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董卓被殺之後,那沉甸甸的仇恨,就壓在了董俷的心中。
一直認爲,如果不是李傕郭汜殺了董卓的話,董家就不必流亡西域,姐姐就不會**,姐夫就不會被刺。漢室江山,一定是歌舞昇平,而他肯定是悠閒自得。
是的,董俷就是這麼想的!
可是當郭汜的老婆把郭汜殺死,自刎在郭汜身邊的時候,董俷卻沒有感受到那種本應該有的輕鬆和快活。相反,一種更加沉重的心情,壓在了他的心裡面。
如果老爹當初沒有想着殺死李傕郭汜,那李傕郭汜會殺了老爹嗎?
有些時候,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董俷被帶入了一個死衚衕裡,開始變得執拗起來。
郭汜夫人沒有去報仇,但她用自己的方式,向董俷發出了挑戰。
攻佔了長安之後的董俷,整天悶悶不樂。好在典韋和徐庶都是他最親近的人,多多少少能明白他心裡的想法,不斷的寬慰着董俷,這纔沒有讓薰俷更加沉淪。
百廢待興,各種事情可說是層出不窮。
整個關中在長安被攻破之後,如釋重負般的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結束了!
長安被攻破後的第三天,陳到以調虎離山之計,引出了皇甫壽堅,詐開臨涇城門。
皇甫壽堅醒悟之後,雖猛攻臨涇,然軍心已散,士氣低迷,被陳到所敗。
兩萬皇甫軍盡數歸降,皇甫壽堅的八百親衛皆戰死,壽堅本人也在戰敗後自刎。
皇甫一門,在臨涇城中舉火**。
滿門一百一十三口。無一人得以生還。自此,威震安定一百年的皇甫家族,徹底的消失在歷史地舞臺上。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法正抱着父親的靈牌放聲大哭。
這世上真的是有因果報應嗎?
薰俷看着那幾乎癲狂,完全沒有平日裡沉穩老練的法正,心裡面生出無限感慨。
若沒有自己引發黃巾之亂,皇甫嵩說不定就不會督戰。
如果不是自己殺了皇甫嵩,說不定就不會和皇甫家結仇,以至於法衍命喪臨涇。
如果……這世上竟有太多的如果,可是畢竟沒有後悔藥。
薰俷嘆了口氣。扭頭對田豫說:“國讓,派人前往漢安城。看看西漢王什麼時候出發。”
是的,董俷需要平靜一段時間。
太多的事情。讓他有種生命無法承受之輕的感覺,他真的很想休息一段時間。
自己佔據長安,總歸是名不正言不順。
等劉辨來了,至少可以卸掉一副擔子。董俷不想再打下去了,殺父之仇得報,整個人似乎是失去了目標一樣,變得懶洋洋。好像什麼事情。都已經無所謂了。
除了和典韋趙雲黃忠等人比試武藝的時候,會提起一點興趣吧。
撓了撓頭。薰俷看着長安城外那一望無際地雪原,皚皚白雪,訴不盡的寂寥和虛空。
“國讓。快到年關了吧。”
田豫點點頭,“快了,再過一個月,就要到年關了!”
是啊,新地一年要來了……往年總是期盼着新的一年能好事連連,可這該死地人生……不知爲何,突然從嘴裡擠出了一句話:人生不如意事,常十居**。
原本只是隨口說的一句話,可是聽在田豫的耳中,卻好像是變了一個味道似的。
眼中眸光一閃,若有所思的看着董俷的背影,久久沒有言語。
相比起關中的平靜來,關東卻越發地熱鬧了!
劉備在奪取了徐州之後,立刻和曹操結盟,並派人告知:原讓出東海郡和彭城國於曹操,從此雙方休兵,不再興起戰事。其實也就是順水推舟,那兩郡原本就是在曹操地掌握中。
而曹操一方的反應,卻頗讓人玩味。
郭嘉看出了董俷外強中乾地實質,獻計曹操,暫時與劉備停止征伐,全力進取關中。
得關中者,得天下!
不管郭嘉和董俷的私交如何,可立場不同,則決定了他不會讓董?
安生下來。
與此同時,曹操在汝南也遇到了麻煩。
曹仁的兵馬在穰山遭遇黃巾餘孽地阻撓,數次圖謀汝南,卻沒有一次成功。
張燕佔據穰山,手握十幾萬人馬,輪番襲擾,令曹仁是苦不堪言,卻又動彈不得。
這讓曹操也非常的頭疼。
爲了表示他的誠意,曹操決定把劉備的母親送去下邳,對此劉備是非常的開心。
關羽的行軍速度很快!
