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桃也跟着探出頭去,瞧瞧天上,回過頭興高采烈地說道:“王妃殿下,真的是要下雨了呢!瞧,外面起風了,也上雲了!”
這天氣這麼悶熱,忽地要下雨,估計今日要來一場豪雨了。
黃桃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就打了下來,掉在乾硬的官道上,激起了幾分塵土,砸出了個小泥坑。
魏南音“哎呀”一聲將身子收回來,與此同時,笛聲也停了。
只聽“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前頭溫陽公主的馬車四面的簾子全部被捲了起來,溫陽公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馬車中換上了男裝,這時候,正由着玲瓏給她穿上斗篷。
灰色的斗篷雖然顏色乍眼,讓人有些不舒服,但遠遠望去,就知道那料子必定是上乘。
溫陽公主低着頭,讓玲瓏爲自己戴上了兜帽。整個人便被裹在了灰色中了。
魏汐月忽然就覺得有些眼熟。
溫陽公主穿戴好了,似乎是覺察到魏汐月正在看她,竟然回眸一笑,有幾縷碎髮垂在腮邊,像是慌亂中沒有梳籠好,卻爲小小的人兒平添了幾分楚楚動人,更惹憐愛。
雨點越來越密集,四野無人,若是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待會兒雨下大了,他們就要冒雨趕路了。
溫陽公主不知道對跟在馬車旁邊的叮噹說了什麼,那叮噹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子上去了。慌忙拍馬去前頭跟楚遇和大皇子殿下說話。
楚遇一揮手,隊伍停了下來。大皇子殿下就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頭看了溫陽公主一眼。
魏南音不滿地嘟囔道:“不知道她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了,雨越下越大,這會兒卻停下來了。”
一會兒工夫,楚遇從前頭過來,高大的身子伏在馬背上,這樣方便跟魏汐月說話。
“溫陽要騎了叮噹公公的馬。她的馬車跑得要快一些,你們這就挪到她的馬車上去。把丫頭們的馬車空出來,讓那些受了傷的侍衛坐上來。”
魏汐月眼瞧着溫陽真的騎了叮噹的馬,嘴上問道:“是誰的主意?”
楚遇也跟着魏汐月看了過去。叮噹騎的馬是一匹菊花青,老馬了。他記得曾經是祁王殿下的戰馬,後來不知道怎麼地給了溫陽。性子最是溫順,跑起來也快。
“是溫陽。”楚遇的眼神黯淡下來,“溫陽說侍衛們受了傷,恐怕不能夠淋雨,坐了馬車,咱們行進得也快些,趁着雨沒下起來,早些找到避雨的地方。”
魏汐月收回了目光。
溫陽公主小小年紀,就會籠絡人心。要不是那些侍衛是她的人,經過這次事情,說不定就被溫陽公主給收買了過去。
隊伍停下來,人員重新調配。溫陽公主騎上馬,蕭冰玉、魏汐月、魏南音和錦繡坐上了溫陽公主的花車。紅杏、黃桃和夏彌、玲瓏坐上了蕭冰玉的馬車,蕭冰玉的另外三個陪嫁丫頭春韻、秋吟、冬馨和叮噹一道,坐上了魏汐月的馬車。
剩下的兩輛丫頭們坐的馬車,就分給了
那八個受傷的侍衛了。
這麼一來,隊伍重新上路時,行進的速度果然快了許多。
不多時,大雨就噼裡啪啦地下了起來。
伴着狂風,魏汐月瞧着大雨將外頭騎馬的人兜頭兜臉地澆了一身。車裡的魏南音偏生歡顏笑語起來:“可惜我不能夠去騎馬,不然的話,這樣在雨中跑起來,多舒服啊!”
“你消停些吧,別讓郡主殿下笑話。”
蕭冰玉懷抱中那個匣子,溫溫柔柔地笑道:“三小姐性子豪爽,我羨慕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笑話。”
魏南音就回頭衝着魏汐月揚了揚尖尖的小下巴,似乎是在炫耀。
魏汐月懶得理她。溫陽公主的花車果然好極了,將徹底捲上去的細細的竹篾簾子放下來,竹篾簾子外頭還有一層輕薄的雨布,原先四壁都是輕霧薄紗,這會兒卻一點雨都淋不着。
拉車的馬都是萬里挑一的好馬,趕車的聾公公雖然耳朵聽不見,但是趕起馬車來,卻實實在在是個好手。瘦削的身子套上蓑衣,從魏汐月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夠看到聾公公沉默的臉龐。
有意思,魏汐月暗暗琢磨起來,這溫陽公主的一切都好像籠上了水汽,朦朦朧朧地讓人看不清楚。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漸漸地編織成了水簾,漸漸地就連外頭的人影都模糊起來。
快馬到前頭打探的李副官回來,說是前頭不遠處發現了一處神廟,雖然是荒廢的,但是看樣子沒有廢棄多久,還能湊湊合合躲躲雨。
楚遇下令全速前進,一會兒工夫,隊伍果然就來到了神廟處。
這神廟果然像李副官說的那樣,好像沒有荒廢多久。
馬車直接駛進了神廟的大堂內,一衆人都下了車。
魏汐月四下去尋找溫陽公主,見她已經先到了大殿,雙手攏在斗篷內,腰上插了軟鞭,兜帽也早就摘下來了,正擡頭看着大殿內的菩薩。
這神廟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被荒廢的,紅杏黃桃等幾個丫頭各處去瞧了瞧,回來說,什麼都是好好的,就是佈滿了灰塵。稍微打掃一下,今晚就能夠睡在這裡了。
幾個丫頭就分頭行動起來,就連魏南音也興沖沖地拉着錦繡去逛神廟了。
這廟宇看起來和其他的廟宇也沒有什麼不同。要說真的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這神廟實在是太正常了。
正常得讓人開始懷疑,到底是爲了什麼,那些和尚纔會放棄這樣正常的神廟呢?
