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對米拉波的提防和恐懼,國王和王后並沒有依照他的建議行事。從事後的眼光來看,這或許是他們最好的機會了。
無論是米拉波,還是拉法耶特,都在同一件事情上提醒過國王和王后,那就是,他們的那些親戚是不靠譜的。米拉波在選擇出逃地點的時候,還特別強調,國王一定不能跑到距離邊境太近的地方。而這樣做的理由之一,就是要避免那些和國王流着相同的血的人對國王的傷害。
也有人認爲,國王和王后沒有采納米拉波的建議,除了對他的不信任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根本就不願意接受立憲制。逃亡到里昂,單靠里昂的力量是不足以對抗巴黎的,更不要說壓服巴黎了。最終或許能達成某種妥協,但這妥協依舊是巴黎佔上風的妥協。
不過在出逃這件事情上,王后倒是漸漸的說服了國王,一定要逃出巴黎。只是各種各樣的事情使得出逃的行動不斷地被推遲。
路易十六和瑪麗·安託瓦內特都可以說是“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的典型。在如何策劃出逃的事情上,他們毫無經驗。如果他們能信任米拉波,那這位經常性的因爲偷情和躲債而逃亡的傢伙,都是能提供不少的幫助。
然而,一來是國王和王后都信不過米拉波,二來上帝似乎也不再青睞一向孝順自己的法國王室——米拉波突然死了。
當然,米拉波並不是被皮耶爾·貝萊克用烏頭酒毒死的。但是米拉波的死的確和酒關係不淺。據說,在前一段拮据的日子裡,他改掉了一些會摧殘健康的壞毛病,但在得到了新的財源之後,他的那些壞毛病變得變本加厲了。比如說酗酒、饕餮以及一些不便描述的事情。
據說米拉波先生會和一些妓女們在一起,整晚上整晚上的宴飲。爲了能不斷的享受美酒美食,而不被腸胃有限的容量限制,卡米拉先生效法了古羅馬的先賢——當他們吃飽喝足之後,就來一點催吐劑,然後嘩啦嘩啦的吐掉,接着就可以繼續吃喝了。
在後世,稍微有一點點健康知識的人都知道,這種做法是何等的摧殘健康,然而那個時代的人可不懂這些。所以,再一次徹夜的歡宴之後,米拉波突然病倒了。病情惡化得很快,沒過多久,病魔就戰勝了米拉波。
米拉波雖然是個浪蕩子,但是他學識淵博,見解深刻,而且善於協調各方面的關係,他的去世,使得議會中的各個派別之間也失去了一個能被大家接受的協調人。
不過米拉波的死,暫時對約瑟夫他們的影響並不大。在這段時間裡,約瑟夫和拿破崙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如何建立他們的那支小部隊上面了。
這支“紅軍”部隊的規模略略超出了原先的估計。原先約瑟夫他們只打算建立一支連一級的隊伍,但是他們很快發現,因爲這支隊伍的特殊屬性,以至於這支隊伍需要的配套人員多得出乎了預料。細細一算,加上這些人員,整支隊伍的人數無論如何都要超過六百人了。
人員的增加,帶來的第一個直接後果就是花費的增加。就像那些故事一樣,一個項目,剛開始的時候的預算和最後的花費,總是能差出好幾倍。
好在拉法耶特在認真的審查過項目之後,還是認爲,這筆錢還是值的花的,這個項目才得以繼續推進。不過他還是開玩笑似的說道:
“約瑟夫,你的這六百多人的隊伍,正兒八經的能在戰場上排出隊列的列兵纔剛剛六十多個,再加上炮兵和騎兵也就不到兩百人,可是各種後勤人員卻有接近四百人。到時候,我拖一支兩百來人的隊伍來和你們打,被你們打敗了,他們會說:‘你們用六百人打我們兩百人。’要是我拉一支兩百人的隊伍來,你們才這麼點戰士……”
當時跟在約瑟夫身後的拿破崙卻開口道:“我們的這支隊伍至少能打一千人。”
拉法耶特聽了,只是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顯然,他把拿破崙的話,看成了一般的年輕人的狂妄自大。不過拉法耶特是個很寬厚的人,他不願意和小年輕計較,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得到了拉法耶特的支持,這支軍隊的組建倒是很順利。兩個月之後,這支軍隊的大部分人員和裝備基本到位了,約瑟夫和拿破崙開始進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中。
這支軍隊是一支包括多兵種的軍隊,除了步兵,還有一支相對規模較大的,擁有八門大炮的炮兵——拿破崙和約瑟夫都認爲,現代戰爭就是炮戰。大多數情況下,作戰的計劃都應該圍繞着如何有效的發揮炮兵火力來展開。
這支部隊中的士兵和低級軍官,也大多是拉法耶特從巴黎附近的法軍中優選出來的,所以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訓練之後,整個部隊也就基本成型了。然而約瑟夫和拿破崙都沒想到的是,他們的第一個作戰任務,竟然不是修理其他的部隊,而是去抓回國王。
約瑟夫是在上午接到命令的。命令由拉法耶特將軍簽發,大致的內容是說有革命的敵人“綁架”了國王一家,並帶着他們離開了巴黎。所以現在將軍命令軍隊立刻進入警戒狀態,隨時準備戰鬥。
“國王被綁架了?”一接到這個命令,拿破崙就忍不住冷笑着反問道,“綁架他的是誰?只怕是他自己吧?”
