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天晚上帶了兩個女孩兒,但因爲公孫應姜有武藝在身,又乖巧聽話不需要盛睡鶴抱在懷裡,只在跳下城牆時讓盛睡鶴搭把手——所以他們還是非常順利的抵達了昨晚的那片墳場。
到了地方之後,盛惟喬剛剛恢復知覺,就撲到公孫應姜身上,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齒:“我叫你爲虎作倀助紂爲虐爲賊張目!!!”
“姑姑,我是被逼的啊!”公孫應姜一邊掰她手,一邊淚流滿面的辯解,“何況要不是因爲姑姑說要避諱,我今晚根本都不要過來這裡……嗚嗚嗚,我也好怕好不好!?”
就算海匪窩裡出來的女孩兒比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膽子大,但這並不意味着她全無畏懼好嗎?
墳場啊磷火啊墓碑啊什麼的,她也怕啊!
不然爲什麼她一聽盛惟嫵提到祠堂的綠火,就道破是盛睡鶴乾的?
以前她跟公孫應敦不聽話時,這個小叔叔祭出這一手,姐弟倆分分鐘給跪啊!
這會看着面前那密密麻麻的墓碑、星星點點的磷火、遠遠近近的墳樹、一望無際的土包……公孫應姜感到自己的魂兒都快飛了!
“你還敢說!!!”盛惟喬憤怒道,“都是你攛掇七妹妹在前,嫁禍盛睡鶴在後!害的我連續兩個晚上被拎到這地方來!自從你到盛府以來,我對你不薄,你居然這樣害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也是爲了姑姑好啊!”公孫應姜瑟瑟發抖的辯解,“我好心好意成全姑姑,事後不但沒得姑姑半個字的謝,反倒被姑姑滿屋子追着打,不得不靠出賣小叔叔脫身,又因爲姑姑發話被拖來這兒……姑姑現在還要打我您簡直於心何忍啊啊啊那朵鬼火要飄過來了啊!!!”
盛惟喬回頭一看,掐她脖子的手頓時變成了抱住她肩,邊哭邊道:“誰要你成全啊!你根本就是故意坑我以爲我不知道嗎?!”
“乖囡囡,乖應姜,你們可是姑侄,是一家人,怎麼吵起來了呢?”盛睡鶴摸着下巴,看熱鬧看到此刻,終於含笑開口,“不管到底是誰害誰落到眼下這處境的,但既然你們都挺怕的,那越發要團結起來嘛!乖囡囡,乖應姜,你們說,對不對?”
盛惟喬正待反擊,忽然想到一事:“前天我當他面說綠火是磷火的事情,是應姜告訴我的,本以爲他之後會立刻去找應姜算賬,然後我去看熱鬧還有勸架——現在這隻外室子是在原模原樣的還給我啊!!!”
——她跟公孫應姜吵的熱火朝天,這隻盛睡鶴看足了熱鬧再裝模作樣的給她們勸和,活脫脫是她之前的打算啊!
只不過,坐山觀虎鬥的不是她盛惟喬,而是盛睡鶴!
想到這裡,她簡直想吐血!
“既然乖囡囡跟乖應姜都想通了不吵了,那正好!”盛睡鶴愉悅的看着她的臉色,笑眯眯道,“昨晚給乖囡囡定的小目標,今天有應姜陪着,那是一定可以完成了,對不對?”
“你快點滾吧!!!”盛惟喬似忍無可忍的拾起腳邊一個土塊朝他砸去,恨道,“等我不怕這種地方了,我饒不了你啊!”
她這會看似暴怒,心中卻暗暗想着:“這隻盛睡鶴昨晚說他在墳場另一頭等我,那會我一個人,打死我都不敢獨自在這裡待下去的!但現在應姜在,等會這隻盛睡鶴離開後,我們正好一走了之!就讓這隻盛睡鶴在那邊等到地老天荒啊!”
雖然盛睡鶴耳聰目明,但盛惟喬記得,他昨晚說這片墳場足有五里長——就不相信他在五里之外,又是晚上,還能對自己跟公孫應姜的舉動了如指掌!