溫陽公主站在菩薩前一動不動,只是擡頭看着那彩繪的佛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灰色的影子投在佛像跟前的香案上,大殿內黑乎乎的,也沒有點燈,看着就讓人覺得鬼氣森森。
魏汐月心底的那種感覺又出現了,面前的小小人兒實在是太柔弱了,柔弱得一把就能夠掐斷她的脖子,她好像,隨時都可以從這個世間上消失。
是不是皇上對她的盛寵太多,所以讓她總有一種不足之相?
聽說貴妃娘
娘身體康健,懷着溫陽公主的時候脈象也一直十分平穩,卻被難產奪去了性命。這溫陽公主應該不是胎裡帶來的弱病,魏汐月轉頭也盯着那佛像看,心裡決定找個機會給溫陽公主把把脈,搞不好治好了她的病,這小妖精還得感謝她呢。到時候,她不是又多了一做靠山嗎?
叮噹帶着侍衛殷勤地將大殿內的蠟燭都點上了,整座大殿一下子就明亮起來。
溫陽公主也在此時忽然有了動靜,伸手在那桌子上擦了一把,又伸出小手指,扣了扣香案上的什麼東西。
魏汐月走過去,看了看那香案,只有累積的薄薄一層灰塵,無聲地訴說着神廟被遺棄的事實。
溫陽公主剛纔抹過的地方,已經被擦得乾乾淨淨,和別的地方一樣,只不過是乾淨了一些。
香案上的香爐裡滿是灰燼,最後插進去的那三柱香已經燃到了底部,還牢牢地插在那裡。
溫陽公主掏出一方帕子,仔仔細細地擦了擦雙手,隨便一丟,就丟到了香案上。
魏汐月低頭看去,那帕子上只有纔剛溫陽公主抹的灰塵,再無他物。
“這地方香火不好。”
溫陽公主冷不丁地轉頭笑道,碎髮沾了雨水,飄飄搖搖,有雨珠停留在上面,像是給頭髮鑲了幾顆細碎的琉璃珠子。
“公主殿下怎麼知道?難道殿下曾經來過這裡?”
溫陽公主擡頭又看了看那佛像,墨玉一般烏黑的眼仁兒像是沉進了深潭中,飄飄悠悠,黑漆漆的讓人心裡發慌。疏忽之間,那深潭有清澈起來,灑滿了點點星光。
“我怎麼可能來過這裡?神佛都是世人胡編亂造出來的,騙人的東西,信他做什麼?”
蕭冰玉一身大紅色嫁衣,懷抱着匣子,施施然走過來:“公主殿下這話說的讓人不信服。若是沒有神佛之事,那爲什麼皇上還要去祭天?”
溫陽公主看了蕭冰玉一眼,眼睛裡的星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飄忽不定的雲朵,看着就心疼。
蕭冰玉臉上掛着蕭瑟的笑容,仰頭也盯着那佛像看。
夏彌走過來,對着溫陽公主不情不願地行了禮,又對着魏汐月福了福身子,扶着自家主子,輕聲說道:“郡主,偏殿打掃好啦,奴婢扶着您過去換身衣裳吧。”
蕭冰玉微微點頭,將懷中的匣子交給夏彌抱着,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對佛像拜了拜。直起身子,對着魏汐月點點頭,看也不看溫陽公主一眼,就扶着丫頭的手去了偏殿。
魏汐月盯着那佛像看了又看,始終看不出什麼名堂,便笑道:“殿下還沒有說呢,殿下怎麼知道這神廟香火不好?”
“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山野嶺,又沒有什麼名氣,香客怎麼會來這裡?”
魏汐月環顧四周,這座廟看起來不大,只有大殿與東西偏殿,後頭估摸着是一排僧房。如今下着雨,衆人也沒有必要淋雨去後頭查看。即使是香火鼎盛時期,這座廟充其量裡頭也就七八個和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