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將自己的想法和卡諾講了一下。卡諾想了想道:
“約瑟夫,意大利那邊暫時還用不上拿破崙這樣的尖刀。撒丁王國雖然和奧地利結盟,一起加入了反對我們的聯盟,但是他們也就是跟着喊兩聲罷了——他們和我們之間隔着阿爾卑斯山呢。就意大利人,他們就別想能翻過阿爾卑斯了。他們可不是當年凱撒手下的羅馬人了。至於我們,至少最近,我們還調不出力量來用於意大利那個方向的戰鬥。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
說到這裡卡諾笑了起來:“旺代那邊已經不會有什麼激動人心的英雄詩篇了。那裡短時間內雖然不見得能安定下來,但是最多也就只有一些規模小得就像黑幫械鬥一樣的小叛亂了。只有麻煩,毫無光榮。嗯,你說我把他調到哪裡去呢?其實最好還是把他調到北方,不過北方的那些傢伙最近也沒機會犯下什麼大的錯誤,我沒法直接讓拿破崙替代他……要不,我先把拿破崙調回巴黎來?將新組建的第五軍團交給他……你覺得怎麼樣?這樣,他的軍銜和職務的晉升就都解決了。嗯,拿破崙還可以把他覺得好用的部下帶幾個到新的軍團中。”
說老實話,約瑟夫並不太希望拿破崙在現在回巴黎來。這倒不是因爲卡諾給拿破崙的這個位置不好。因爲約瑟夫知道,這些新組建的軍團雖然大多都是新兵,但是在政治上,他們要比原來的那些軍隊都更可靠。所以這些部隊,纔是國民議會心中的嫡系部隊。擔任這樣的部隊的主官,肯定不會吃虧的。
約瑟夫之所以有些猶豫,是因爲最近巴黎不是特別的安寧。雅各賓和布里索派的鬥爭已經快要走向白熱化了。雅各賓俱樂部剛剛開除了布里索,(說起來,雅各賓派的對手,基本上都是從雅各賓俱樂部中分裂出去的。)而布里索派的人呢,也對雅各賓派的傢伙們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比如說,不久前他們就抓住丹東的問題,把丹東從救國委員會當中趕了出去。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布里索派就佔了便宜,事實上,他們反而吃了大虧,因爲他們雖然推動了救國委員會的重選,趕走了滿身都是漏洞的丹東,但他們卻把羅伯斯庇爾和聖茹斯特給放了進來。
顯然,丹東雖然是一個很有手腕的傢伙,但是因爲他自己一身的毛病,所以他在行動的時候纔會特別的注意留下分寸,才願意進行一定的妥協。但是羅伯斯庇爾和聖茹斯特可就不一樣了。
羅伯斯庇爾是出了名的不可腐蝕者,他的私德,即使是他的敵人都難以找到可供攻擊的地方。而聖茹斯特呢,這個年輕人是另一個“不可腐蝕者”,也許在政治手腕上他還比不上前者,但論到勇氣和堅定,他甚至還要超過前者。這兩個人可不像丹東,那麼願意妥協。
所以,無論怎麼看,布里索派的傢伙都幹了一件蠢事。
再加上爲了支持擴軍,革命政府變本加厲的印刷指券,大量的青年進入軍隊,也使得很多的社會生產出現混亂,經濟形勢進一步惡化了,巴黎再次出現了糧食短缺。
約瑟夫知道,在一切的問題中,糧食短缺的問題是最要命的問題,他幾乎必然會導致一場革命。所以約瑟夫並不太希望拿破崙在這個時候回巴黎。但是,約瑟夫也知道,卡諾這個建議並不太好拒絕。卡諾如今和羅伯斯庇爾他們走得很近,他如今被大家普遍視爲是雅各賓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如今他要將拿破崙調回到巴黎附近,並讓他控制一個新組建的嫡系軍團,這裡面未必沒有什麼政治上的考慮。如果在這個時候,他和拿破崙拒絕了這個要求,那就意味着他和卡諾的聯盟出現了裂痕。
