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和戀情一樣,就像是一雙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一開始的激情慢慢退卻沉澱,剩下的也就只有柴米油鹽。從不同的生活走出來的兩個人要慢慢的磨合掉彼此的棱角,才能渾然一體的相攜相伴。
三年之癢,七年之痛,逃不出的輪迴,能夠走出去,就可以永遠。
好吧,還沒有三年,更談不上七年,只是兩個月的時間。
和最初開始的時間一樣長,也可以說是一樣短,是否動心和動搖的時間,都是對等的。
“佟老師!”忽然一道清朗的男聲打破了佟童的沉思,,一個男孩有些猶豫的指了指黑板:“那個詞,寫錯了!”
佟童拿着粉筆呆愣着看那兩個字,微微的回神,陳懇的道歉。板擦和黑板之間的摩擦聲讓他心煩意亂。
他現在需要安靜,可以一個人好好的思考。
將近一個星期,他和凌浩又回到了那種冷戰的狀態。是他發起的,凌浩總是處在被動接受的窘迫境地。
那天醉酒後的廝打,讓他精疲力竭。凌浩在酒精的刺激下徹底失去了理智,落在他身上的拳頭沒有一下含糊過。
在應接不暇間,除了憤怒,更多的是委屈。
佟童對自己當時的心態恐懼不已。
長久以來,凌浩對他的遷就,他不是無知無覺。自己被另一個男人捧在手心裡的疼愛,這對於一個男人而言,似乎是不正常的。
而更加不正常的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疼愛。
凌浩對他的逆來順受,成了一種習慣,不容更改。他甚至享受凌浩對他既無奈又寵溺的態度。
像是吸毒,讓人慾罷不能。
佟童枯坐一夜,聽着凌浩在自己身邊酣然,開始覺得渾身冰涼,甚至第一次有了想要吸菸的念頭。
他醉了,可是自己從始至終就是不應該醉的。
佟童承認自己的自私,在一切觸犯到自己利益之前,就要切斷任何可能傷害自己的機會。
因此,佟童沒有很多朋友,甚至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但是凌浩卻來得太過意外,帶着辛辣刺激的濃烈氣息,攪亂了佟童縝密有致的人生步伐。
他不是朋友,一開始就不是。
而他和凌浩現在的關係,是不正確的,而一直維繫着,是出於自己一時的理智喪失抑或是情難自禁?
輕輕的揉了揉額角,這些天的過度思考,讓他總是頭疼。
進了辦公室,就看見秦子釗又舉着煙,立在窗口,呆愣的看着窗外出神。
那個情人節,似乎讓很多東西在一夕之間都改變了。
轉天的清晨,凌浩似是還留了些昨夜的記憶,看着身邊蜷曲着渾身冰涼的佟童,心疼的抱在懷裡揉搓着。
他們都是一樣的狼狽,臉上帶着戰鬥過的痕跡,兩敗俱傷。
佟童在凌浩的懷裡瑟瑟發抖,對凌浩帶着安撫和歉意一遍遍落在他額角的吻,沒有任何的阻止,卻也沒有絲毫的迴應。
要說什麼呢,我原諒了,還是依舊氣憤。
完全沒有立場,凌浩是有錯在先,可是,先揮出拳頭的是他自己。
帶着疲憊,輕輕的推開凌浩,凌浩追下牀,兩個人拉扯着出了臥室,對面的門猛地打開。
都是一陣無措的尷尬。
小易眼睛帶着絲紅腫,行動不便。秦子釗臉色鐵青,微敞的衣襟裡,若隱若現着輕輕的淤痕。
那一晚,他們似乎都經歷了一些始料不及的事情。
默默的坐在辦公桌前,不去打擾沉思的人。況且他自己,也需要一些安靜來捋清一些一直混亂的思緒。
輕輕的從抽屜裡拿出一隻精緻的小盒子,打開來,裡面安安靜靜的躺着兩條一摸一樣的水晶吊墜。
凌浩的手機丟了,那天兩人去商場買新手機,凌浩上上下下的幾乎遛斷了腿,總算是找到了佟童那款快要停產的手機。
對周遭毫無顧忌,凌浩輕輕的在佟童頸間磨蹭,帶着無限的惋惜:“定情信物沒了,幸虧買着了情侶手機。”
佟童微微愣怔,也因爲又憶起那天情急之下的一個耳光而微微的羞赧,趁着凌浩去衛生間的工夫,買下了這對墜子,本來是要給他一個驚喜。
佟童輕輕的笑起來,參雜些無奈和苦澀。感情之所以讓人牽腸掛肚,就是因爲每每回想,甜蜜總要比爭吵來得洶涌。
站起身,剛要搭上秦子釗的肩膀,手機忽然哆哆嗦嗦的唱了起來。
佟童從來不知道,等待原來是這麼煎熬。
正是下班高峰,車流長長的從這個紅綠燈堵到下個紅綠燈,半天錯不開一步。
佟童緊緊的攥着拳頭,掌心裡冷汗密佈,身子前傾,緊緊貼着車窗玻璃看着窗外,哪怕有一絲的移動,也催促着司機趕緊前行。
幾輛車交錯的撞在一起,橫七豎八的凌亂,看不見血跡,卻冷冷的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交警正在疏導交通,交通事故造成的車輛擁堵,又趕上這個車輛密集的時段,雪上加霜。
佟童忽然之間覺察到生命的脆弱,那樣鮮活的個體,有可能彈指間,就灰飛煙滅。
什麼對錯,什麼愛恨,在生死麪前,早就成了無足輕重,甚至到了庸人自擾的地步。
直到那一刻才真正瞭解到,只要那個人在身邊,一切,其實都無所謂。
醫院的走廊裡有着冷光的白熾燈,空氣裡濃烈的來蘇水味道,和這冰冷的光,相得益彰,一點點的密佈着恐懼的氛圍,一步步將人逼瘋。
