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達爾·穆斯塔法·帕夏對於巴格拉季昂的部隊的猜測基本上倒也不錯,巴格拉季昂的部隊輕裝奔襲,他們攜帶的物資的確不多,經過一整天的戰鬥,彈藥也的確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匱乏。而他的位置也使得俄軍的確很難甚至是無法向他派出補給隊。
但是巴格拉季昂將軍的軍隊,彈藥匱乏的程度卻比阿朗達爾·穆斯塔法·帕夏估計的情況好不少。這主要是因爲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因爲戰場控制在俄國人的手中,所以打完了仗之後,摸屍體的權利在俄國人的手裡。雖然土耳其人第一天的進攻主要就是想要靠那些雜魚來消耗巴格拉季昂的子彈,所以這些雜魚身上帶着的彈藥普遍比較少,但是少歸少,總還是有的,就好像天牛幼蟲,雖然小了點,但是去掉頭之後,總還是有些蛋白質的。
所以在打掃戰場之後,俄國人還是獲得了一些彈藥的。另外因爲衝上來的主要是訓練不足,士氣也不夠高的天牛幼蟲,啊,不對,是蘇丹親兵。(蘇丹親兵曾經是奧斯曼最強大,最可怕的軍隊,一度和東方某個國家的某支軍隊一樣,獲得了“某某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名聲。不過,到了如今,這支軍隊也開始遇到了和東方某國的那支軍隊相似的問題。不過老實說,蘇丹親兵比起東方某國的那支軍隊,還是要強不少的,至少他們還是能當輔兵來用,甚至在督戰隊的督促下,他們還是能往俄國人的陣地上衝一衝的。還不至於像東方的那支軍隊那樣的熱愛藝術,熱愛和平。)
蘇丹親兵們呢,如果是大家用子彈對射,那哪怕傷亡大一點,他們還能支撐一陣子。如果俄國人和他們對射,那麼消耗俄軍子彈的任務還是能完成一些的。
但是巴格拉季昂將軍很快就看出了,進攻過來的都是些什麼貨色。於是他向部下們下達了這樣的一條命令:“放他們靠近,不準開槍,等他們近了,就用刺刀把他們打下去!”說起來,俄國陸軍一直以來的信條——子彈是笨蛋,刺刀是好漢——就是被蘇丹親兵們慣出來的。
事實也證明,刺刀的確是對付蘇丹親兵的最佳手段,俄軍在第二道戰壕中等待蘇丹親兵們接近第一道戰壕。蘇丹親兵們在靠近第一道戰壕的時候,胡亂的扔了一輪手榴彈,弄得包括巴格拉季昂在內的俄國佬心都疼了。
“該死的狗東西!不要亂丟!那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呀!”
然後呢,俄國人的戰壕挖得很特別,第二到戰壕和第一道戰壕只有十來米米遠。手榴彈爆炸的硝煙還沒有散去,伊萬們就挺着刺刀,嗷嗷叫着撲了上來。然後呢,然後自然是蘇丹親兵們紛紛轉過頭就跑,然後伊萬們一路追着捅,捅完了便都蹲下來摸屍體,看看爆出點什麼沒有。
總的來說,蘇丹親兵爆東西的概率不高,而且爆出來的都是些低端白板貨色。就算帶了點前綴,基本上也是“劣質的”,“損壞的”,“破碎的”之類的。比如手榴彈吧,基本上都是土耳其自制的貨色,(在塞利姆三世的改革中,奧斯曼土耳其也在法國人的幫助下建起了兵工廠,開始生產一些新式武器。然而因爲管理混亂,貪污挪用、偷工減料的情況相當嚴重,所以生產出來的東西不但品質不好,經常會有“破碎的”、“損壞的”之類的前綴,而且價格還不便宜。這樣的東西當然就都丟給了蘇丹親兵。)就連來自英國的帶着“劣質的”前綴的低價山寨貨都不多,至於正宗的帶着“超強的”前綴的“波拿巴小甜瓜”那更是想不都要想。
