俷的目光有些複雜,看着徐庶一語不發。
這個未來的單福先生終於迴歸到了歷史原有的軌跡,只是不曉得,以後是否會成長爲那個董俷熟悉的單福先生呢?
但徐母對徐庶的這個請求,卻是非常的開心。
生長於書香之地,徐母思想中不可避免的有一種‘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此前,徐庶一心想要學劍,她勸阻不了,只能聽之任之。而現在,雖經歷了一場磨難,徐庶卻生出了讀書的請求……徐母不禁感到欣慰,輕輕的點頭,表示讚賞。
見董俷不說話,徐母不禁感到有些緊張起來。
忙道:“公……大人,您剛纔不是說視元直爲兄弟嗎?還請您再幫他這一把吧。”
本想叫公子,可到了嘴邊,又改了口。
徐母說着,就朝董俷跪下來。嚇得薰俷連忙過去攙扶,“嬸嬸,這可使不得,折殺小侄了。元直願意讀書,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此事我定然幫忙,請嬸嬸放心吧。”
有道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沒有一個母親不願意看着孩子能有出息。就算是董俷和徐庶不認識,憑着徐母這份苦心,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當下決定,引薦徐庶和石韜給龐德公,說什麼也要那老頭子答應下來。
“嬸嬸,此地甚不安穩,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如何?”
徐母當下答應,在徐庶和石韜的攙扶下,上了車駕。董俷命龐德開道。成居中。他和武安國壓陣。徐庶和石韜也要陪他一起,但薰俷卻是堅決不答應。徐庶身上有傷,又是一身囚衣。應該和徐母團聚一下。至於石韜,一介書生而已,如果真的出事,非但幫不上忙,說不定還會給董俷添麻煩,自然不會同意他留下來。
就這樣。薰俷帶着武安國,和一百名巨魔士留下。
巨魔士地編制,以十人爲一隊,百人爲一軍,千人爲一營,設有什長和牙門將。
留下來地一軍,牙門將名叫淳于導,年約二十。
祖籍丹陽。勇武剛烈。父母亡故時,淳于導只有十歲。家中只有一個叔父,是個行商。淳于導就隨着叔父一起周遊天下,和隨行的武師學習武藝。五年下來,竟比之那些武師還要厲害。一杆大槍施展起來是滴水不沾。十幾個壯漢也近不得身。
後叔父在經商途中病故,淳于導索性散盡了家財,一個人獨行天下。
於涼州時,恰逢巨魔士組軍,這淳于導就加入其中,論武藝,甚至勝過裴元紹一籌。只是當時他名不見經傳,裴元紹想要舉薦他,卻被淳于導拒絕。從一個什長開始做起,後來又被董棄看中,調入巨魔士鐵騎軍,就成了董俷身邊的一個親軍。
典韋在一次演武時,發現了淳于導,就推薦給了董俷。
一開始,董俷還以爲這淳于導和潁川淳于家族有甚牽連,後來一問才知道,二者一點關係都沒有。
淳于導對董俷也是非常敬佩。
特別是在冀州雍丘一戰之後,對董俷更是佩服地五體投地。
他所帶領的一軍,在巨魔士當中算起來,戰力是最爲強大的一支。故而薰俷把他留下來,想要看看,到底是誰不知死活,居然敢跟蹤他。這裡是潁川,世家望族太多。保不齊有什麼世家看他不順眼,跑出來找他的麻煩,所以一切還是小心爲妙。
薰俷自領一軍,走的很慢。
大約走了十里地,後面突然傳來了馬蹄聲。
薰俷心中一笑:還是要趕來送死嗎?
高舉左手,緊握拳頭。這是巨魔士當中的一個信號,意思是可能有敵人,全軍戒備。
淳于導心領神會,立刻接陣而立。
薰俷剛要撥轉馬頭看看是誰追過來,就聽見有人高聲叫喊道:“敢問前方,可是主公?”
心裡一怔,眯眼觀瞧。
卻見官道之上,兩匹馬疾馳而來。
爲首地是一個青年,年紀在二十以上,脣上鬍鬚,圓圓的臉,提醒也是胖墩墩兒。
有點眼熟,好像在那裡見過。
薰俷示意武安國上去搭話,“前方人停下來,通報姓名。”
“蒲元,主公,我是蒲元啊!”
那胖墩兒大聲叫喊,董俷啊了一聲,當下示意衆人解除戒備,催馬就迎了上去。
說實話,都快要忘記這傢伙了!
