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呢。
這實實在在的例子不是擺在眼前了麼。
嬋娟姑娘撲倒在臺上,整個人在聚光燈下開始眩暈。冷汗密佈啊,手腳都麻了,嘴裡一直默默的揹着臺詞,跟念大悲咒似的。
“怎麼辦!”佟童壓低了聲音回頭衝着凌浩吼,凌浩縮了縮脖子撇撇嘴。他也是始料不及,輕輕的撫了撫後腦勺,摸着一把冰涼的鋼盔。= =
臺下開始躁動,大家紛紛交頭接耳。這是演的哪一齣,如果從第三幕開始可不是這樣啊,嬋娟姑娘這是讓誰給推出來了。
後臺的人抓耳撓腮,活趕上了熱鍋上的螞蟻。凌浩一面安撫着佟童,一面注意着臺下的動靜,眼看着聲音越來越大,再不做出點回應,真就是無力迴天了。
救場如救火,凌浩強迫自己冷靜,佟童辛苦了一個月的心血,不能就這麼在自己手裡毀於一旦,自己是來幫忙的,可不是來搗亂的。
秦子釗匆匆趕回禮堂來看佟童的演出,自己結了帳,留下那些孩子先吃着。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臺下亂哄哄的對着臺上指指點點。
帶着滿心的疑惑,眼睛迅速的搜尋,急急的跑過去坐下,貼近那不安的軀體:“怎麼回事兒?”
“那女孩兒忽然從後臺摔出來了!”小易不錯眼珠的盯着臺上的變化,咬着脣急切的觀望,猛然覺醒,看着秦子釗仍穿着那件黑色的襯衣,胸前的肌膚若隱若現。心裡忽然氣苦,狠狠的扭過臉去。
秦子釗看着那微微鼓脹的側臉,禁不住心裡慢慢盪開溫柔。輕輕貼近,鮮廉寡恥的攬上人家的肩膀。
小易掙扎,卻被攬得更緊,忍不住怒目而視:“別這麼摟着!不知道還以爲咱倆特熟呢!”
秦子釗盯着那在黑暗裡閃着熠熠光彩的眼眸,忽然伸出手指,輕輕的摩挲着那微紅的脣:“易軒!我好想你!”
臺下此時激盪着淡淡的情潮,自是有着不一樣的安逸,只是臺上此時就不那麼愜意了。
凌浩微微的咬牙,看了眼緊皺着眉頭的佟童,衝着臺上驚慌的嬋娟姑娘打着手勢:悲慼,拭淚。
女孩微微愣怔,緊接着轉醒,輕輕的哽咽,臺下瞬間的寂靜。嬋娟穩定下心緒,想着自己的臺詞,用眼角餘光看着舞臺側面的凌浩,輕輕的點頭。
先生被人設計,誣陷說是非 禮南後,癲狂而歸。宋玉等人大駭,欲背棄屈原,隨子蘭投奔南後而去,嬋娟阻攔不住,只得獨自去尋先生。
“先生!”女孩兒一聲聲召喚,猶如杜鵑啼血,聲聲催人淚下。急急的奔往後臺,身後燈光漸漸暗淡。
女孩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這出獨角戲唱得驚險又刺激,要不是凌浩剛剛要她順水推舟,她就僵在那臺上了。
也罷,女孩挑挑眉,算是將功補過了。
佟童負手,掌心裡冷汗密佈,回身看着凌浩,怒也不是,贊也不是,輕輕的嘆息,淡淡的無奈,看的凌浩直想上前調戲。奈何人家現在是屈大夫,自己乃是那大義倒戈的衛士,可不敢逾矩。
還好,臺下的反響倒是熱烈,沒有人責怪演員們臨時改了劇本,只是沉浸在那淋漓盡致的氛圍中。
之後便是行雲流水了,嬋娟從釣者嘴裡聞聽真像,屈原蒙冤入獄,釣者遭遇不測,嬋娟因頂撞南後被投入牢獄,子蘭將宋玉推薦給懷王,頂替屈大夫的位置。
凌浩一上場,臺下便有些小姑娘竊竊私語,小易抻着脖子看着四周,遂又想起剛纔那些老師們的議論,狠狠的甩下秦子釗死拉着不放的手:“現在的女孩都是怎麼了!倒追男的!都奔放過頭了吧!”
秦子釗輕笑,將一隻手臂輕輕的繞過小易的頸項。看着佟童他們脫險,也是長舒一口氣,心情漸漸放鬆,整個人仰靠在椅背上,又順勢拉起小易的手揉搓:“可不是!誒!對了!我剛纔那舞跳的怎麼樣?”