不過有總比沒有強。所以打了一天之後,俄國人在彈藥上的損耗,其實還真的不算特別大。
第二天一早,晨霧剛剛散去,阿朗達爾·穆斯塔法·帕夏便派出了他最精銳的軍隊開始對巴格拉季昂的俄軍陣地發起了決定性的進攻。他將那些昨天被殺怕了的蘇丹親兵留在後面,並且留下了一部分的督戰隊,監督他們抵擋庫圖佐夫的軍隊的進攻。然後便用最爲精銳的三萬大軍向巴格拉季昂將軍的陣地發起了衝擊。
一看到對面的土耳其人的服裝,巴格拉季昂將軍就明白,決定性的時候到了。他向士兵們發表了熱情洋溢的演講,他告訴他們,這將是最爲決定性的一戰,只要在這一戰中,消滅了土耳其人的主力,那麼收復君士坦丁堡,興復羅馬,還於舊都的偉業就唾手可得了。
這句話是對軍隊裡的那些貴族軍官們說的。對於他們來說,讓雙頭鷹旗幟在君士坦丁堡飄揚,對於這些貴族軍官們來說當然是非常有吸引力了。但是這對於其他的灰色牲口來說,就沒啥吸引力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君士坦丁堡是什麼玩意兒,也不知道元老院和羅馬人民和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們甚至連沙皇的那面雙頭鷹旗幟是什麼意思都一無所知。靠元老院和羅馬人民的光榮是鼓舞不了他們的。
所以巴格拉季昂將軍接着便針對他們開口了:“君士坦丁堡是基督的聖地,那裡有正教最爲重要的教堂——聖蘇菲亞大教堂,乃是普世牧首的坐堂。是上帝和聖母的榮耀所在。但是自從萬惡的異教徒攻佔了君士坦丁之後,他們便將這座光榮的教堂改成了異教的,褻瀆神聖的星月廟!
虔誠的教徒們呀,這是何等的屈辱!聖母都在爲此而哭泣!你們想一想若是我們本來有機會解放他們,將那些邪惡的異教徒,從我們的父的聖殿中驅逐出去,讓聖殿重新煥發光輝,卻因爲我們的軟弱,沒能擋住那些異教徒,因而也錯過了恢復上帝的聖地的機會,那麼將來,等我們老了,死了,靈魂來到天國的門口的時候,面對着看守鑰匙的聖彼得,我們好意思跨進天國的大門嗎?
福音書上說:‘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喪掉生命;凡爲我喪掉生命的,必救了生命。’若是我們在今天,因爲膽怯、軟弱、怕失去生命,而放過了那些異教徒;將來我們怎麼有資格走進天國的大門?
所以,爲了衆多的聖徒,爲了流淚的聖母,爲了我們大家靈魂的得救,我懇求你們,我命令你們,拿出全部的勇氣和熱誠,和那些邪惡的異教徒決一死戰!
今天這一戰,任何人不得後退一步!當班長的後退逃跑,任何一個士兵們都可以槍斃他;當排長的後退逃跑,任何一個士兵們都可以槍斃他;當連長的後退逃跑,任何一個士兵們都可以槍斃他;任何人,包括我在內,後退逃跑,任何一個士兵們都可以槍斃他!”
俄國人的文化程度不便不高,所以宗教在俄國的影響相當的大,越是底層,越是牲口,越是虔誠。巴格拉季昂的這段演講,要是是對法國人說的,下面肯定會是一片鬨笑,大家也肯定會把他當成一個故意逗大家笑的丑角。就好像後世的三島由紀夫,在陽臺上對着那些自衛隊的公務員們發出復興武士道的演講的時候那樣。對於後世的泥哄人來說,“汨羅淵裡煙波動”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對於法國人來說,十字軍熱誠已經是明日黃花了。
但是在俄國,這一套東西卻還是非常的能打動人,士兵們也因爲這個演講,都振奮了起來。巴格拉季昂將軍見大家士氣高昂,也非常高興,於是便趁熱打鐵的向大家許諾:“打贏了這一仗,人人都有伏特加。若是將來,我們能解放君士坦丁堡,那我一定和大家一起痛飲三天三夜!”