這蒲元是將做營蒲師傅的兒子,但論起鑄造的本領,比之蒲師傅還高明一分。最重要的,這蒲元有一卷家傳的《考工錄》殘篇。當時還是在光和年間,黃巾之亂也沒有爆發。董俷就讓蒲元外出遊歷,一眨眼的工
已經過去了五六年的時間。
沒想到,會在這裡和蒲元重逢,也不曉得,他地本事學好了沒有。
“蒲元,怎地是你?”
薰俷跳下馬來,那邊蒲元也從馬上下來,緊走兩步,向董俷叩頭。薰俷把他扶起來,笑呵呵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幾年不見,你這小子怎地有胖了呢?”
蒲元很激動,“主公,想死蒲元了!”
他的同伴,是一個瘦高的青年,約有二十七八歲地樣子,看上去非常的精幹。
在蒲元下馬之後,他也忙下馬,牽着馬繮繩在一旁站立,一言不發地打量着董俷。
蒲元的身高,只到董俷胸口。
—
薰俷狠狠的擁抱了他一下,又伸出手用力的揉着他的腦袋。
“主公,我當年離開牧場之後,就四處遊歷。後來途徑冀州時,恰逢太平道作亂。元爲躲避戰亂,就和當地人進入了深山。不想卻結識一位好朋友……主公,我還沒爲您介紹。這位就是我當時認識的好朋友。名叫馬均。表字德衡,精於機巧之道。”
那青年忙上前一步,“馬均見過安寧亭侯!”
薰俷笑道:“德衡兄莫要見過。我與蒲元多年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裡重逢。一時高興,怠慢了先生,還請先生原諒則個。”
說着話,拱手一禮。
馬均不由得受寵若驚,連連稱不敢。
旁邊蒲元說:“怎樣,我和你說過。休要聽那些人碎嘴子,我家主公最平易近人。”
薰俷不由得笑了起來。
“也罷,我們不要在這裡客套了。前方尚有車馬等待我等,我們就一邊走,一邊說吧。”
當下衆人上馬,蒲元在旁邊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
“主公,這兩年元可說是走遍了天下,發現了很多新奇地玩意兒。也學到了很多新奇地事物。聽聞主公立下顯赫聲名,元恨不得立刻回到主公身邊,爲主公效力呢。”
薰俷笑罵道:“我看你這本事,都學到了嘴上。怎樣。你那考工錄可曾研究透徹?”
蒲元得意道:“虧了結識德衡,否則元不知道要學到什麼時候。我們一遍走訪各地名匠。一遍研究那考工錄上的學問。德衡時常會有奇思妙想,元真的受益匪淺。”
薰俷不禁對馬均高看了一眼。
馬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大人莫要聽蒲元胡說,在下自小喜歡這些奇巧**技,故而常異想天開。還是得了蒲元那考工錄,才知道這裡面居然有如此大的學問。先人之學,果然是令我等望塵莫及。數年探究,也只是管中窺豹,實不足稱道。”
“好了,二位都不要推讓,其實我也喜歡這些,只是……呵呵,一竅不通。蒲元,你還沒有說,你們怎麼會在潁川?”
馬均這時候也放開了許多,不復早先那般拘謹。
聽董俷詢問,當下笑道:“大人……”
蒲元說:“德衡,你怎地還大人長大人短的稱呼?何不隨我一同,稱呼主公?”
“這……”
薰俷很真誠的說:“德衡,你莫要聽蒲元亂說。在我眼中,你和蒲元纔是有大本事的人。天下人輕鄙工匠,殊不知這歷史,往往也就是有你們所創造。我甚羨慕你們這樣的人,有那麼多奇思妙想,可以製作出那麼多有趣地東西。只可惜我天資愚魯,舞刀弄槍或許還行,可要說其貢獻來,卻是遠遠比不得你們這些人呢。”
武安國甚不服氣,“他們有什麼貢獻?”
薰俷用馬鞭敲打了一下武安國的頭盔,“安國,莫要輕視任何人。沒有馬均、蒲元他們這些人,你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兵器,又從何而來?還有,你住的房子,睡的牀鋪,吃飯喝酒用的餐具,不都是出自於他們之手。沒有他們,你還要過茹毛飲血的生活呢。不止如此,且看那城池,船隻,乃至於我們行軍所用地車駕……仔細想想,沒有這些,我們能過的如此愜意嗎?這世上,最不可輕視的就是他們啊。”
武安國輕輕點頭,就連旁邊的淳于導,也是若有所思。
這一番話,卻是讓馬均和蒲元無比感動。馬均馬上行禮:“主公,我等這種操持賤役之人,今日能得主公這一番話……死也都瞑目了。馬均不才,請主公收留。”
薰俷很開心。
這人品好地時候,走到哪兒都能收到有用的人。
衆人又是一陣寒暄,蒲元這才說:“我們早先在淮南鄭渾家中做客,恰逢他要送東西來潁川,我和德衡也頗爲仰慕這裡,故而就自告奮勇過來。事情辦完了之後,我準備買點東
後回牧場。好多年沒有回去了,好生掛念……不想魔士。我就尋思,這天底下如巨魔士打扮地,只有主公您這一家,故而就追了上來。”
薰俷恍然大悟。
原來成蠡所說的在街上有人跟蹤,是蒲元啊!
