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葉少陽

那邊廂的姚子琳,在附近逛得有點無聊,於是晃到院子前面的花架去了。那花架子有兩米多高,上頭爬滿了或粉或白的美麗薔薇,她正欣賞地望着上面的花兒,一道似曾相識的身影從不遠處掠過,姚子琳扭頭看去。

一襲淡青色錦緞長袍的年輕女子,正急促地奔跑着。

是“葉夫人”!姚子琳隨即就認出對方來。

她怎麼會在這裡?姚子琳正狐疑,冷不防發現雲蕾走去的方向正是蔣世均與葉繼興所在的茶座。

姚子琳想起了春桃告訴她的事,心想,難道那葉夫人要去找蔣世均嗎?似乎是要印證她的想法一樣,蔣世均恰好就在此時出現了,

姚子琳心下一緊,如她所料那般,雲蕾果真快步走到了蔣世均面前。姚子琳下意識地往花架子後面一縮,很好地掩藏住自己的身形。

我幹嘛要躲起來?她爲自己彷彿是做賊心虛的行爲感到困惑,姚子琳還不及考慮這些,那邊的雲蕾已經楚楚可憐地拉住了蔣世均的手,她一看了,馬上心頭火起——

“二少爺……”雲蕾正要說話,被蔣世均冷漠地甩開了。

蔣世均警覺地環視四周,姚子琳估計還在附近,可不能讓她看到自己與別的女人拉拉扯扯地。

他知道雲蕾來找自己,必定會牽扯出他們過往的事情來。當年,雲蕾跟隨主子王秀瑩來到葉家,對俊美不凡的“葉啓軒”一見傾心,不久後她就主動獻身,夜夜去敲他的房門。葉啓軒當時出於“不吃白不吃”的卑劣心態,也就跟她苟合了。兩人的關係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葉啓軒離開葉家才中止的。

他成年以來遇到的女人裡,類似雲蕾這樣的多不勝數,那時他都不顧後果,只要有女人來投懷送抱,他都照單全收。

杜雨晴就是被他這般招惹上來的,所以纔會給自己和姚子琳惹來一身麻煩。蔣世均爲自己少不更事時幹出的行徑感到懊悔,要是早知道老天爺會如此眷顧他,把這般美好的姚子琳賜予他,他在遇到她之前絕不會碰其他女人一下。然而,現在說這些都爲時已晚了。

“葉夫人,告辭了。”蔣世均不願跟她過多糾纏,不留情面地從她跟前越過,雲蕾可憐巴巴地再度拉住他。

“二少爺!求求您跟我講幾句話!我有些事必須得跟您說的!”

蔣世均繼續搜尋着姚子琳的身影,卻一無所獲——他沒能發現站在架子後的人兒,姚子琳今天穿了一身綠衣裳,讓她很巧妙地隱藏在了花花綠綠的花架子後。

“二少爺!這些話不告訴您,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求求您!”雲蕾還在不折不撓。

蔣世均不耐煩地低頭看了看腕錶,轉身對她說道:“一分鐘講完。”

姚子琳不禁豎起耳朵,這葉夫人到底是要說什麼至關重要的事?她屏息聽着。

雲蕾含淚搖頭,哽咽道:“二少爺,我的大兒子,他叫葉少陽……他今年七歲了……”

蔣世均一副“跟我有什麼關係”的漠然表情,雲蕾隨後就扔下了一枚炸雷:“他是您的親骨肉啊!”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把蔣世均和躲在一旁的姚子琳都徹底震傻了。

她方纔說什麼來着?什麼誰是誰的親骨肉?姚子琳全然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驚訝得連呼吸都忘記,頭腦裡彷彿被千軍萬馬踐踏而過似的,全都是轟隆隆的巨響,和一大片翻滾的塵霧。

而蔣世均,俊臉上的神色由晴轉陰,瞬間佈滿了陰霾。

雲蕾抽噎着,自顧自說道:“當年您離開了葉家,我也很想跟隨您而去的……可是大少爺和少奶奶把我關了起來,逼我嫁給大少爺,要我當他的二房……就在那時,我發現自己懷了您的骨肉,我別無選擇……不嫁給大少爺的話,我就會被趕出去,我又找不到您……我跟孩子都會活不了的……我真的是沒有辦法,最後唯有答應了他們……”

一分鐘已經到了,蔣世均卻一言不發,他臉上冷若冰霜,目光陰森森地,誰也猜不透他此時在想什麼。雲蕾以請求寬恕的口吻道:

“二少爺,我對不起您,我不該向他們屈服的……這麼多年來,我一天都沒忘記過您,我每天都盼望着能跟您重逢……可是少陽還年幼,我不敢貿然帶着他離開葉家,只好一直把這些事藏在心底……若不是這次上京,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了……”

蔣世均口氣冰冷地冒出一個問題:“他們呢?”

“什麼?”雲蕾茫然地看他。

“他們都知道嗎?”

蔣世均口中的“他們”,自是指葉家的其他成員了。

雲蕾邊拭淚邊道:“我嫁給大少爺的時候,已經懷着三個月的身孕了,他應該是知曉的……可他沒說過什麼……老爺估計也是知道的,之前有客人來家裡,見了少陽,就開玩笑,說他長得不像大少爺,老爺笑着說,反正肯定是我的孫兒……少陽又聰明又可愛,老爺很疼愛他……在家裡幹事十多年的那個鄭婆子,私底下也講過,說少陽跟您小時候長得很像……”

那頭的姚子琳,聽到這些話時,整個人被嫉妒與憤慨的烈焰點燃。

她的丈夫,居然跟其他女人有了孩子!自己都沒能生出他的孩子來,他怎麼敢跟其他女人有孩子!還長得很像他?又聰明又可愛?姚子琳氣得五臟六腑都要炸開了!喉嚨裡更是像剛吞了無數蒼蠅一樣,直想作嘔!

那邊的對話還在繼續——

“他們都知道了,只是不說穿?”蔣世均冷淡地問。

“是的……”雲蕾點頭,囁嚅問道:“二少爺……您不想見見他嗎?”

姚子琳大氣都不敢透,透過花架的縫隙死瞪着蔣世均,他會怎麼回答呢?說想見?那她絕對不原諒他!說不想見?可是又顯得太無情了!

姚子琳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麻線,全然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蔣世均久久不回答,時間彷彿被凝固了一般。雲蕾終於耐不住,又試探地說道:“如果您想見他……我可以帶他來見您的……”

蔣世均還是沒表示,雲蕾進一步道:“我不會給您和二少奶奶添麻煩的……如果您想跟少陽團聚的話……我可以帶他過來的……”

這話裡隱含的含義顯而易見,雲蕾言下之意就是要帶着兒子來投靠蔣世均了,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她打算捨棄葉家的一切,帶着蔣世均的兒子來給他當二房。

他會答應嗎?他會答應嗎?姚子琳的胸口劇烈起伏,幾乎要窒息,她不禁用力死抓着花架上的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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