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西域,草青青。
大戰已經結束,整個西域卻變得更加忙碌起來。
一塊塊荒涼的土地變成了良田,隨着西域局勢的穩定,大批聚集在河西地帶的流民,開始向西域進發。西域都護府發出了優渥的條件,使得荒蕪的西域大地上,也漸漸的熱鬧起來。
一架架被改良過的翻車,從將做營送出。
一架架高大的風車,也在西域大地上建起,成了一道極爲獨特的風景線。
風車,董俷也只是有一個概念。
至於這東西究竟有什麼用處?他可說不清楚。
不過在風車撿起之後,首先收益的,就是將做營。隨後費沃發現,這風車可以應用到各個方面。從農耕到漁獵,從開採到鑄造,風車的出現,使得將做營的效率,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沒有了戰爭,百姓的熱情漸漸被激發出來。
正月,隨着大批漢民進入西域,董俷卻突然提出了一個活命林的概念。
什麼是活命林?
簡單的說,就是在西域栽種林木。一棵樹,代表着一條性命。樹活人活,樹似人亡。
爲什麼要實行這樣的政策。
在董俷上一世的記憶中,西域是一片荒漠。
一千八百年滄海桑田,西域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而出現了大片的荒漠?
這個董俷已經無法去追查了!
他所要做的,就是讓人們保護住這片富庶肥沃地土地。在他死後。在他的兒子、孫子死後,西域依然能如今日一般的美麗。在內心深處,薰俷把西域看成了自家的家。
同時,由於大宛烏孫的戰敗,大批的俘虜也就成了一個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願意放棄遊牧生活的俘虜還好解決。
可畢竟祖祖輩輩是在草原上,馬背上生活,很多大宛人和烏孫人,並不願意離開家園。
於是。薰俷讓他們栽下了活命林。
從此將他們牢牢地栓在這塊土地上。樹死一棵殺一人。林死一片殺全族。
當俘虜們戰戰兢兢地栽下一顆顆樹苗地時候,他們的性命,也就和這土地連在一起。
也許十年二十年,當這些樹苗成了參天大樹的時候。
俘虜們,也就從俘虜,轉變成了漢民。
爲此,董俷專門在戍縣建起了一個部門。名爲督察院。而執掌督察院的人,就是法正。
督察院所涵蓋的職責,五花八門。
除了林業、農業,還有人員安置,官吏的督察,社會秩序的穩定,等等都有涉及。
爲了確保督察院地權威,董俷還專門給法正送去了二百技擊士。
技擊士在督察院名爲督察。全部着黑衣。給人以威嚴之氣概。所以又有人稱這些技擊士爲黑衣督察。隨着督察院的建立,法正走馬上任,並由此而開始了他臭名昭著的督察生涯。
法正所學。以法家爲主。
後又跟隨盧植李儒數年,兵家、縱橫家所學,無不涉獵。
在法正的心中,真正的督察院應該是督察天下事,事無鉅細,皆難逃出督察院掌控。
當董俷發現的時候,督察院的性質已經發生了改變。
不過在目前,董俷還無法預知到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風一般地從官道上掠過。
“大都督何在?戍縣八百里加急,速速帶我去見大都督。”
在池地一座宅院前,戰馬停了下來。馬上的騎士滾落馬下,大聲的叫喊起來。
這宅院,也就是池府衙。
三月之時,董俷接到了消息:黃劭病危!