於是全軍立刻都發出了一片震耳欲聾的“烏拉”聲。
然後,土耳其人便一頭撞了上來。
今天的戰鬥的激烈程度,遠遠的超過了昨天,今天的土耳其軍隊的戰鬥意志和戰鬥技能都遠非昨天的蘇丹親兵能夠相比,他們在炮火的掩護下頂着俄軍的炮擊,像潮水一樣的衝了上來。
因爲時間和物資都有限,所以俄軍的防禦陣地本身並不完善,能提供的防禦加成有限。因而土耳其人幾乎每一次攻擊都能衝上俄軍的陣地。而俄軍幾乎每一次最後都要靠着白刃戰才能將土耳其人打回去。彈藥的消耗也遠不是昨天能比的。最危急的時候,巴格拉季昂將軍甚至都自己一手拿着左輪,一手揮舞着馬刀衝上去了。
但是土耳其人的情況同樣糟糕,一次一次的衝上去,然後一次一次地被俄國人打回來,士兵們傷亡慘重還不說,更要命的是在後面,那些蘇丹親兵們越來越擋不住庫圖佐夫的進攻了,就在剛纔,這些傢伙甚至發生了潰逃,以至於一處最爲關鍵的高地落到了庫圖佐夫的手中。
庫圖佐夫只要將大炮拉到這處高地上,就可以對周圍的目標進行覆蓋射擊,那個感覺頗有點像在另一個時空裡的奧斯特里茨戰役中,拿破崙將大炮拖上了普拉岑高地之後那樣。當那時候,土耳其軍隊的防線絕對會在他們突破俄國人的防線之前被突破。
爲了避免這一可怕的局面,阿朗達爾·穆斯塔法·帕夏不得不將原本應該用於作爲後續部隊繼續對巴格拉季昂將軍的陣地進行突擊的部隊調回去,試圖奪回這處高地,但這個舉動本身,也就意味着今天的突擊太可能成功了。
當土耳其軍隊開始慌亂地向後撤退的時候,巴格拉季昂將軍立刻注意到了局面的變化,他在戰馬的背上站了起來,眺望撤退的土耳其人,看到土耳其人軍旗歪斜,隊伍混亂。便立刻向哥薩克騎兵部隊發出了全線突擊的命令。
哥薩克們高呼着“烏拉”,催動戰馬,揮舞着馬刀向着撤退土耳其人衝去,土耳其的騎兵已經被調往後方去對抗庫圖佐夫的進攻了,所以一時間,土耳其人並沒有其他的騎兵,去對付那些哥薩克。
但是如果步兵有所準備,騎兵,尤其是哥薩克這樣的輕騎兵,其實威脅有限。畢竟,步槍的射程和精度遠超過哥薩克們手中的,而國人自制的,帶着“低劣的”前綴的左輪手槍和僅僅只有90cm長的馬刀。但是此時土耳其人並沒有做好防禦騎兵的準備,他們的陣型混亂,而且注意力都放到了庫圖佐夫這邊,等到發現哥薩克們衝上來了的時候,在想要做出合適的反應卻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這些土耳其人的確還是精銳的,受過法國人訓練的異教徒,在哥薩克們衝上來之前,他們還是打出了一輪齊射。這一輪齊射,打死了不少的哥薩克。但是他們卻也沒有再進行第二輪射擊的機會了。
哥薩克們狂呼着,藉助戰馬的速度,向着他們丟出了加大號的手榴彈,然後揮舞着馬刀撞了上來。
這一輪手榴彈,將土耳其人的原本就不嚴整的陣型打亂了,接着騎兵們就撞了上來。騎兵隊長麥列霍夫伸出馬刀,藉着戰馬的速度,輕輕一拖,便將一個土耳其人砍翻在地;接着他又順手向左邊探出身子,一個劈砍,便將另一個背對着他正在逃跑的土耳其人劈翻在地。
在騎兵的驅趕下,這些土耳其人亂成一團,他們胡亂地向回跑,而哥薩克們有意地控制着速度,驅趕着他們,就像牧羊犬驅趕着羊羣。他們然那些潰兵一頭撞向其他的土耳其軍隊,將他們也捲了進來,並且讓失控的,混亂的潰軍的規模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爲了避免全軍都被捲進來,阿朗達爾·穆斯塔法·帕夏只得讓軍隊停止後撤,並且向衝擊軍陣的潰軍開炮射擊,這樣纔算是擊退了俄國人的反擊。但是這也意味着他對後方的戰鬥的增援來不及了。
庫圖佐夫利用這一時間,鞏固了高地的防禦,現在,可以說是大局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