攻佔了廣陵之後,揮兵直入九江。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讓孫策措手不及。
雙方在歷陽城下數次交鋒,不分伯仲。
而這個時候,劉表突然出兵,也讓孫策變得收尾難顧。江東戰局,陷入焦灼中。
龐統邁着輕快的腳步,沿着山路一路小跑,朝家中的那座小廬屋跑去。
年已十九歲,學業已經完成,所以司馬徽決定,放龐統回家,過上一個新年。
身高七尺二寸,生了一個大夲頭,前額凸出。
臉形方正,輪廓分明。可是卻長得小鼻子小眼,看上去頗有幾分猥瑣的感覺。
世人皆喜以貌取人。
龐統生就這一副模樣,總歸是不太招人待見。
再加上他是典型的董黨分子,所以在水鏡山莊也沒什麼朋友。前兩年叔公把諸葛家的小鼻涕蟲送到了水鏡山莊,兩個人更時常因爲意見不同,爭吵的沒完沒了。
還有一個司馬懿,也是一個仇董的傢伙。
和諸葛亮一起,經常的辱罵董俷,惹得龐統大怒。三個人到後來,就演變成了武鬥。
此次能回家,想是司馬徽也受不了這樣的衝突了。
索性讓龐統回去,讓自己能安安生生地過一個新年,對這一點,龐統心知肚明。
無所謂,回家就回家!
一個小鼻涕蟲,當初如果不是董家哥哥保護你們,只怕你這小屁孩兒早就沒命了。至於那司馬懿,據說是弘農司馬氏的後人。自己不知死活。不識時務,全家死了活該。誰讓你們一家子跑去計算薰家哥哥。
能活下來,也算你八字生的好。
龐統和人鬥嘴。那是從沒有失敗過的!
就算是動起手來,也未必會怕對方。只是他不明白,諸葛亮的哥哥對薰俷那麼崇拜,爲什麼這小鼻涕蟲卻是對董家哥哥深惡痛絕?兩人之間好像沒啥仇恨吧。
想不明白,不明白啊……“叔公,我回來了!”
龐統在家門口就喊了起來,不過卻意外的發現。門口停着一輛馬車。
好像是黃家叔叔的車子!
從廬屋中。走出來了一個壯年男子。身高八尺,生的儀表堂堂。
頗有美男子風範。
“堂兄,你怎麼來了?”
這壯年男子名叫龐山民,是龐德公的兒子。論輩分的話,卻是龐統地堂兄。
龐山民不住在鹿門山,而是和妻子一起居住在南陽。說起龐山民的妻子,還是諸葛亮地小姐諸葛玲。那諸葛玲有兩個姐姐,大姐嫁給了荊襄名士蔡諷之子爲妻,小姐姐就許配給了龐山民。這龐山民,也頗具才華,不過和他老子一個樣。
劉表數次請龐山民出山,龐山民都沒有答應。
一個人帶着妻子,躬身於南陽,過的是逍遙自得,不亦樂乎。
聽了龐統地話,龐山民是哭笑不得,“小阿醜,貌似這裡是我家吧。我回家來看我父親,有什麼問題嗎?你這小子,說起話來顛三倒四,進去後不許亂說話。”
“哈,你還記得你是叔公的兒子啊,我可是聽說你和嫂嫂在南陽過的快活,已經有快一年沒有回家了吧。卻還有臉子說我,至少我每隔一段時間都來看叔公呢。”
鬥嘴,龐統可不輸給什麼人!
在水鏡山莊裡,就算是那小鼻涕蟲和那個豬腰子臉聯合起來,也鬥不過龐統。
龐山民是面紅耳赤,瞪着龐統,片刻後卻無奈的苦笑一聲。
“算了,懶得和你這小子鬥嘴……聽說你又在司馬先生那裡和小亮打架了?”
“呦,那小鼻涕蟲還學會告狀了嗎?肯定是嫂嫂向你告狀,怎地,我是打他了!”
