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子苦於一動不能動,頭皮被揪緊生疼,嘴裡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嗚聲,眼裡寫滿了乞求和恐懼。羅圖無動於衷,刀尖已經刺破了良子的衣衫,即將扎進良子鮮活跳動的心臟。就在這時,羅圖持刀的手腕一緊,已經被另一隻手死死握住。
羅圖甚至連頭都沒回,淡淡道:“我聽山鷹說,你給了他不少錢,讓他保護我。你也親自救過我一次,我欠你的人情。你想留住這個傢伙的命嗎?好,那我就不殺他,我帶山鷹一起走!”
凌陽放鬆了手上的力氣,將尖刀從羅圖的手中拿到自己手裡,同羅圖並排蹲下身子,摘下了頭頂的鴨舌帽,露出沒有經過絲毫化妝的一張俊臉,脣紅齒白,眸子裡透出戲謔的笑意,正是凌陽原本的模樣。凌陽之所以沒有經過任何裝扮,其實是故意把自己逼進了絕路。既然被良子看到了自己的真實面目,如果不殺掉良子,自己就得死!
凌陽沒有說話,接替了羅圖的另一隻手,用力抓緊良子的髮根,稍稍側過頭,對羅圖說了一句話:“你不是喜歡住在這個地方嗎?那你就和山鷹一起好好做生意!這條人命算我的!”
凌陽話音剛落,手中的尖刀已經至下而上,順着良子的左肋,斜插進良子第三四根肋骨之間,正是心臟所在的位置。凌陽死死咬住自己的下脣,握緊刀柄,長長的刀身在良子的體內攪動了兩下,直到良子徹底氣絕,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凌陽才鬆開刀子,深吸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凌陽大口喘息了幾下,身後遞來一支菸卷,是市面上最便宜的軟包靈芝煙。香菸已經被點燃,明滅不定的菸頭冒出一絲辛辣的煙霧。凌陽也不介意,隨手接了過來,猛吸了兩口,卻被嗆得咳嗽了兩聲。
羅圖的聲音從凌陽背後傳來:“看你下刀的位置,分明是個高手;不過你殺完人以後的表現,又像是一個菜鳥。我真是看不透你,我也不知道你這樣做的目的。不過,你這個情,我領了!”
羅圖說完這幾句話,大踏步轉身離開,很快消失在迷宮般的巷弄深處。凌陽苦笑一聲,瞟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良子,強行壓抑住胸口煩悶欲嘔的感覺,從口袋裡掏出一飲料瓶汽油和打火機油的混合液體,淋在良子的屍體上,順便在佈滿自己指紋的木質刀柄上淋上一些,將手中的半支菸彈到良子身上,頓時燃起了熊熊火焰。
凌陽從地上爬了起來,趁着沒人發現這裡的情況,飛也似的逃離,避開早已勘察好的攝像頭位置,轉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圈子,這纔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凌陽躺在牀上,出奇地沒有失眠,而是像透支了所有的體力和精力一樣,瞬間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凌陽像每天一樣早早起牀,似乎昨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凌陽精神抖擻地來到楚婉儀的別墅,這才知道自己的郊遊任務並不像楚婉儀所說的,只是“背點東西”那樣簡單。
楚婉儀先是特意讓凌陽開車,帶自己去了一趟荊陽市區,跑遍了各個大型商場和超市,購買了許多野外活動裝備,諸如透氣的衝鋒衣、應急藥品、繩索鐵釦、壓縮餅乾、純淨水、大包的零食、高倍防曬霜、狼牙手電、兩頂大帳篷和三個睡袋,甚至還有其他凌陽根本想象不到的東西,東西多到雷克薩斯五七零這樣的純越野款SUV的後備箱都裝不下,還要塞進後座一部分。
凌陽大驚勸阻:“楚經理您確定咱們是去野營而不是去盜墓?不怕告訴你,我在風水玄學方面可是弱項,再說咱們也不能帶小東一個孩子走上犯罪的道路啊!”
楚婉儀橫了凌陽一眼,對凌陽不着邊際的豐富想象力表示鄙夷,然後繼續扮演着土豪購物狂的角色,源源不斷地將購買的物品塞進車裡,直到車內幾乎所有的空間都被佔滿,楚婉儀才滿足地拍了拍手,吩咐凌陽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把車裡的東西分開,裝進四個大型旅行袋裡,小東興致勃勃地跑了過來,非要拉着凌陽,看他收拾出來的明天要帶去野遊的東西。望着小東房間地板上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物品,凌陽欲哭無淚:“這都是些什麼,都是些什麼,你帶零食可以,帶大型變形金剛玩具我也忍了,不過你把小乖這樣的大藏獒綁起來,扔到這堆東西里算什麼意思,去打獵嗎?還有!”
凌陽費力地拿起一對上面寫着十二千克的啞鈴,吼道:“你帶這個幹什麼,鍛鍊身體嗎?還有全套的四大名著連環畫,整整六十本啊,比啞鈴還重!還有,你給我解釋一下,在電子科技高速發展的二十一世紀,你嫌路上無聊,想要帶個手機電腦MP3之類的電子產品,聽歌解悶我都不反對,我不能理解的是,你從哪淘弄出來的這個老式雙卡錄音機,電源呢?磁帶呢?你難道要爬到山頂跳老年迪斯科嗎?”
小東的眼珠嘰裡咕嚕轉了兩圈,嘩啦一聲推倒了堆得高高的“小山”,揪住小乖的尾巴將它拖了出來:“好吧,那我就聽你的,所有東西我都可以不帶,但是小乖一定要跟着!”