結果盛睡鶴揮了揮手,還真先行一步了——他才踏進墳場之內,附近的磷火就如同受到吸引一樣,從四面八方紛至,頃刻間就似爲他穿上了一件詭異的鬼火袍。
這恐怖的一幕看的盛惟喬與公孫應姜臉色慘白,牙齒打架,不由自主的抱在了一塊發抖!
偏偏盛睡鶴走出一段後,似想到了什麼,驀然回首,輕笑道:“乖囡囡,乖應姜,方纔有件事情忘記告訴你們了:爲了防止你們趁機逃走,這附近,除了通過這片墳場外,統統密佈陷阱機關,如果你們不乖,打其他地方走的話,到時候會被綁在墳場中間一整晚喲!”
他說這話時,周身磷火飛濺,原本就亮若星辰的眸子,被火光映成了慘綠之色,望去格外陰森可怖,盛惟喬跟公孫應姜幾疑真正的盛睡鶴早已死去,此刻佔據他軀體的實則是一頭真正的妖鬼!
兩人抖若篩糠的目送盛睡鶴遠去,方對泣道:“現在要怎麼辦?”
“小叔叔已經劃下道兒,咱們要是不接着,只怕會沒完沒了!”公孫應姜戰戰兢兢的哽咽,“可是眼前這這這這這地方太太太太太可怕了我看都不敢看啊啊啊……姑姑,要不您走前面牽着我,我閉着眼睛好不好?”
盛惟喬難以置信的望着她:“可是我根本不會武功!”
——你好歹飛檐走壁如履平地,我可是盛睡鶴一路抱過來的啊!
你怎麼可以讓我走前面自己閉着眼?
我還想這麼說呢……
“會武功有什麼用啊!”公孫應姜哭道,“咱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是鬼又不是人!”
這話說的兩個人背後同時一涼,盛惟喬頓時也哭道:“大晚上的,不該說的話你不要講出來啊!”
“總之我絕對不敢睜着眼睛走下去啊!”公孫應姜拼命找藉口,“我是您侄女啊!您是姑姑,是長輩,您一定會保護我的對不對?姑姑您還記得嗎?在玳瑁島的時候,您把五爺當成是會傷人的惡獸,那時候您可以義不容辭的擋在我前面,說一定會保護我的!那時候咱們認識還沒幾天呢!現在咱們都相處這麼久了,姑姑您不會就不管我了吧?!”
初五隻是一頭豹子,現在是五里長的墳場,這兩者的恐怖能比嗎?!
何況當時她們還有個屋子做緩衝,屋子裡還有丫鬟一塊壯膽——現在別說屋子了,人都就她們姑侄兩個啊!
盛惟喬默默吐了口血,沉痛道:“姑姑怎麼會不管你呢?但是應姜,你忘記你前天還跟姑姑信誓旦旦說,一定要做姑姑貼心的好侄女了嗎?!姑姑也不求你別的,就求你等會走在前面牽着姑姑好不好?”
公孫應姜忙道:“姑姑,您忘記我連自己小叔叔的主意都打,可見我一向就是不要臉的!那麼我說的話您怎麼能當真呢?反觀姑姑您,一向最溫柔最賢惠最大度最寬容最和藹最慈祥最好了,您說過的話一定不會是騙我的對不對?!”
“!!!!!”盛惟喬捂着胸口,敗給了她的無恥程度,悲憤道,“你!狠!”
看着她一咬牙一跺腳,果然當先拉着自己的手朝墳場裡走去,公孫應姜長鬆口氣,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
但,半晌後,她們已經在磷火飛舞的墳場中間哆哆嗦嗦的走了一大半了,盛惟喬忽然站住腳,哽咽道:“其實我們爲什麼一定要走進來呢?就算其他方向走不掉,我們也可以一直在剛纔那片空地上待着,等到天快亮的時候,那隻盛睡鶴難道還敢不送咱們回去?”
就算盛睡鶴當真不送她們回去,天亮之後她們再穿過這片墳場找離開的法子,也不會這麼害怕了啊!
公孫應姜:“!!!!!”
她哭道,“那咱們現在倒回去?”
“……已經走了大半,我都看到那隻盛睡鶴的身影了,他還生了個火堆!現在回去要走的路更多啊!”盛惟喬淚流滿面,“你說咱們是不是被嚇的太厲害,所以都有點傻了?以後如果一直這麼笨可怎麼辦?!”
