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歷史上,曾作爲老爹董卓的藏嬌之地,被換做湄塢的縣城,終究還是被戰火波及。
高五丈的城牆,堅厚沉實。
聽說這裡曾出現過許多了不起的人物,甚至還有龍氣蒸騰。
李傕也看中了這個地方,並把郿縣改爲他的府邸。經趙岑兩年的修建,郿縣的堅固,甚至遠遠超過了長安的城牆。至少在董俷看來,這座縣城簡直就是演義中湄塢的翻版。
站在城門樓上,董俷看着遠方天際翻滾的塵煙,目光顯得格外冷漠。
終於來了!
薰俷心裡思忖,不過臉上卻顯得是那樣的平靜,就好像天下間在沒有事情,能讓他動容一般。
任你李傕有三頭六臂,終還是逃不出軍師的算計。
早在此次行動之前,憑藉着李儒對李郭二人的瞭解,還有三年來所蒐集的各種情報,賈詡推斷出,李郭二人之間,斷無和解的可能……所謂,不論朔方那邊的行動是否得手,衛覬定然會退出三輔。而郭,也絕對不會和李傕善罷甘休了。
爲什麼這麼推斷呢?
試想一下,若是董俷站在郭的位子上,若得知自己在迎戰衛覬的時候,李傕竟然想偷襲長安,董俷會心甘情願的和解嗎?更何況,那郭還有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婆。當初二人之間的矛盾,說穿了不就是那女人鹹吃蘿蔔淡操心的結果嗎?
而事實上,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賈詡所推斷的一樣。
李傕圍攻長安不下,先聽說郿縣失守,後知道衛覬撤兵,立刻向郭提出了和解的意願。
但是郭非但沒有接受他的好意。相反在長安城下,和李傕來了一場大戰。
雙方損兵折將,李傕因爲心念郿縣地安危,也無心戀戰,匆匆撤離,還吃了點小虧。
如果這時候,李郭二人能聯起手來的話,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畢竟董俷此時的兵力,並不算太強。郭只需要在蓮勺布起一道防線。就足以拖住張遼趙雲田豫三人的大軍。而後合兵一處,先打塢,而後兵發函谷關,關中也許就能重新回到二人的掌握之中。可是,這二人也真是迷了心竅,誰也不肯低頭。
李傕率領疲憊之師,星夜趕回了郿縣。
遠遠的,就看見郿縣城頭旌旗招展,黑色大飛金走銀,上書斗大的‘薰’字。
大以飛白體書寫。一邊寫三軍大都督,一邊是漢安武功侯!
薰俷那雄獅一樣的身影,就立在黑色大之下,在他身後。四員武將是一字排開。
時已過了仲秋,天變得冷了!
三輔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董俷一身黑色滕鎧,身披黑色戰袍。手扶城牆垛口。
“李將軍,一別數載,可安好否?”
薰俷洪聲喊喝。聲音在蒼穹中迴盪。令數萬兵馬。在剎那間鴉雀無聲。
虎狼之將的聲名,可不是隨隨便便地得來。
那是靠着一場場血戰。一次次的殺戮而名揚天下,西域暴虎,殺神薰俷之名,誰個不知?
聽上去,董俷的聲音極爲平靜,就好像是和多年不見的老友寒暄。
可是李傕,卻由內心中感受到了一絲寒意。他知道,自己和董俷的仇恨,永遠無法化解。
說實在話,李傕一直不把董俷看在眼中。
總覺得這個人把親情私仇看的太重,不足以成就大事。
可是當他的家眷,落入了董俷的手中之後,李傕這才明白,那仇恨會是何等的可怕。
只數年間,當初被他追的狼狽而逃地董家子,已經成爲了一頭他無法匹敵的雄獅。
深深吸一口氣,李傕催馬出陣。
“武功侯,你不在西域呆着,爲何私自興兵,奪我城池?難道不怕被天下人指責嗎?”
薰俷仰天大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李稚然,董某行事,上對得起天上神明,下對得起黎民百姓。我每天吃的好,睡的香,些許跳樑小醜地指責,又能奈何我何?董某早就是天下公敵,爲千人所指。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只是在你指責之前,董某想要你見一些人。”
說着話,董俷擡起手來。
趙岑壓着一羣人,推推搡搡的來到了城頭之上,一字排開。
足有四五十人的樣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董俷從越兮手中接過了一顆人頭,抖手扔下了城池。
“李稚然,這是見面禮,接下來董某還有更多的禮物奉上!”
“爹爹,救我!”