凌陽無力地呻吟了一聲,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被小東給耍了,這個鬼靈精的小傢伙,一開始就沒想帶這些東西,只是想帶着小乖一起去,這是用計策跟自己講條件呢。
“好吧。”凌陽繳械投降:“我暫時同意了,不過還要打個電話給冬日娜老師,小乖畢竟是猛獸,她要是不允許的話你可別怪我!”
小東興高采烈地跑出去打電話,凌陽一腳將小乖碩大的身子踢到牆角,不顧小乖嗚嗚地抗議,蹲下來默默地收拾起一片狼藉的房間,小東卻眉開眼笑地噠噠跑了回來,宣佈道:“冬日娜老師同意啦,她說小乖很聽話,還曾經從歹徒手裡救出了很多小孩子,帶上它正好可以保護我們!”
凌陽:“……你們老師真善解人意……”
第二天一早,到了約定好的時間,一干學生和家長浩浩蕩蕩地在幼兒園門口集結,全部都是一家三口齊上陣,根本沒有單獨一個父母代表的,大包小裹地在園長和老師的指揮下,排列好隊形按順序上車。怪不得小東聽到自己答應一起去後樂得一蹦三尺高。
凌陽不得不感嘆有錢人的生活就是好。小東所在的是縣城內出了名的貴族幼兒園,單是每學期的入托費就高得令人咋舌,所以現在幼兒園門口儼然變成了名車展示會,什麼路虎奔馳霸道凱迪拉克,應有盡有。
好在大家都比較注重對孩子的教育,加上都知道能進入這所幼兒園的孩子家長,在縣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高官就是富商,所以根本沒有嘚瑟炫富,或是有盛氣凌人的情況出現,一衆家長反倒藉着這個難得的聚會,互相熱絡地聊天,交換名片和聯繫方式,場面一度失控。
還好園長和老師們及時制止了過分熱情的家長們之間的交流,宣佈說大家一會兒統一行動,誰也不許開自己的私家車,要按座位順序統一乘坐園裡訂好的大巴出行。場面安靜下來後,園長宣佈了此次活動的注意事項,因爲近來某水果臺接連播出大型親子類娛樂節目,所以園長把此次活動命名爲“兩天一夜”,顧名思義就是要在外面的露天帳篷裡過夜,目標距離縣城百餘公里的四豐山。
好在這個季節並不寒冷,夜間氣溫始終維持在攝氏二十度以上,不用擔心孩子在野外生病。四豐山說是一座山,實際上半座山頭已經被開發成旅遊景點,到處都是營業性質的山莊和農家院,不虞有荒野中遇到的各種危險,何況細心的院長在徵求了各位家長的同意後,以拉贊助的方式拉來了一筆不小的資金,用這筆錢僱傭了一個保安公司的二十名保安負責全程的巡邏安保工作,還高價臨時僱傭了兩名縣醫院的大夫隨隊,確保萬無一失。
這時,一個面目猥瑣的中年胖子終於忍受不了園長的喋喋不休,擠出人羣,點燃一支菸透了透氣,正好看到身旁的凌陽看起來很“器宇不凡”的樣子,遞過一支菸搭訕道:“兄弟也是陪孩子來出遊的啊,看你年紀輕輕的,在哪裡發財啊?”
凌陽搖了搖手錶示不會吸菸,哂道:“發什麼財啊,我一個打工的司機而已。”
胖子鬼頭鬼腦地探頭瞧了楚婉儀一眼,立刻認出來這個縣城裡出了名的冰山美女,據說這女人是個家財萬貫的小寡婦,本來在荊陽市裡做高級白領,不知道抽了什麼風跑到這個小縣城裡來。不過胖子隨即看到小東一隻手拉着楚婉儀,另一隻手則不安分地塞在凌陽的口袋裡,頓時恍然大悟,滿面欽佩地朝凌陽豎起大拇指:“兄弟你真行,老哥算服了你了!”
凌陽大惑不解:“怎麼就服了我了,我也沒幹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再說我不認識你啊!”
中年胖子一廂情願地把凌陽當成了靠吃軟飯活着的小白臉,並且認爲小白臉除了長得俊俏以外,一定要能說會道器大活好,再想想自己那方面的功能不盡人意,不禁肅然起敬:“兄弟啊,聽哥一句話,趁着年輕多注意身體,幹你們這行的一旦年紀大了難免有那種……嗯,你懂的,就是那種難言之隱,到時候可就後悔莫及嘍!”
凌陽愈發摸不着頭腦,不知道要怎麼跟這個思維過於散亂的胖子溝通,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兩個人歡快地聊起了其他話題。
在凌陽對幼兒園組織的這次活動耗費人力物力得不到什麼實質效果而感到不滿後,胖子表示深有同感:“可不是,現在的學校都特麼瘋了,幹什麼事不經過大腦考慮就知道一味跟風。這不前些日子水果臺搞出了一系列親子節目嗎,都什麼《爸爸去哪兒了》、《爸爸回來了》、《爸爸幹啥呢》,幼兒園看完就覺得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了,這才搞出這麼一個《兩天一夜》。孩子倒是高興了,可是咱們當家長的不跟着遭罪了嗎?你說是不是?”
凌陽卡了看地上五六個碩大的旅行包,深以爲然地點頭表示同意。
胖子是人來瘋的性格,看到有人贊同自己的說法,頓時心花怒放,接着賣弄道:“依我看哪,只是給小孩子組織活動是遠遠不夠的,咱們這些大人忙碌的工作後也應該多組織一些類似的活動,比如《我們去東莞吧》、《小姨子我來了》、《姐夫別這樣》,你說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