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申明看着凌陽一步一步走近金達萊飯店,笑罵道:“讓你去送個飯盒而已,用得着像上戰場一樣麼?難道這小子是害怕見我們家順英,還真是一個靦腆害羞的小夥子呢!”
這時,一個老太太走了過來,詢問豆沙包是否還熱乎。凌陽遠遠回頭,見崔申明忙着做生意,沒時間盯着自己,立刻腳底抹油,從側面的衚衕鑽了進去,繞到了金達萊飯店的後牆。
凌陽知道崔順英專門負責二樓的“富貴牡丹”包廂。用牙齒咬住飯盒外的拎手,手腳並用,沿着樓頂順下來的排水管,嗖嗖幾下爬到了二樓的窗子處,正好看到牡丹廳裡坐滿了客人,崔順英正站在金達萊老闆的身邊,不停地給包廂裡的客人鞠躬,不知在說些什麼。
凌陽生怕金達萊看見自己,連忙縮回頭去,在窗子的一側,小心翼翼地朝裡面看去,正好看見了老闆的側臉,滿臉堆笑,似乎在焦急地解釋什麼,一個年輕的男客人則拉扯住崔順英的裙襬,不依不饒地吼着,崔順英不停地鞠躬,臉上隱有淚痕。
飯店的服務人員受到客人的刁難,這種事最爲常見,凌陽並沒有多想,只是見那個男客人拉住崔順英的裙子,似乎太過於沒有禮貌,忍不住動用異能之術,探出一隻似乎被燒紅的手指,不聲不響地切下了玻璃的一角,這才聽到包間裡的對話。
牡丹間裡的客人,只有一個南朝本地人,便是拉扯住崔順英的年輕男子,特意在這裡宴請華國來的貴客,六七個人都很年輕,一個個臉色倨傲,拽的不可一世,一看便知是跋扈慣了的富家子弟。
其中一個人看中了崔順英的溫柔可人,想花大價錢,讓崔順英陪侍一晚。宴請的主人同崔順英商量了一會,價錢一加再加,崔順英卻始終不肯同意,那個年輕人覺得在朋友面前丟了臉,這才惱羞成怒,不依不饒地鬧了起來。
南朝民衆普遍清貧,大部分卻知道恪守傳統禮儀,家裡的女兒但凡長到十五六歲,到了適合婚配的年齡,全都嚴嚴實實地藏在家裡,不允許出去露面。只有少數性格輕浮的女孩子,或者是單單依靠出賣身體吃飯的女人,纔會在這種公共場合做侍應。所以富貴人家的子弟一時興起,想要找這種服務人員陪侍過夜,是很常見的事。
崔申明夫婦本來不允許女兒來這種地方工作,只是崔順英自小聰明,只是家貧無法上學,十二三歲的時候,就知道出來工作補貼家用,早已經習慣了在外面自由自在,一旦憋在家裡,便會鬱鬱寡歡地生起病來,崔申明夫婦無法,也只能暫時答應女兒外出,不過卻提出了一個條件,一旦確定了結婚的對象,立刻就要辭去工作,乖乖呆在家裡。
崔順英在金達萊飯店工作了好幾年,機敏能幹,深受老闆的喜愛和器重,這才特意安排她獨立負責一個包廂。一方面能夠籠絡住回頭客,崔順英同時也能經常得到一些小費,兩邊都很滿意。
崔順英曾經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情況,不過這一次的客人卻特別難纏,而且看起來都很有來頭的樣子。那個本地的客人名叫樸龍海,父親是江界市著名的商業鉅子,專攻糧食布匹的進口貿易,在江界市有很高的威望。
樸龍海受父親之託,專門宴請幾位重要生意夥伴的子侄,這些年輕人都是華國大富商的後代,以後都會繼承父輩的生意和產業。能跟這些人搞好關係,樸龍海才能把自己老爹的生意過渡到自己身上,對這幾名客人十分看重,曲意奉承,無所不至,沒想到卻在一個當地小丫頭身上栽了跟斗,感覺到十分沒面子,立刻鬧了個天翻地覆。
老闆金達萊平時對崔順英呵護有加,不忍見她吃虧,只好一個勁兒表示歉意,甚至不惜免單,卻更加惹怒了樸龍海:“老子要的是人,誰特麼的在乎這點飯錢,老子有的是錢!”
聽完這句話,在場的其餘年輕人連連撇嘴,心道你只不過是個土財主而已,難道比我們家還有錢。不過顧忌樸龍海的面子,不好當面說出來而已,心裡卻早已鄙夷至極。
崔順英連連道歉,謊稱自己已經婚配,心裡卻突然浮現出凌陽壞笑的臉,走神道:“如果是那個錢少爺這樣逼迫我的話,我會不會答應了他呢?”
想到這裡,崔順英臉頰如同火燒,想要擡起手捂住自己發燙的俏臉,指尖不小心拂在樸龍海的眼睛上,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樸龍海立刻氣得跳了起來:“你不答應歸不答應,爲什麼要動手打我?今天我要是不砸了你們的店,把你送進女子監獄裡受盡折磨,以後就不在江界市活着!”
那六七個華國來的紈絝子弟,儘管鄙夷樸龍海的爲人,卻頓時愛上了樸龍海的作風。這些無法無天的壞小子,在國內被老爹管得很嚴,不敢出去惹是生非,一旦來到南朝小國的地界,早已習慣了被當成大人物捧着,很是飄飄然了一段時間。見到此等趁機鬧事的大好良機,一齊心花怒放起來。
剛剛要求崔順英陪侍的年輕人一馬當先,立刻砸碎了一隻酒瓶,把一桌子菜湯迸濺得到處都是,還嫌不過癮,抄起一整塊醬狗排,直接砸在了金達萊老闆的臉上,臉上夾雜着喜悅和興奮,強自裝出了憤怒的樣子:“馬勒戈壁的,這不動起手來了麼,兄弟們併肩子上!”
剩下的紈絝少爺們,都是些混世魔王的性子,見有人帶頭出手,早已按捺不住,合力掀翻了桌子,高聲叫罵着,就要對金達萊老闆進行慘無人道的圍毆。
崔順英知道事情都是因爲自己而起,不避危險地擋在老闆身前,被一碗狗肉湯潑了一頭一臉,好在衆人撕鬧了半天,狗肉湯已經冷卻了一些。不過濃濃的油脂浮在湯水上面,依舊鎖住了大部分的溫度,把崔順英燙得直吸冷氣,雙手胡亂揮舞了幾下,眼睛裡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無論怎樣瞪大雙眼,眼前依舊是模糊不堪,而且漸漸轉爲一片漆黑。
崔順英尖叫了一聲:“眼睛,我的眼睛瞎了!”一下子滑坐到地上,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