一個少女,掙扎着大聲地叫喊。
李傕心裡一陣刀絞,他怎能不認識那些人,有他的母親,有他的兄弟,有他地女兒……
地上地人頭,面目血肉模糊。
隱約
可以看出輪廓,正是他地侄子李暹。
李傕強壓着心裡的恐懼,“董西平,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董俷咧開嘴,笑了起來。黑幽地面孔,雪白的牙齒,看上去是那樣的可怖。他擡起了頭,心裡暗自叫了一聲:爹,您看好了啊,孩兒這就要給你報仇了!
擡手一把攢住了長刀,只聽鏘的一聲龍吟,長刀出鞘。
這把長刀,長約有七尺,如果用後世的計量方式,大約在一米六左右。
刀柄長有二尺七寸,刀身卻足足有四尺三寸長。刀鋒兩面開刃,刀面上若一泓秋水。
呈現出一種彎月似的弧度,似劍非劍,距離護手處大約一巴掌寬的距離,有兩排一尺長短的鋸齒,看上去給人一種莫名的森寒。護手光禿,純黑色的西域精鐵打造。
所謂的精鐵,說穿了就是隕石鐵。
在西域,密佈有大大小小的天外隕石林。費沃和姜冏二人耗時兩年,纔算將隕石鐵融化。蒲元親自動手,取賜支之水,反覆鑄造,耗時足足一年之久,方打造出來。
刀名卓玉,取自老爹和大姐地名字。
李傕一見薰俷拔刀,立刻意識到了不妙,悽聲喊叫道:“董西平,住手!”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薰俷曾一次次的想象着在見到李傕時,該怎麼去報仇。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你殺了我老爹,我就當着你的面,斬了你全家的首級。
寒光一閃,李傕的母親身首異處。
一顆皓首從城頭上跌落下去,鮮血噴濺,灑在了李傕女兒的臉上。
少女啊的一聲驚叫,竟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李稚然。心痛否?”
薰俷聲如巨雷,帶着一絲瘋狂之意。
原以爲自己可以很平靜,可是當卓玉落下的一剎那,董俷積壓在心中數年的仇恨。一下子爆發了。
李傕在馬上雙手握拳,身子不住地打顫。
“董西平,我和你誓不兩立!”
“誓不兩立嗎?”
薰俷大笑着,揮刀把一箇中年男子的人頭砍下來。鮮血噴濺了董俷一身。
曾以爲,忍一時風平浪靜;曾以爲,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呸!
這世上。什麼仁義道德。都是狗屎。若真的仁義可以活命。若真的道德可以治世,道德經中爲什麼還會有那一句:聖人出而大盜起?
這世上絕沒有什麼絕對的仁義道德。因爲有仁義道德,就一定會有醜陋朊髒。
什麼是立足之本?
實力!只有強大的實力,纔是立足於這世上的根本啊!
“李稚然,心痛否?心痛否?”
薰俷連砍了十二顆人頭,卓玉放在了李傕女兒的脖子上,看着李傕,大笑不停。
“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李傕手腳冰涼,面色慘敗。什麼感覺?那是一種令他想要去死的感覺……眼睜睜的看着家人,卻無法救贖。眼睜睜地看着董俷,一刀刀奪取了家人的性命。能有什麼感覺?
“董西平,我殺了你!”
李傕舉槍,遙指郿縣城頭。
“殺董西平者,賞萬金,我與之平分關中……”
剎那間,李傕軍發出了一聲聲嚎叫,士卒們如同潮水一般的狂涌而來,撲向郿縣。
不知什麼時候,越兮四人已經不見了。
城門樓上,除了董俷之外,只剩下閻圃趙岑,還有十幾名身穿滕皮甲的技擊士。
李傕軍逼近了郿縣,薰俷卻收回了卓玉。
“傳我將領,巨魔士出擊!”
“喏!”
閻圃手持令旗,在城頭上揮動。郿縣城門頓時大開,越兮郭援,王戎武安國各領二百巨魔士,從城中殺將出來。面對着毫無章法地李傕軍,巨魔士如同一股洪流席捲。
在敵陣當中,掀起了腥風血雨。
李傕軍的士卒,長刀砍在馬鎧上,只迸出無數火花。
冰冷的鐵甲撞擊在一具具肉身之上,馬上的騎士一手架起馬槊,手臂上有一個正好護住要害地臂盾,根本就不去理睬那些士卒,劈波斬浪一樣的殺了一個對穿。
越兮揮戟,所到之處血肉橫飛。
郭援舞槊,但見着殘肢斷臂散落……
那王戎和武安國,更好像兩頭兇虎一樣,一個揮舞大錘,一個撩起鳳翅鎏金鏜。
所過之處,竟無一人能夠阻擋。
巨魔士如同一把大鋸,在亂陣之中往來橫衝直撞,把本來就沒有什麼陣法的李傕軍,殺得人仰馬翻,鬼哭狼嚎。今日地巨魔士,和數年前地巨魔士有着天壤之別。
當年巨魔士經歷地戰陣並不算是太多。
可是如今,不僅僅是戰法更加純熟,裝備更加精良,馬
神駿。最重要的是,在經歷過一次次大戰之後,巨.)地那種殺氣,那種信心,令人心寒。
有武功侯在,巨魔無雙!