不由得笑了,“你也忒大膽。這麼不吭不響的跟着,萬一被誤會了,很可能會送了性命,以後切莫如此。對了,那鄭渾是什麼人?怎地你二人如此稱讚他呢?”
馬均道:“鄭渾原本是豫州人,祖上據說是那發明了麻剛的鄭麻。原本也是大戶人家。前兩年因戰亂而避禍淮南。我們聽說了他之後,就前去拜訪,想要求教麻鋼的鍛造之法。主公。那鄭渾實爲有本事地人,不但精於機巧之道,更是博學之士。若有機會,您最好能請他出山。有此人相助,均以爲定能爲主公您派上大用場。”
淮南,正好此去丹陽。可以見一見。薰俷把鄭渾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裡。
薰俷等人追上了前面地隊伍,一路急行,在當晚住宿於潁川和南陽交界處的一個村莊裡。
這潁川、南陽,也都剛遭受了一番災難。
見到董俷這一行人來時,村裡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好不緊張。
不過看巨魔士軍紀嚴謹,隨即又有人認出了董俷地模樣。要知道,當年薰俷在潁川、南陽等地血戰。後來又經歷了許多事情,那虎狼之將的名號,可謂是婦孺皆知。
村中里正很恭敬的把董俷等人迎了進來,好一番熱情的招待。
待應酬完畢之後。薰俷叫來了蒲元、馬均等人。徐母也受到了邀請,聚集在一處。
薰俷說:“如今我奉旨往丹陽募兵。元直和廣元和我一路。但不知嬸嬸有什麼打算?”
徐母看看徐庶,猶疑道:“卻沒有打算。”
“穎陰實不宜再居住,以我之見,嬸嬸若是願意,不妨去我那裡……我不是說陽,也不是說隴西。小侄所說的,是張掖。”
徐庶和石韜聞聽一怔,奇怪的看着董俷道:“張掖?”
薰俷點點頭,又對蒲元和馬均道:“蒲元,你父親如今已經帶着將做營去了張掖。牧場現在地將做營,只是一個殼子,沒有什麼人。這些年,我已命人佔領了張掖、酒泉和敦煌三地。一來是爲了防止西域羌人在涼州作亂,二來……我也不想總靠着家人。呵呵,幸好你們遇到了我,否則你們去了牧場,沒準會撲個空呢。”
徐庶猶豫道:“張掖,那不是很荒涼?”
“也未必……如今叔至帶着人就在張掖鎮守。相比之下,我倒覺得那裡比中原要安穩許多。”
徐母看了看徐庶,沉吟道:“若是叔至在那裡,我倒是可以去。”
“恩,有叔至大哥在,我也能放心的求學了!”
“若你們同意,明日我會讓成蠡帶二百巨魔士,送嬸嬸你們前往張掖。我這邊送元直和廣元去了龐公那裡後,也要趕赴丹陽。”
徐母點頭道:“那就聽從西平的安排吧。”
原本徐母是一直要稱呼董俷的官職或爵位,可董俷卻死活不同意。
好一番勸說之後,徐母這才呼董俷的表字。這也算是一種感情投資,可以拉近關係。
安排妥當之後,董俷帶着人就告辭了。
徐母自有徐庶照顧休息,董俷則帶着蒲元、馬均二人,找來的成蠡和淳于導二人。
讓他二人負責護送,又在私下裡叮嚀成蠡,這蒲元和馬均的重要性。
說實話,成蠡並不是很願意就這麼走。
總覺得他是董俷的親衛,如今四大親衛只剩下他一人在董俷身邊,他一走,雖然還有武安國在,可總是覺得不太放心。但也明白,董俷給他交代地事情,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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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放心,成蠡定不辱使命。”
薰俷看着成,突然覺得對他虧欠了太多。
當年轉戰天下的時候,成蠡就隨他出生入死。如今,許多新近投靠的人都有了官職,可成蠡……
“成蠡,俷虧欠你太多了!”
成蠡一怔,旋即明白了董俷的意思,“主公切莫如此說話,蠡能跟隨主公建功立業,已經是天大地榮幸。些許辛苦,卻算不了什麼。只要能爲主公辦事,蠡就開心了。”
薰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用力的拍了拍成蠡地肩頭。
一切話語,都盡在不言中,對於成蠡而言,這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