佟童奮力的奔跑,兩旁的房門一扇扇的錯過。相同的顏色,相同的位置,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這裡沒有盡頭。
還好,那上面的數字都是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佟童在崩潰前夕,終於看到所謂的一絲希望。
狠狠的推來那扇門,看着裡面人山人海,氣喘吁吁。
凌浩此時蒼白的微笑,卻像是一顆定心丸,將佟童狂暴的心穩穩的扼制在劇烈起伏的胸臆間。
一步步的走上前,佟童像是忽然失聰,周遭的喧囂沒有絲毫灌進那堵塞的雙耳中,只有那人微弱的氣息,卻分外明晰。
凌浩在旁人的攙扶下微微的坐起身,滿含着歉意,撐着手臂:“讓你,擔……”
“知道我會擔心爲什麼還那麼幹!啊?”佟童像是一瞬被點燃的□□桶,歇斯底里的爆發,拳頭毫無章法的落在那依舊虛弱的身體上,一下一下,最後竟然敲出了自己的眼淚。
天然氣泄露,凌浩差點死在那密閉的空間裡。
佟童接到的電話,就是告訴他快點來醫院的。因爲凌浩的手機裡,最後撥出的是這個號碼。
鄰居們七嘴八舌的圍在周圍,物業的小徐拼命拉着佟童,卻拉不住。凌浩不作聲,不閃躲,緊緊的抿着脣。
“佟老師!你冷靜些!”小徐不遺餘力,剛要叫旁邊的鄰居把醫生叫來,佟童卻忽然住了手,緊緊的一把抱住凌浩,輕輕的嗚咽。任誰聽了,都會覺得無法紓解。
他當時的恐懼,誰也無法體會。
“對不起啊!別哭了!啊?童童!”凌浩伸出那隻沒插針頭的手,順着佟童的脊背一遍遍的撫摸:“我是,想給你煲點兒湯喝的,誰知道,我這沒腦子的,一接電話,就走神了……”
“誰讓你走神的!啊!怎麼不薰死你!”佟童忽然撐起身子,雙眼血紅,狠毒的一字字咬牙切齒。
凌浩不惱,只是無奈的笑。
他比誰都知道,這人說話越狠,心裡就越在乎。
“話不好這樣講得是不是!”一道聲音橫空出世,高分貝的女聲多多少少刺激了一衆耳膜。
佟童順着聲音望過去,就看見對門的那個女人擠過衆人,來到兩人的面前:“再着急也不可以說這麼狠的話啊,要不是我今天發現的早啊,他還真到閻王爺那兒報到去了!”
這倒是讓佟童頗感,不,是相當意外。
回頭看看凌浩,凌浩笑着衝着女人點頭:“多虧成姐了,要不,還真就見不着你了!”
不是佟童故意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依照這女人平時的表現,還真是讓人始料不及。
事實也確實如此,天然氣的氣味很大,女人隔了幾扇門板就聞得真真切切,不由得捂着鼻子找上門去。
其實是想找凌浩理論的,誰知道這門半天就是敲不開,這才覺察不對,叫來了物業小徐。一衆鄰里驚恐的叫了救護車,把凌浩送醫院來了。
就算是無心插柳,也是救命之恩啊,這人情,凌浩是實實在在的欠給人家了。不過俗話說的好,遠親不如近鄰,確是如此。
凌浩在醫院裡呆了幾天,不是他自己願意的,佟童死活不讓他出院。也是,雖說是有驚無險,但卻依然讓佟童心有餘悸。
凌浩有時想,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要不是這麼一場無妄之災,他和佟童的冷戰,不知道要持續到幾時。
可是,有些問題,暫時的擱淺,並不意味着真正的解決。
佟童對凌浩接的那個電話一直耿耿於懷,但是幾次三番問下來,凌浩就只是笑着說,就一個電話。
第一次這麼密不透風的,佟童就算是一肚子的氣也不好發作,人家好歹還是個病人。
走馬觀花似的,朋友們一個個來了又走。
大衛來看凌浩,捶胸頓足,說是僱了凌浩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損失,三天兩頭的曠工,你還不能解僱嘍。反過臉來,卻語重心長的拍着凌浩的手,叫他好好休息,大不了扣幾天工資。
小易來之前,給佟童打了個電話,問了醫院的地址,卻沒問有沒有人在。佟童放下電話,看了看身邊的秦子釗,欲言又止。
秦子釗問是誰,聽了是小易,慌慌張張的藉故飛野似的奔逃。
凌浩看着那扇被摔得直哆嗦的病房門,看了眼佟童:“丫和小易肯定有事兒!百分百的!”
佟童放下手裡的清粥,照着那腦門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就你明白,那你能告訴告訴我,是個什麼電話把您老人家的魂兒都勾沒了?”
“童童!你這巴掌一落下去,我心裡就覺得特踏實!”說着凌浩嬉皮笑臉的摟住佟童的腰。這明顯的答非所問,但是看着凌浩依舊蒼白的臉,佟童卻只能順水推舟,再也問不出一個字來。
醫院的走廊還算是寬敞,但是不期而遇的秦子釗和小易,淋漓盡致的狹路相逢。總是要說些什麼的,可是秦子釗剛要開口,小易便一個錯身而過,雲淡風輕。
晦澀暗啞的困難時期,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那蕭索的低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