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月色朦朧,微醺的風過,稍亂了的分寸的心動。如若只吟一曲——若相惜,那只是一場風花雪月的□□。
今生今世……
——題記
如果從來沒有那一面“望遠”牆,如果沒有那一壺桃花釀,那今生她該是過着何種平靜的生活?
如果……
她一直在思量“如果”這兩個字。太多的如果,以至於……她忘了自己希望“如果”什麼。
只是,如果……她不曾遇見他……
沈宛倚靠在窗後,失神地看着窗外熙攘的人羣。繁華的北京城,如一個繁花似錦的墓冢,究竟埋葬了多少人的心?也包括她的吧……
“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沒有轉頭,沈宛口中低低吟出一詞。
那個漫天桃色的春……
如果不是遇見他,她現在該在那個桃花源,也許未必幸福,但卻平凡一生。
是他把她扯進紅塵,扯進皇家的愛恨之間……
結果只是一個錯字,還是一聲嘆息?只是知道,她被累了一世,被埋葬了一生……
她的驕傲,她的冷然,她的睿智,她的不安……
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她清晰地看見了桃花源那個落英漫天的春,看見了五臺山癡癡相擁的身影,看見了自己任性的強求,看見那個風一樣的男子不悔的成全,最後,她還看見了金鑾大殿內,那個永不可及的男子……
人世一遭,最終征服的不過只有自己。被傷了多少,自己又傷了多少人……
一抹蒼白溫婉的淺笑,沈宛無力地轉頭,望向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康熙元年,烏程沈家長女降世,那一季,桃花開滿了整整一個春。
她生養在山清水秀、風景宜人的地方,哪裡有一塵不染的清新空氣和青山、森林、湖泊組合成的這裡神妙、奇幻、幽美的自然風光。
烏程的春,每家每戶種植的桃花齊齊怒放,給青磚白瓦的江南古鎮增添了如少女一般的羞澀。
她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父親是個一生與書本打交道的讀書人,母親自小與父親青梅竹馬,兩人婚後倒也鶼蝶情深。
唯一讓父親覺得虧欠母親的是那兩房爲了延續香火所納的妾室。見慣了父母的恩愛,她便也渴望起了將來會有屬於自己的情有獨鍾。
不求福貴,只是“願得一人心,終老不相負”,如父母這般。
三藩很早之前就亂了,康熙十二年十一月,吳三桂殺巡撫朱國治,正式舉兵反叛。到康熙十八年正月,平定三藩之亂已取得階段性勝利,康熙帝更是在御午門宣捷。與此,南方除了少數的流寇之外,並再無大的戰事。
原本因爲戰爭而風聲鶴唳的小鎮烏程,此時也安靜了下來。
“姑姑。”小小的身子爬上了沈宛的大腿。
“屈兒。”沈宛放下手中的賬本,專心面對歐陽屈。這是她自三藩亂戰中救下的孤童,找到他時他的父母爲保護他早已慘死,因他的身世,故取名爲“屈”。
她手中正處理的賬本是祖父留下來“一痕沙”的賬目,這祖父留給父親的小酒樓,有個很雅緻的名字,可惜父親不懂經營,小酒樓到他手上幾乎支撐不下來
八歲時,她無意中看見了父親的賬本,便偷偷處理了下來,幾次往返後被父親發覺,父親驚訝於她的經商頭腦,便不顧母親反對偷偷把小酒樓交給了她。於是,她便開始在小小的世界裡處理外面大大的世界。
“屈兒快快長大吧,等你長大了,姑姑就能把‘一痕沙’交給你了。”沈宛對歐陽屈說。
“宛兒終是不願沾了這些俗事啊。”父親在門外緩緩搖頭,走了進來。
她溫婉地笑着。
“本是品若蘭花香在骨的一代才女,卻讓這些銅臭的俗事負累了。你生活的世界太窄太小,見不到青天高陽……”他在爲女兒不是男兒身低嘆。若她爲男兒身,比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
“女兒心小。”沈宛指指桌上的詩詞,清淡一笑。
“樓裡出了一些岔子,女兒去瞧瞧。”她站起身,歐陽屈也跟了過來。
幾年下來,“一痕沙”在戰火中竟也跌跌撞撞成了江南數一數二的大酒樓,真是世事無常不是?
身着粉嫩色的披風,沈宛安靜地從酒樓的側門進入。坐在二樓雅房與徐邵弦稍稍商討了一下瑣事,她百般無聊地打量着樓下。戰爭過去了,在戰火沒有真正綿延到的烏程,人們輕易便抹平了戰爭帶來的創傷,於是酒樓的生意又開始紅火起來了。
門口款款進來的三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吸引了沈宛的注意。倒不是他們的穿着,富庶如江南,衣着比他們再光鮮的也有,只是讓人生異的是跟在爲首青年身後的那兩人,恭恭敬敬又小心警惕着身邊經過的人。想是什麼王公貴胄吧,戰火一結束,就跑到江南來逍遙了。
“白玉帳寒夜靜,簾幕月明微冷。兩地看冰盤,路漫漫。惱殺天邊歸雁,不寄慰愁書柬。誰料是歸程,悵三星。”
站在右邊的青年一進門就緩緩念起了大堂牆上醒目的《一痕沙•望遠》,聽在沈宛耳中竟不由地一顫,想他應該也是個懂心之人。
“小哥,”唸詩的青年拉住了從他們身邊經過的小二,“牆上這詞出於哪位名家之手?”
