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汐月眉頭皺得緊緊的,要說楚遇得罪了她,倒還真沒有。除了方纔因爲西門錦榮的事情,她有些生楚遇的氣,其他的,楚遇一直都依着她。
“讓你去查你就去查,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既然說不出楚遇哪裡不好,魏汐月就將一肚子的火氣都發在了紫沁的身上:“離開這麼長時間,還是這樣多嘴多舌的,我看你是改不了了。等回到京城,你自己去紫雲觀領罰去吧。”
外頭紅杏又來叩門,魏汐月一言不發,腳下生風,雕花木門摔得震天響。
紫沁和綠調面面相覷:“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跟吃了火藥似的?”
綠調搖搖頭,一手拈了桌子上的桔子,剝了皮,掰下一半來扔給了紫沁:“你管這麼多做什麼?主子讓做什麼,咱們就做什麼唄?可別跟青湄似的,整天渾渾噩噩的,倒讓主子爲她操起心來了。”
紫沁在路上就聽綠調說過青湄的事情了。她將那半瓣兒桔子捏在手心裡,嫌棄綠調剝得粗糙。自己用養得和水蔥似的一把指甲細細得將桔子瓣兒上的脈絡都挑了去,往嘴裡塞進一小瓣兒,輕輕一咬,滿嘴都是新鮮的汁液。
她眉頭一皺,輕聲道:“這北地的桔子要酸得多呢。”
魏汐月一出門兒,臉上就帶了笑模樣兒。
紅杏在門口恭恭敬敬地立着,裡頭的動靜兒她不是沒有聽到,但只裝作不知。
楚遇是將她給了魏汐月的了,她的心裡便只能夠裝下魏汐月一個主子。若是回頭兒將魏汐月這裡的事情都透露給楚遇聽,別說魏汐月容不下她,楚遇就頭一個饒不了她。
背信棄義的人,能夠背叛一個主子,就能夠背叛第二個主子。
“王爺呢?”
紅杏努努嘴兒:“朝正堂裡去了。”
自楚遇和魏汐月成婚以來,這還是頭一遭用膳的時候楚遇不等魏汐月一同前去。
魏汐月抿了嘴脣笑:“咱們快些走吧,大皇子殿下怕是等不及了。”
紅杏覷着魏汐月的臉色,見滿滿的都是笑容,便也跟着大着膽子調笑起來:“可不是嘛。城主大人吩咐了,特地給加了兩道大菜,都是大皇子殿下平素愛用的。田大人見了,那一張老臉耷拉得尺長。”
紅杏一面比劃一面說,把個魏汐月都給逗樂了:“你如今也跟着黃桃和小妹學起來了,越發地愛耍貧嘴。”
主僕兩個說說笑笑就進了正堂。
飯是早就已經擺下來了,楚遇身邊空了個位置,他朝着魏汐月招招手,笑着將魏汐月的銀箸擺正。
大皇子眼風一掃,臉上便冷了下來,盯着對面的空位子,一言不發地喝着茶。
魏南音又稱病,躲在房中不出來了。
大皇子心中不滿,便是一個傾國傾城的人兒,幾番彆扭鬧下來,泥土胚子造的人兒也要不滿意了。
況且大皇子又不是那等沒脾氣的,魏南音每鬧一次,他心裡的火氣就增添一份,相應的,那份憐香惜玉的情誼就少了一分。越發惦記起那滿天荷葉下的一抹幽香來,只看着魏南音的身份還算是對他有所助益,不然,他早就丟開手去了。
紅顏總有凋零的一天,等他登上大位,又有什麼樣的紅顏弄不到手?
魏汐月來得最晚,才坐下,就看到對面的蕭冰玉袖着一雙玉手,朝着她微微笑,一雙
妙目卻不時地瞟向身邊的空位子。
魏汐月會意,也衝她點頭笑了笑。
大皇子最見不得魏汐月笑了,現如今他既然已經取得了西門城主的信任,便已經不將魏汐月和楚遇放在眼中了,將茶杯不輕不重地往飯桌上一擱,陰陽怪氣地說道:“弟妹真是好大的架子,一屋子的人都等着弟妹來呢。瞧瞧,這菜可都涼了。”
“我倒是忘記了,大皇子殿下脾胃不好,用不得寒涼的東西。來人吶,快把這涼了的菜撤下去,重新熱一遍再送上來!”
玲瓏早攢着一口氣,見魏汐月是有意在折騰大皇子,便笑道:“回王妃殿下的話,這桌子上的有些菜若是再熱一遍,可就不好吃了。”
魏汐月瞥她一眼:“那就重新做了送上來!”
單指了西門城主送上來的那道八寶鴨並珍珠鴨肉丸子,道:“這鴨子是性寒的東西,大皇子用不得這個,賞給下頭人吃了吧,讓田大人重新做別的上來。”
田大人就在門外邊候着,西門城主送了菜來,他自覺被打了臉面,早就不滿了,聽得魏汐月的吩咐,頓時就揚眉吐氣,對着小徒弟笑道:“走,去廚下整治一桌送上來!”