“反正就算有什麼變故,雅各賓也肯定是勝利者。”約瑟夫這樣一想,就又覺得,讓拿破崙到巴黎來,也不見得有什麼不可以的。只要約束好他,不讓他亂闖禍就行了。
“如今巴黎這邊還是亂了點。”約瑟夫很小心的說,“不過如果拉扎爾你覺得沒問題,那我覺得也不錯。不過你知道,因爲丟了昂熱的事情,很多人都對拿破崙頗有微詞。而拿破崙那個傢伙你也知道,無法無天的,膽子又大,又喜歡自作主張……”
卡諾哈哈地笑了起來:“很多人都對拿破崙頗有微詞?不就是布里索派的那些傢伙嗎?他們也就嘴巴上說說,拿破崙的功勞大家都看得到,哪裡是他們胡說兩句就能抹殺的?況且,昂熱的失陷,並不是拿破崙的問題。對旺代的叛匪的審判的記錄,還有對叛匪頭目德拉科特里的審判記錄都說明了這一點,事實上,在昂熱的叛亂中,一些和布里索派聯繫密切的傢伙就沒起到什麼好作用。另外,富歇那個混蛋在鎮壓勒芒叛亂的時候的報告也證明了這一點。所以你不用爲你弟弟擔心。而且,巴黎還有我呢,難道我會看着別人欺負拿破崙?”
話既然說到這樣的份上了,約瑟夫自然不能再說什麼了。於是他表示,他對卡諾對拿破崙的安排非常滿意。拿破崙此後一段時間的去向就這樣被確定了下來。
“拉扎爾,讓誰去替代拿破崙呢?”約瑟夫問道。
“讓卡爾託將軍去擔任軍事主官。”卡諾說。
“他?他的能力夠嗎?”
“和拿破崙當然沒法比,但是很多人在幫他說話,而且只要他玩出太多的花樣,應該也不至於有太大問題。而且他只負責軍事上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就交給富歇去管。”卡諾微微的皺了皺眉頭,看得出,他對這個任命其實也不是特別的滿意。不過從這個安排來看,只怕即使約瑟夫不找過來,卡諾也會將拿破崙調回來了。
就像約瑟夫預計的那樣,巴黎果然出了亂子。就在拿破崙剛剛回到巴黎之後,不過一個星期,巴黎就再次發生了起義,這次起義的發起者是馬拉。
事實上馬拉的起義組織和準備都算不上多麼的嚴密。國民議會和公安委員會也早就發現了馬拉的種種舉動,甚至於兩個星期前,馬拉還因此再次被逮捕,並又一次被送上了革命法庭。
然而革命法庭中有一大堆的雅各賓,於是法官們突然就想起了“疑罪從無”的基本原則,並立刻以和他們判別人死刑一樣的速度,判定此案證據不足,事實不清,所以當事人無罪釋放。從被逮捕到無罪釋放出來,甚至連一個白天的時間都不到。
這次事情之後,馬拉的起義準備變得更加肆無忌憚。他不斷指責,布里索派的一些和那些大商人勾結,或者本身就是大商人的議員,應該對如今的經濟困難負責。
“正是因爲這些人民的敵人亂髮國難財,人民的生活纔會這樣艱難,共和國的前途纔會這樣暗淡。如果我們不能肅清內部的敵人,我們就無法抵抗外來的敵人!”
他提醒人們,不要忘了,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敵軍甚至都佔據了凡爾登,但是一旦法國人民將躲在王宮裡面的賣國賊抓了起來,法蘭西立刻就在戰場上迎來了轉機和勝利。
“所以現在,只要我們將那些躲在國民議會中的叛國分子抓起來,共和國就得救了!”