公孫應姜幽幽道:“只要今晚可以活着回去,變傻我也認了!”
要不是這個好忽悠的姑姑願意拉着她走,讓她閉着眼睛跟在後面,她早就跪了好嗎?
就算如此,她也快被自己想象的各種恐怖嚇死了啊!
所以變傻算什麼?
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纔是重點啊!
好在盛惟喬雖然不贊成只要能回去變傻也無所謂,但也立刻加快了腳步——總算走完最後一段路,姑侄倆長鬆口氣之餘,都覺得腿腳發軟,連跟盛睡鶴表達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雙雙不顧儀態的坐倒在草地上。
“餓了吧?吃點糕點,還有時果。”盛睡鶴看着兩個女孩兒驚魂甫定的模樣,難得沒有落井下石,而是端了幾碟糕點水果過來,體貼道,“火堆下有叫花兔,等會就能好!”
“這糕點怎麼這麼幹?”姑侄倆確實又累又餓,聞言也沒多想,接過碟子,挑挑揀揀的吃了點東西后,總算緩了過來,嬌生慣養的盛惟喬下意識的抱怨,“果子也不大新鮮……你拿的不是昨天白天才送去瀉珠軒的糕點果子吧?是前幾天的?”
這話才說出來,她心裡忽然一個“咯噔”!
她是盛睡鶴一路抱過來的,這季節盛睡鶴當然也不可能穿太厚。
所以……她可以確定,盛睡鶴的懷裡什麼都沒放!
至於袖子,盛睡鶴這襲玄衫是窄袖,也不可能裝的下面前這許多糕點時果,更不要講盛放糕點時果的碟子了!
“也不一定……畢竟他不是說,他在墳場之外的幾個方向都布了陷阱嗎?那些陷阱肯定是他白晝的時候悄悄跑過來弄的。也許是他那時候帶過來的,放到現在,所以纔不新鮮了呢?”盛惟喬正如此自我安慰,就聽盛睡鶴溫柔道:“乖囡囡,這裡既然有現成的,爲兄又何必從瀉珠軒帶吃的呢?乖囡囡覺得不合口味,爲兄再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白晝剛剛有人來看過的墳墓?”
盛惟喬:“!!!!!”
公孫應姜:“!!!!!”
火堆畔死一樣寂靜片刻,盛惟喬用了無生趣的語氣問:“你……你這麼做,就不覺得害怕?不覺得心虛?”
“爲兄爲什麼要害怕?”盛睡鶴笑的溫柔,理所當然道,“爲兄殺過的人只怕這片墳場都埋不下,當真有什麼冤魂怨鬼能奈何爲兄,爲兄還能活到今日?至於心虛……糕點跟時果雖然是爲兄拿的,卻都是你們倆吃掉的,爲兄心虛個什麼?”
盛惟喬:“!!!!!”
公孫應姜:“!!!!!”
兩人下意識的鬆手,碟子落地——盛睡鶴淡然道:“看,你們還把人家的碟子給摔了!”
盛惟喬:“!!!!!”
公孫應姜:“!!!!!”
“別想那麼多,叫花兔該好了。”盛睡鶴笑眯眯的安慰她們,“這裡的兔子可肥了,爲兄的手藝也不差,待會你們可別吃順了嘴,往後爲兄不帶你們來,你們也鬧着要來纔好。”
盛惟喬&公孫應姜:“!!!!!”
不!
如果不是被你脅迫,我們絕對絕對不會想過來的好嗎?!
就算你做的兔子是天下第一美味,也引誘不了我們啊!
姑侄倆食不知味的吃下了分給她們的叫花兔,滿以爲今晚到此結束,可以回去了——盛睡鶴慢條斯理的將最後一根兔骨扔進火堆,看着她們,笑:“乖囡囡,乖應姜,你們知道這裡的兔子爲什麼這麼肥碩嗎?”
盛惟喬跟公孫應姜異口同聲:“不想知道!”
然後盛睡鶴還真不說了——他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愉快道:“啊,看來你們已經猜到了——乖囡囡你看,你並沒有被嚇傻,還是那麼聰明伶俐活潑可愛討人喜歡!”
盛惟喬:“………!!!”
誰來讓這隻盛睡鶴死一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