大皇子臉都綠了。
因是早就和西門錦寒約好了,下午要去城外圍獵去,想着晚上定然要吃烤肉,早起便興頭起來,早膳都沒有用好,這會子腹中飢餓難耐,已經是等不得了。
其他的人倒沒有他這般飢餓。蕭冰玉在家中時便是一日五餐,除了早中晚三餐,一日還有一頓早點心,一頓午點心。她才用過點心,一時倒沒有覺得餓。
楚遇和魏南風早起要去和侍衛練招式,早膳必得用得足足的,這會兒午膳的時間因着大皇子飢餓提前了,他們二人還不覺得餓。
算來算去,只大皇子一個人的臉色難看。
夏彌偏還端了幾盞調好的蜜糖水上來:“這是田大人讓上的,說是玫瑰滷汁調得糖水,最是滋養不過的了。讓幾位主子先用着,他那裡馬上就送上一桌子菜來。”
大皇子臉色緩和幾分,拿了銀箸,道:“算了算了,午後還要同三公子一道去圍獵,不如就湊合着用點,別讓人家三公子等急了。”
他那裡筷子還沒下去,面前的一盤子菜就讓玲瓏給端走了。
大皇子虎着一張臉,斥道:“你個奴才,這是做什麼!”
玲瓏一臉委屈:“王妃殿下吩咐了,大皇子殿下不能用寒涼的東西,這些個菜既然已經涼了,便着撤下去賞了奴才吧。”
大皇子還要發脾氣,夏彌一盞糖水就送到了面前:“大皇子殿下略微等等,田大人就在廚下忙活着呢,殿下先用着糖水墊墊。”
夏彌是蕭冰玉面前得用的丫頭,大皇子不好拿蕭冰玉的人開刀,只好衝着玲瓏發脾氣:“你家主子不在,我看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來,玲瓏馬上就拿了帕子抹眼角:“這都多早晚了,也沒有聽着主子的信兒,現如今,還不知道她在何處呢?這天越發涼了,也不知道主子有沒有這樣的熱菜吃?”
一句話倒把大皇子給堵在那裡了。
魏汐月低頭抿了一口蜜水,也跟着嘆道:“這玫瑰滷汁調的糖水,我還記得是溫陽最愛喝的呢。”
大皇子剛端起糖水,又放下來了,瞪着一雙圓目,喘着粗氣道:“一個一
個地都哭喪着臉做什麼?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沒人在他面前提起溫陽公主,他樂得想不起來。這會兒有人觸了他的眉頭,他偏偏還發作不得,眼看着紅杏領着人將桌子上的菜一樣一樣地都撤了下去,腹中空蕩蕩的,更是燒得他心頭火起,一番話粗來粗去,全朝着魏汐月去了。
楚遇將甜白瓷碗往桌子上一放,冷冷地道:“阿河,溫陽不見了,你作爲兄長,不說爲她着急,怎地別人提起來,你還發起脾氣來了?莫不是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溫陽的死活?”
楚遇在人前少有叫大皇子名字的時候,若是在人前提起來,便定是他氣得狠了。
大皇子訕訕地道:“我若是不疼溫陽,溫陽十五年前就餓死了。”
誰都知道溫陽公主剛生下來時的冷遇,若不是大皇子,她果真早就餓死了。可這在朝野中可是個禁止提起來的話頭。
“阿河!”楚遇這回的聲調比方纔還要冷了幾分,“雖已經離了京城,但你這話是大不敬……”
“怎麼,你難道還要報上去,治我的罪不成?”
大皇子緩緩地掃了幾個人一眼,冷笑道:“別說在這裡了,就是在京城,我想,我的身份也在衆位之上。我的所作所爲,還容不得你們來置喙!”
一甩袖子,竟然是連飯都不吃了,轉身就走了。
飯桌上不見了大皇子這個人,魏汐月覺得渾身都舒坦起來了。拍着手笑着吩咐紅杏道:“去跟田大人說一聲,不拘什麼菜式,只撿幾樣兒快些做上來就是了。一會兒王爺還要同三公子圍獵去,可別耽誤了時辰。”
楚遇便知道她是故意的了,一隻手在桌子底下捏住了魏汐月的小手,重重地一捏。
魏汐月只做不知,還笑嘻嘻地和蕭冰玉搭話兒:“南音這幾日身子不舒服,我又忙,還多虧了郡主殿下照料。”
蕭冰玉也跟魏汐月客氣:“哪裡哪裡,我和南音妹妹投契,彼此作伴罷了。我倒是想着,等用過了飯,往萬姨娘那裡走一趟,去瞧瞧她。”
萬金枝的遭遇讓人十分感嘆,蕭冰玉推己及人,去瞧瞧萬金枝,也是想跟萬金枝多聊聊,免得將來自家也是這個遭遇。
萬金枝對外說是病了養身子,因西門城主連西門錦榮都沒有處置,萬家又在星城中是個大戶人家,輕易動不得。西門城主更是連萬金枝的處置都含糊了過去。
西門錦寒倒是有意想要處置萬金枝給碧荷報仇,奈何上頭還有西門城主壓着,萬金柱肚子裡頭又實在是懷着西門後裔,西門錦寒也一時奈何不得。
因此,這外人探望萬金枝,別的人還真無法阻攔,就連魏汐月,也都着紅杏去問過好幾回了。
魏汐月點點頭,道:“咱們是客人,去瞧瞧萬姨娘也是個正理兒。用過飯我還要往大公子那裡走一遭,不得空兒,郡主殿下替我問候一聲。”
楚遇轉頭看着魏汐月笑,魏汐月也跟着嘴角勾了起來:“城主大人來求了我家王爺,我少不得要去走一遭,看看大公子到底是個什麼情形,治得好了便治,治不好了,那也跟城主大人說一聲兒,讓他早日另尋良醫。”
幾個人都知道這是脫身的法子,倒沉默下來。
不多時,桌子上就擺了幾道熱騰騰的菜。大皇子不在座,這頓飯用的倒是舒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