對於這個從光和六年就跟隨自己,整整十三個年頭,不論董俷是得意還是倒黴,始終不離不棄地部下,董俷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情感。
說起來,黃劭這一輩子很忐忑。
早年拜師無門,後來卻自學成才。不歸屬於任何一個世家,甚至有一段時間,還成了太平道的人物。這是董俷最早的兩個謀臣之一。唐周在薰卓死之前,已經病故。
而黃劭……
若沒有黃劭,也許就沒有今日的西域。
他氣度沒有諸葛瑾般的恢宏,算計也沒有賈詡那般的老辣,文才比不上羊衜蘇則。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始終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薰俷曾數次想要提拔他,卻都被黃劭所拒絕。
理由是:“劭才能淺薄,在池已經是竭盡全力。若坐高位,只怕不能令衆人服帖。主公當以大業爲重,吸引賢良爲己所用。劭爲典農吏,卻已經是心滿意足。”
所以,當聽說黃劭病重的時候,董俷立刻放下手裡的事情。
他帶着越兮王戎,何儀何曼四人趕到了池。隨行的,還有女兒董節和兒子董冀。
薰節,是小文姬的大名,如
十二歲。
年紀雖然不大,卻生的是千嬌百媚,頗有母親的風采。
不過更多的時候,董俷還是喜歡叫女兒做小文姬。不管怎麼說,這個名字,曾代表着一段不爲人知的記憶。
此刻,董俷正坐在臥房中,緊握着黃劭的手。
黃劭躺在榻上,臉頰消瘦,目光中卻帶着一種難言的喜悅。
“劭卑賤之身,竟使得主公與百忙之中前來探望……”
“曾次,莫要說這話。誰敢說你卑賤?誰敢說,我一錘砸死他。你是我最器重的人,也是跟隨我時間最長久的人……曾次,趕快好起來吧,我還有許多事。要依靠你呢。”
黃劭的眼中,流出了兩行熱淚。
“主公,劭今生能遇主公,真劭地福分。若有來世,劭願再爲主公效力。”
鼻子一酸,董俷差一點落淚。
緊緊的握住了黃劭的手,輕輕嘆息道:“曾次,莫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語。你這一世的時間還長着呢。你還要爲我效力……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年在管城驛站相識的情形?你說過。要跟隨我建立功業。好日子纔剛剛開始,以後的日子,長着呢。”
黃劭聽了這話,不禁開心的笑了。
“好好養病,等病好了,我把你接去漢安。小侄年紀也不小了,我準備把他送去太學。請先生們好好地教導。還有嫂子,從嫁給你就沒有享過福,正好和你一起過過輕鬆地日子……曾次,漢安城已經建好了,你應該去看看,可不比陽差……那是咱爺們建起地城市,那是屬於咱爺們的城。不住上些日子,你能不遺憾嗎?”
黃劭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如同夢囈般。輕聲道:“咱自己的城,咱自己的城……劭真想去好好的看上一眼。”
不知不覺,黃劭睡着了。
薰俷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爲黃劭蓋好了被子。
轉身對站在旁邊,一個姿色普通的婦女輕聲道:“嫂子,還請好好照看曾次,我出去一下……別擔心,曾次不會有事地,等過些日子他病好些,就帶你們去漢安城。”
那婦人,是黃劭到了張掖後娶來的女子,本是精絕人,嫁給黃劭後,隨了黃劭的姓。
在她身旁,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是黃劭的兒子,名叫黃榮。
聽了董俷的言語,黃氏感激的跪下,連連磕頭。
薰俷嘆了口氣,又勸慰了兩句之後,轉身走出了臥房。
門口,馬真垂手站立。
如今的馬真,官拜太醫中郎將,麾下有醫護營,也是有實權地人物。各軍出征,都必須配備醫護兵。而配備給那個軍什麼樣地醫護兵,完全是馬真的一句話。
不在董俷的軍中,很難體會到醫護兵地用途。
本來,若論醫術的話,這太醫中郎將,應該是由華佗擔當。不過華佗不願意出面,只擔了個太醫令,大部分時間是研究醫術。此次黃劭重兵,薰俷帶了馬真前來。
馬真的醫術也就是比華佗差些許,而且對黃劭的病症,他更有權威。
“曾次的病情……”
“主公,曾次這是積勞成疾,已經……我雖然施了藥,但能不能有效,卻不好說。”
馬真也算是跟隨董俷的老人了!
黃劭在董俷心裡是什麼地位,他心裡自然也清楚。
臉上帶着憂慮之色,“若是家師在的話,說不定還能有些辦法。但……還請主公恕罪。”
這話語中,已經把意思表明了!
薰俷閉上了眼睛,面頰一陣劇烈的抽搐。
是啊,張機若是在……可問題在於,張機現在不是不在嗎?就算張機還在武陵山,就算現在去請張機,黃劭能等到那個時候嗎?董俷忍不住一聲長嘆,咬緊了牙關。
“義權!”
“小將在!”
“立刻傳我命令,讓林鄉亭侯派人與三爺聯繫,火速請張機張大人前來池醫治。”
“喏!”
“元道,還請你多多費心,盡力保住曾次……若是不成,我也不會怪你。反正,我們盡力就是。”
“末將明白!”
就在這時,前院傳來了一陣**聲。
薰俷心情本就很壓抑,忍不住大怒,壓着聲音道:“是什麼人在前面喧譁?不知道曾次需安靜調養嗎?”
王戎立刻轉身出去,片刻之後,又了回來。
“主公,戍縣八百里加急,軍師有急件送來。”
急件?
薰俷一怔,這時候能有什麼急件?
他微微一蹙眉頭,沉聲道:“元道,你在這裡照看曾次,我們過去看看,究竟是什麼事,讓軍師八百里加急送來?”說着話,一隻腳已經邁出了院落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