我看來,她只是一個可以隨時爲了祁王殿下大計犧牲的人。”
“我哥哥可沒有這麼狠心!”溫陽公主不服氣地叫嚷道。
無情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黑色面具下,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
溫陽公主就沮喪起來:“無情,你真的就這麼無情嗎?”
“人一旦有情了,就必會受傷。”
“對我,”溫陽公主祈盼地看着那張黑色面具,“對我也會這麼無情嗎?”
“殿下,您的腳還疼嗎?”黑衣人避開了溫陽公主的話,輕柔地爲溫陽公主穿上了鞋襪,“殿下餓不餓?”
“無情,你對我這麼好,一定不會那麼無情的,對不對?”
“殿下,無情要走了。殿下可還有什麼吩咐的?”
溫陽公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悶悶的,聽說無情要走了,忙擡起頭,笑道:“無情,讓我看看你,看看你長什麼樣子,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