“你說你……”
龐統不等龐山民開口,立刻就打斷了他的話,“堂兄,你莫要在中間和稀泥。這是我和那小鼻涕蟲之間的事情。說不過我,打不過我,就會找姐姐告狀,我纔不怕。”
想想也是,一羣毛孩子間的矛盾,龐山民還真不好說話。
不過這個龐統啊……怎麼現在學地如此霸道?性情是開朗了,可這脾氣越來越大。
還是讓父親來調教他吧。
“阿醜,父親在裡面和黃先生說話,你進去以後,可莫要驕狂,失了父親地臉面。”
黃先生,自然是黃承彥。
龐統應了一聲,大步走進了廬屋。
龐德公正和黃承彥相談甚酣,旁邊坐着一個和龐統年紀差不多的小丫頭。
恩,比龐統略高一些,皮膚有點黑,是那種小麥色地健康膚色,生的頗有異象。
是的,是異象!
人們說長得醜地人,卻不能說醜。
男的會說秉異,女的會說有異象。如果用後世人的眼光來看,小丫頭也不算難看。
準確的說,是羌漢混血的特徵。
面目輪廓不是那種嬌小玲瓏型的,額頭略高,眼窩子略有些凹,高鼻樑,大眼睛。
眼珠子略顯碧色,頗有韻味。
這小丫頭,就是黃承彥的女兒黃碩,小名月英。
黃承彥是南白水人(現湖北仙桃),早年遊歷四方,還娶了一個異族女子,也就是黃碩的母親。若這種事情在普通人家,也算不得什麼。可南黃氏。卻是當地的大族。黃承彥最終還是屈服於家族的壓力,休了妻子後,另娶了當地一女子。
前妻積鬱而終,令黃承彥頗感內疚。
所以把所有地心血都投注於愛女的身上,甚至另娶之後,沒多久就把那女子休了,帶着女兒黃碩,離開了南家族,一個人飄然流浪在外,最後落腳於南陽。
對於這個女兒。黃承彥是寵愛無比。
女兒也很聰明,小小年紀就繼承了父親的學問。頗有才華。
只是眼見着女兒一天天的長大,越發有母親的模樣。而周圍的人卻似乎不太接受。
十八歲了,連個婆家還沒有找到。
這不,黃承彥找到了龐德公,也是傾訴心中的煩惱。
龐統進來之後,向黃承彥和叔公龐德公問好。心裡面還覺得奇怪,怎地那野丫頭如此端莊?偷偷看了黃碩一眼,卻發現黃碩正瞪着他。擠眉弄眼的偷偷笑。
幹啥……龐統心裡一咯噔。
論年紀。龐統和黃碩一樣大。
而且兩人關係不錯,黃碩也是典型的挺董派。
自從當初董俷送徐庶石韜到鹿門山。小黃碩見過董俷一次後,對薰俷就充滿了好奇。
每次到鹿門山,只要龐統在。就會揪住龐統的耳朵問暴虎地故事。
你別看龐統敢和諸葛亮、司馬懿打架。可在黃碩的面前,卻是活脫脫貓見老鼠。
不過他倒是很樂意替董俷宣揚一下地。
從當年和董俷在一起,和他說過的那些話,到後來一起守宛縣,點點滴滴,雖不多,卻是百說不厭。後來董俷走西域,黃碩還經常寫信,詢問薰俷後來地消息。
“阿醜,聽說你又和小亮打架了?”
龐德公看着自己這個越來越醜的侄子,頗有些無奈。
“唔,也不算是打架吧,是小亮沒事總找我的麻煩,還和外人聯手欺負我呢。”
明明是他打諸葛司馬二人,可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卻變了味道。
兩個人打一個,那可不就是欺負?龐統振振有詞,“本來大家只是做些辯論,可是小亮說不過我,就和另一個‘死馬’找我麻煩,不過他們兩個,卻不是我的對手。”
噗嗤……黃碩笑了!
司馬說成死馬,你小子乾的不錯。
龐德公嘆了口氣,“阿醜,你未免太……我怎麼說你呢?董西平的事情,不是你能瞭解的,裡面很複雜。小亮比你小,姐姐還是你地嫂嫂。你不想想,你每次去南陽,你嫂嫂對你如何?你和他爭個什麼氣?
總之,以後不許在和小亮衝突。”
悻悻地嗯了一聲,龐統覺得非常不高興。
“好了,你也久不回來。正好月英在,你陪她出去走走,我和你黃伯父說點事。”
“喏!”
那邊黃月英也頗有識禮的說:“父親,叔叔,月英告退!”
龐德公捻着鬍鬚笑了,“小月英是越發地有禮數了,黃兄,端的是有本事,全不似我家那混小子,整天的給我惹是生非。”
龐統嘆了口氣:我那裡惹是生非了?