這是每一個巨魔士的心聲……
李傕目瞪口呆,在陣旗下竟不知道該怎麼去指揮。該怎麼去挽回這種可怕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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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的憤怒,令毫無準備的士卒發起衝鋒。
雖說有重賞地刺激,可是在巨魔士這種摧枯拉朽一樣的攻擊下,那點勇氣一下子沒了……
趙岑忍不住讚道:“主公能有如此雄兵,天下誰人能當!”
“誰人能當?只怕是未必……”
薰俷很清楚,巨魔士這一次的衝鋒,只是由於李傕的憤怒造成的結果。
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那傢伙用兵之道,自有其獨到之處。這不,城下的李傕軍雖然大亂。可是李傕的中軍,還保持着原有的陣型,足以見此人的用兵本領。
果然,李傕在經過了短暫地失神之後,立刻組織中軍,阻攔巨魔士。
不過董俷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在戰略上,董俷不過是個二流之才。但是在戰術上的運用,卻可以稱之爲大師。
特別是這種小規模的衝殺,他非常清楚進退之道。
一見李傕軍中軍出動,董俷立刻下令巨魔士收兵……
每一個巨魔士。都是他的寶貝。若是和曹操那種人物火拼,損失在所難免。可是對付李傕,損失一個巨魔士,對於薰俷而言。都是不值得。恩,是非常的不值得。
清脆的銅鑼聲響起,四大護衛驟然散開。
巨魔士頗有章法的散開,在李傕中軍抵達之前。殺出了一條血路,從容退入郿縣。
這一場衝殺,不過持續了一炷香的功夫。
李傕軍死傷近三千人。而巨魔士。竟然無一人受損。
“李稚然。你喜歡玩兒遊戲嗎?從明天開始,我每天會殺你十二個親人。來吧,找我報仇吧……堂堂的大將軍,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看你能救下幾個親人呢?”
薰俷收刀,洪聲大笑。
而後輕聲對李傕地女兒道:“小丫頭,看到了沒有?你爹根本就不在乎你們的死活。”
小丫頭已經麻木了!
看着董俷,眼中只剩下仇恨的火焰。
薰俷彷彿在自言自語,“你爹本來是我爹的部下,我們本來是一家人,可以高高興興地生活在一起。如果不是你爹殺了我爹,說不定現在,我會抱着你坐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我抱我的女兒一樣……呵呵,要說起這輩分,你說不定還要叫我哥哥呢。”
說完,他伸出大手,拍了拍小丫頭的臉。
“莫要恨我,要恨,就恨你那不知死活,只知道榮華富貴地老子吧。”
薰俷扭頭對趙岑說:“把他們都帶下去,好生的給我照看,該吃什麼,就讓她們吃什麼吧,別委屈了他們。反正,明天總是要死人的,臨死讓他們做一個飽死鬼。”
一羣士卒上前,要把李傕地家人帶走。
那少女,突然間掙開了束縛,衝到了城頭上,衝着李傕地方向大聲地呼喊起來。
“爹爹,我恨你!”
說着話,從城頭上就跳了下去。
四五丈高的城頭,少說也有十米。城下佈滿了拒馬木樁,跳下去是什麼結果?可想而知。
少女臨死前地那一句話,清楚的傳到了李傕的耳中。
眼睜睜的看着女兒跳下了城樓,李傕這心裡,好像有一把刀在攪動一樣,隱隱作痛。
一口氣上不來,李傕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薰俷站在城頭,看着城下少女的屍體,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不忍。
如果,我是說真的有如果的話……小丫頭,我真的很願意你能來叫我一聲哥哥。
早死早超生吧,來世願你,能生在一個好人家!
薰俷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讓人去把那丫頭的屍體收回來,保存好……等戰事結束,好好的安葬。李傕不是東西,但卻有一個不錯的丫頭,莫要委屈了她。”
“喏!”
趙岑等人,肅穆應命。
薰俷遙望着遠處緩緩退去的李傕大軍,心裡道:李稚然,這只是開始。我要讓所有人都明白,欠了我薰俷的債,我就要你們用十倍,百倍,乃至千萬倍的代價償還。
是的,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