當然,打這種嘴炮也是馬拉的慣例了。馬拉以前還說過,要想讓共和國站得住,就必須一口氣砍下十萬個奸商的腦袋。
然而,緊接着的兩件事卻讓局勢一下子變了。第一件事是軍火商艾斯帕涅偷工減料製造劣質軍火的事情被揭發了出來,而此人和很多議員都有密切的來往;第二件事就是一些布里索派的議員提出議案,要求停止巴黎公社的活動。
這兩件事,第一件事引起了普遍的憤怒;而第二件事讓整個巴黎公社都感到了威脅。於是起義便爆發了。
巴黎的國民自衛軍完全站在公社這邊,而軍隊,呵呵,拿破崙難道還會帶着軍隊來幫布里索派不成?於是一轉眼,國民議會就被團團包圍了。巴黎公社的人對着議會架起了大炮,威脅要炮擊議會。當然,這只是威脅,因爲議會中的雅各賓派的人,是他們的自己人。
其實議會並沒有自己的軍事力量,巴黎公社的人也根本用不上大炮,直接進來抓人都沒人能擋得住。但是據說是羅伯斯庇爾在和馬拉商量之後,提出先讓巴黎公社提供叛國者的名單和證據,然後再由議會表決通過逮捕叛國者的命令。
於是馬拉就提供了名單,以及“證據”。他親自在議會中宣讀了這些指控和“證據”,然後議會就開始就這一指控進行投票。
被指控的二十多位議員都是布里索派的中堅人物,其中還包括布里索本人,以及羅蘭夫婦等人。但是在這次投票中,很多原本也屬於布里索派的議員卻倒戈相向,也投出了支持這些議員有罪的贊同票。因爲他們首先發現名單上並沒有自己,其次則是他們擔心如果自己投反對票,那自己的名字說不定就會出現在下一個名單上。
結果,在巴黎公社的大炮和刺刀之下,議會只用了十多分鐘,就做出了判決——他們認爲馬拉對這些議員的指控事實清楚,證據充分。於是這二十多位議員就被交給了“革命法庭”。然後“革命法庭”就以判馬拉無罪一樣的速度,判處了那些“叛國者”死刑,並來了個真正的立即執行。
接着馬拉又表示,法國內部的敵人並不是只有這麼一點。
“這纔多一點呢?連十萬的零頭都達不到。”
這話一出口,原先的布里索派的議員便人人自危,紛紛出逃。雅各賓派從此便真正的掌握住了國民議會。
不過馬拉也沒有得意多久,因爲不久之後,他就向原本的歷史上一樣遇刺身亡。
刺殺馬拉的女子是外省人,布里索派的支持者。因此,在馬拉死後,對於整個布里索派的大清算就開始了。如果說此前,只有布里索派的大頭目纔有機會上斷頭臺的話,到此時,任何支持過布里索派的人,都隨時會被指控是叛國分子,然後革命法庭就會用驚人的高效率將被指控者送上斷頭臺。以至於和諧廣場(當時斷頭臺被安放在這裡)附近的居民,紛紛抗議,血腥味太重影響他們的睡眠。
魯大師曾經這樣說:“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着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倒是和和諧廣場附近的居民們的心態很相似。
就在斷頭臺瘋狂工作的時候,反法同盟的核心國家——攪屎棍國,終於又有了舉動。
趁着共和派內訌(布里索派也是共和派,所以在英國人的眼裡,布里索派和雅各賓派的鬥爭,其實就是共和派內訌了。)的機會。英國人又策劃了一系列的背叛活動。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指向了法國在地中海最大的軍港土倫。
他們和土倫港的一些王黨取得了聯繫。在英國人的支持下,他們迅速的發起叛亂,並迅速地控制住了土倫。
這段時間以來,其他國家(主要是奧地利和普魯士)一直在催促作爲事實上的盟主的英國採取行動。但是英國卻一直以各種理由加以推卸。不過這一次,在土倫的王黨控制住了局勢之後,英國人的軍艦就立刻駛入了土倫。而法國海軍,也在這場叛亂中,丟掉了幾乎一半的艦隊,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土倫港和旺代不一樣,那裡是法國最好的軍港。港口設施齊全,可以支持衆多船隻。如果依託土倫的運力,就真的可以支持一支遠征軍。所以,這個港口的失陷,對於法國來說,的確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另外,土倫淪陷,也意味着法國和北非的聯繫被切斷了,在經濟困難的現在,這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