看着龐統和黃碩出去,黃承彥才苦笑道:“德公,莫要再說了……我現在是有苦難言啊……自家好不容易出了個人才,沒想到卻跑到了西域,弄地我現在是……”
黃承彥說的是費沃。
提到了西域,龐德公的臉色微微一變。
“黃兄,這次董西平高調出西域,你怎麼看?”
“怎麼看?”黃承彥輕聲道:“只怕這天下再也不得安寧了。”
“是啊,這段時間,荊襄也不安生。那五溪蠻連結山越,盟誓番苗南蠻,頻頻出山騷擾,劉景升也坐不住了。幾次出兵鎮壓,結果不是損兵折將,就是撲了個空。”
黃承彥點點頭,“我也聽說了……我還聽說,那蠻王盟主,就是……”
“可不就是董西平的結義兄弟?”
龐德公苦笑道:“前些日子我還聽人說,蠻王沙摩柯派人進了襄陽,把馬嶠一家都給擄走了。臨走的時候,放了一把火,結果險些把劉景升的兒子也一起燒了。”
“安寧的日子。只怕是一去不復返嘍!”
龐德公搖頭嘆息,“算了,這和咱們也沒關係,還是說說你信裡面地那件事吧。”
龐統和黃月英溜溜達達的出了小屋,往後面的竹林小榭而去。
那是龐德公平日修心養性的地方,環境清幽冷冽,頗讓龐統喜歡。
故而時常獨自進去,一個人看看書,撫撫琴,其樂無窮。黃月英跟着龐統。進了繡林小榭。
一坐下來,黃月英一把抓住了龐統的胳膊。
“士元。救我!”
士元是龐統的字,一年前因其學業出衆。龐德公一高興,就提前給他了表字。
不過大多數時候,人們還是習慣稱他的小名:阿醜。
黃月英平日裡也是阿醜長,阿醜短的稱呼。如今稱呼龐統的字,說明有大事發生。
龐統一怔,“醜丫頭,什麼事竟讓你如此驚慌。”
“我爹要我嫁人!”
龐統聞聽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這一笑。卻把個黃月英笑得惱羞成怒,上前揪住了龐統的耳朵。“你個死阿醜,我都快要煩死了,你居然還有心情笑話我?”
“欸。欸……”
龐統疼得是直呲牙,強忍着笑意,“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月英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人既然願意娶你,你索性就從了吧。”
“從你個大頭鬼!”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
龐統從黃月英地魔爪中掙脫出來,正襟危坐道:“說說看,是那家的男人不長眼睛?”
黃月英卻害羞了……“你倒是說話啊!”
“你也認識地,就是和你打架的傢伙!”
龐統先是一怔,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說……那小鼻涕蟲?”
“就是他!”
黃月英咬牙切齒地說:“我就不明白,好端端的,爲什麼一定要我嫁出去?那小鼻涕蟲有什麼好?我卻是不喜歡的,雖說頗有文才,卻不是我心目中的人選。”
“咦,你心目中還有人選?”
黃月英眼睛一瞪,嚇得龐統又縮了回去。
“我心目中的丈夫,當時天底下一等一的大英雄。有霸王之勇,有絕倫之才,他要能上馬征戰沙場,下馬時可以吟詩作對。恩,人人畏懼,可是人人又敬佩。”
龐統越聽,越不是味道。
不過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那就是黃月英沒看上自己。
聽她的意思,莫非是……“野丫頭,你不會是說董家哥哥吧。”
黃月英地臉,刷地紅了!不過那眼中,卻顯出了一層迷濛之色,輕聲道:“你讀過董家哥哥的那首詩嗎?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溼,不知心念誰……第一次見他時,覺得他好醜。可是他臨走地那一句話,卻是令我至今無法忘懷。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大丈夫當如此,胸懷坦蕩!他走時的背影,那種感覺,小阿醜,你是沒有看見。”
龐統無語了……黃月英突然收起了表情,惡狠狠的等着龐統。
“我不管,我纔不要嫁那小鼻涕蟲。這件事你必須給我想出辦法,否賊我就……”
龐統打了個寒蟬,“你就如何?”
“我就和爹爹說,我喜歡你,要你娶我!”
龐統聞聽,鮮血狂噴……不過,那小鼻涕蟲告我黑狀,惹得誰都說我不是。此仇不報,非大丈夫也!
眼珠子一轉,“主意我倒是有一條,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先叫聲哥哥來聽?”
“小阿醜,我看你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