“拿破崙,這不是我們現在應該考慮的。”約瑟夫一邊說,一邊向拿破崙使了個眼色。
拿破崙明白,約瑟夫一定是有什麼要說的,只是當着其他的人,不太好說。於是他便閉上嘴,不說話了。
“國王往哪個方向去了,有人知道嗎?”約瑟夫向傳令兵問道。
“有人說他們可能往裡昂去了,也有人說他們往蒙梅迪方向去了。”傳令兵回答道,“議會已經派出代表朝着這兩個方向追過去了。將軍要求你們隨時做好應變準備,一聲令下,你們就要行動起來。”
“好的,你回去報告將軍,我們能在十分鐘之內做好準備,隨時聽候他的命令。”約瑟夫回答道。
傳令兵便朝着他敬了一個禮,然後跑了出去,跳上馬往其他方向去了。
看到傳令兵遠去了,拿破崙立刻說:“約瑟夫,馬上就有戰爭了!”約瑟夫注意到,拿破崙的臉因爲激動而變得通紅。
“冷靜一下,國王還沒跑出去呢,說不定就會被抓回來。”約瑟夫的歷史雖然不好,但也知道路易十六最後是上了斷頭臺的。所以他一點都不看好國王的這次出逃。原因很簡單,如果國王真的就這麼容易的跑掉了,那怎麼會被推上斷頭臺呢?
但是拿破崙顯然不這麼看,他說:“約瑟夫,你這個蠢材呀!你怎麼會還有這樣的幻想!你也不想想,一輛兩匹馬拉的輕便馬車,一個晚上能跑出多遠。我相信國王在此之前一定已經做好了準備,在一路上肯定都有接應他的人。這些人甚至都不需要做別的事情,只需要在那裡準備另一輛輕便馬車,國王一到,立刻換一輛馬車,然後用最快速度飛奔,這樣如果他在半夜時分出發,到現在,他應該已經到達邊界,和那些王黨,還有那些奧地利人會和了。國民議會的代表就算跑斷腿,也不可能追上他們。我想這個數學問題,簡單到了極點,即使是對你這樣的笨蛋來說,也是如此。我真不知道你怎麼會還有這種幻想……”
“我也不知道,”約瑟夫說,“我就是有這樣的一種感覺,我總覺得,我們的這位國王,似乎做不出你說的這樣的乾脆利落的事情。”
“我們的那位國王的確是個不乾脆利落的傢伙,但是,但是他也不至於蠢到這種地步吧?”拿破崙道。
“誰知道呢?”約瑟夫攤了攤手。
然而到了第三天下午,新的命令傳來了,這道命令證實了約瑟夫的猜測——國王居然真的被截住了!
“議會的代表在瓦雷納截住了國王一家。一些僱傭軍騎兵在附近活動,當地只有少量的國民自衛軍在負責對國王的保護。拉法耶特將軍命令你們,立刻出發,去保護國王一家,並把他們帶回巴黎。”
傳令兵將有拉法耶特簽名的命令交給了約瑟夫就離開了。約瑟夫立刻命令下屬的騎兵隊長羅貝爾帶着騎兵率先出發,自己和拿破崙則帶着步兵走在後面。
拿破崙一度想要跟隨騎兵行動,但是卻被約瑟夫阻止了。因爲約瑟夫並不希望自己以及自己的兄弟在這個時候出風頭。
“現在的局面還很混亂,這個時候,我們要儘可能的隱藏起自己的政治立場。我們和其他人不一樣。其他人要爬上去,只能靠站隊和腐敗。但我們不一樣,我們可以靠才能和腐敗。所以我們要儘可能的避免危險的站隊。”約瑟夫這樣對拿破崙說。
“我的兄長,你真是太穩健了。”拿破崙說道。從他微微翹起的嘴角里,約瑟夫看出了,他實際上想說的多半是:“約瑟夫,你真是個慫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