“不要臉!”小易憤然起身,踉踉蹌蹌的從滿滿當當的座椅間奔出禮堂。秦子釗愣怔着感覺滿懷的寂寥,笑意泛得更深,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不出所料的引來身旁的一陣唏噓,這才心滿意足的隨着那倔強的背影步出禮堂。
凌浩拉着嬋娟姑娘到了牢房,追光燈追着兩人的身影,臺下開始響起輕輕的議論聲,輾輾轉轉傳入耳中,似是誇讚着郎才女貌。
凌浩沾沾自喜,忍耐着不咧開嘴,側着眼撇了撇嬋娟姑娘,想着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自己就是客串個士兵乙還是個大義倒戈的,嬋娟姑娘長的也不算差,算是配的上自己。
嬋娟姑娘用眼白側瞥着凌浩,不着痕跡的輕哼出聲,眼角掃到身陷囹圄的屈大夫,輕輕掃出曖昧的幸災樂禍。
意味很明顯,小子別得意忘形,你可是受制之身,這話你聽得見,佟老師也是一樣的一清二楚。
凌浩清了清喉嚨,一臉的大義凜然,額上卻冷汗密佈,忽然又想起小易的那句“後生可畏”。
現在的女孩真是太恐怖了,人不可貌相啊,幸虧自己棄暗投明的早。
追光燈慢慢的暗淡,又是下一場。
佟童的心跳宛如擂鼓,最關鍵的時刻就要到了,成敗在此一舉。凌浩走進後臺,錯身而過,忽然輕輕的搭上那冰涼的指尖,將溫暖的力量灌輸給他。
佟童輕輕回眸,瞬間四目相接,電光火石般的流轉意念,此時無聲勝有聲。嬋娟姑娘剛舉起瓶礦泉水,眼角餘光瞥見,四下慌亂的找着手機。
轉瞬又有些猶豫,這扮相,士兵乙、屈大夫,撇着嘴搖搖頭,雙手合十望天。小女子不是有意冒犯,還請屈大夫在天之靈不要怪罪。= =
佟童上臺,清了清喉嚨,追光燈獨獨的打在那一處,他深吸一口氣,攥了攥手掌,微微的點頭。
身後是霹靂的風雨聲,佟童雙手高舉,仰起臉,迎接着風雨:“風!你咆哮吧!咆哮吧!盡力地咆哮吧……” 微微踉蹌,向前兩步,露出頹然的無奈:“儘管你是怎樣的咆哮,你也不能把他們從夢中叫醒,不能把死了的吹活轉來,不能吹掉這比鐵還沉重的眼前的黑暗……”
佟童鬢髮蒼涼,一字字的血淚控訴,時而低沉婉轉,時而慷慨激昂,臺下鴉雀無聲,屏住呼吸,靜靜的聆聽。
秦子釗扭着小易的袖子站在臺側,輕輕的笑着。小易別過臉,不看秦子釗,卻看見凌浩在後臺緊緊的握拳。
“鼓動吧,風!咆哮吧,雷!閃耀吧,電!把一切沉睡在黑暗懷裡的東西,毀滅,毀滅,毀滅呀!”
渾厚的男聲久久的迴盪在空曠的禮堂上空,瞬間的寂靜,緊接着是雷鳴般的掌聲。
佟童輕輕的垂下雙肩,似是脫去了全力,輕輕的衝着後臺笑,看見凌浩衝他輕輕舉起拳頭:“好樣的!”嬋娟姑娘搭着凌浩的肩膀,三三兩兩的孩子們都衝他舉起了大拇指。
一千五百多字的獨白,佟童一氣呵成。
嬋娟誤飲毒酒,替屈大夫死去。士兵乙怒殺了太卜,其實心花怒放的。太卜那毒酒給的好,誰讓嬋娟扒着屈大夫的腰帶呢。= =
士兵乙和屈大夫一起祭奠了嬋娟,復隨其奔漢北土地而去。凌浩當時在臺上握住佟童的手,心裡無限的滿足。
這是他第一次和佟童在這般耀眼的燈光下並肩而立,有一種錯覺,他倆是立在世人面前的。
演員上場,集體謝幕。臺下的掌聲經久不息,舞臺中間站着佟童和那位嬋娟姑娘,凌浩站在遠遠的一隅,卻隱隱的看見佟童衝着他側目,眼神裡的光很溫柔。
“碰杯!”嬋娟姑娘復活了,舉着啤酒撩開袖子,十足的女流氓。佟童在一邊安撫,無奈的笑着搖頭:“成詩!好歹是個女孩子,怎麼沒一點樣子!”
成詩回眸看了看凌浩,醉眼迷離,“騰”的走到他身邊:“凌哥!捧個杯!雖說是你踩了我裙子吧!但還是謝了!你不知道嘿!我當時魂都沒了!”
凌浩嘿嘿的笑,倆杯子碰的響亮,倆人有點相見恨晚的意思:“可別!我怪不好意思的!”
小易站在空寂的校門左顧右盼,人家佟童的慶功宴他沒跟去湊熱鬧,此時才知道僻靜的郊區,車不好打。
忽然有人攀上他的肩頭,驚嚇的回身,就看見那人舉着件外套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回辦公室拿趟衣服,轉眼你就不見了,冷吧!”
小易氣悶,掙脫着秦子釗的雙手,剛伸出手攔車,卻被秦子釗緊緊的攥住,包入掌心:“我送你回去!”
醉酒酣然,佟童不放心,把學生們一個個的送回寢室。成詩擺手,看看這附近,非要回姐姐家。
“遠嗎?”佟童和凌浩把成詩一起扶上車,有些擔心。“不遠!”成詩呵呵樂着癱在後座上:“長泰小區!”
呃?凌浩和佟童錯愕,巧啊!
“謝謝你們送成詩過來!這孩子,喝成這個德行!”凌浩對門的女人笑着接過成詩,佟童和凌浩站在門口半天緩不過勁來,巧也不能這麼巧啊。
凌浩看着成詩,揉揉她的額發,輕輕取笑:“原來你是計劃外的小二啊!”成詩不耐的撥楞着凌浩的手,大咧咧的呲牙:“錯!我是小三!上面是家兄!”
“誰啊!”佟童下牀,眼睛還沒睜開,昨天鬧得太晚,和凌浩睡下沒多長時間,本來是想就着沒課好好補補覺,誰知道大早起的就擾人清夢。
“二位找誰?”佟童拉開門,疑惑的看着門口的兩個中年人,總覺得那眉眼間,似曾相識。
“請問,凌浩是住這裡嗎?”門外的女人神態自若,看着佟童輕輕點頭,眼神遊移着在他身上來回打量,伸出手來微笑:“我是凌浩的母親!你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