“這是我們家大小姐作的詞,客官不是南方人吧?那就難怪了,我們家大小姐可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啊!”小二哥與有榮焉地說。
什麼才女,只是文人墨客附庸風雅時的幾句玩笑話,幾人口語相傳也竟成了真。她並不喜這些,若哪天讓人覺着名不副實,那就不好。
“那可否讓我們見你家小姐一面?”看了爲首的男子一眼,左邊的男子問小二哥。
“客官真是說笑了,我家小姐怎麼會隨便拋頭露面!”小二像是自己受了污辱一般嘀咕着走開。
“二哥,漢人不比我們滿人,對女子的約束是很嚴苛的。”爲首的男子輕笑着,帶頭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要論俊朗,左邊的男子是最出色的,但是右邊那個男子身上濃濃的書卷味卻是讓人着迷的。爲首的男子……卻是個更讓姑娘家面紅心跳的調調,只是身上那股尊貴的氣息讓人望而卻步罷了。
她是怎麼了,居然偷偷打量起陌生男子,若是讓父親知道了,恐怕要被念上許久了。
“徐伯。”她輕喚坐在一旁張羅着票據的徐邵弦。“給樓下那三位公子送些桃花釀,就說是小店請的。”
“小姐,這桃花釀是用來招待貴客的,咱們一年才能釀出三壇成酒啊。”徐邵弦猶豫。
“難遇知音。”沈宛淡淡地看了一眼樓下。“照我的話去張羅吧。”
徐邵弦親自把桃花釀送到了那桌。原本飲談地正開心的三個人皆停了下來。“客官,這是小店特地招待的桃花釀,請慢用。”
“我們並沒有點這個。”左手邊的男子微微皺眉。
“我們小姐招待的。”徐邵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不是說不見嗎?現在倒送了一壺酒。”右手邊的男子笑了起來。
爲首男子銳利的目光環視了酒樓一圈,最終定格在二樓的小宣窗。雖隔着窗子看不見裡面,但那眼神卻讓沈宛稍稍心悸,這麼犀利的眼神……
“三位爺是外來的吧?”隔壁桌的一個年輕男子主動解釋了他們的疑惑。“這桃花釀,是‘一痕沙’的鎮店之寶,一年才能釀三壇,想喝這個還要看緣分。”
“可否見見你家小姐?”
徐邵弦離去,半晌後又回來,朝三人微微點頭。
“一痕沙”的清雅後院,觀廳中輕紗飛揚,滿院香塵。
“在下天耀,沈小姐有禮了。”爲首的男子輕輕抱拳。
輕紗中的女子,安靜地拂着琴,半晌之後,站起輕輕福身。“民女拜見聖上。”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環視四周一眼,康熙微微笑了起來。
沈宛依舊是避而不見,只是她的目光緩緩移到了右手邊的男子臉上。“民女曾遠遠見過納蘭大人。”
“光憑容若就能判斷了我的身份?”
“納蘭大人是皇上的貼身侍衛,定是形影不離。而且……”沈宛沉吟。“《釋言》道:玄,天也。《詩•小雅•十日之交》又說,燁燁震電,燁爍光耀……”
沈宛未說完,康熙便大笑了起來。“果是才女!我出來是琢磨了很久的名,竟被你三言兩語道破了。”他看看自己身邊的兩人。“既然你知道容若,那就猜猜他是誰吧。”
沈宛透過薄紗看向那張讓女孩兒看了都會面紅耳赤的俊臉。“這位爺虛長皇上幾歲,又如納蘭大人般追隨皇上,想是裕親王。”兩人的眉宇間還是有相似的。
康熙不住地點頭。“沈小姐可否現身一見?”
康熙三人靜候了許久,薄紗終於緩緩掀開。沈宛緩緩福身,並沒有行君民大禮。相較於三人的失神,沈宛僅是淡淡地低頭。
輕衫驚鴻若,更深紅袖添香。擡眼的一瞬間,那春風似染盡了半壁胭脂色,整個天地霎那間失色了去。
那一眼……
初見,驚豔,便是萬年……
不遠處的一個山頭是沈傢俬人園林,雖然只是一個山頭,但是平日大家不會輕易闖進這裡。這裡種滿了桃花,在桃花盛開的季節,桃花流水,儼然就是一個桃花源。這樣的季節,沈宛時常會來這裡呆上半來天。
“納蘭大人。”僅是巧遇嗎?沈宛向後退了兩步,然後又是福身。
“沈姑娘。”納蘭性德微微頷首。
沈宛淡淡地笑着,並沒有搭腔。
“聽說這個山頭是沈家的?”納蘭性德環視四周,漫山的桃花,開得歡愉。“一直以來,較之桃花,我更中意蘭。如今見到烏程的桃花,突然不那麼認爲了。”
“納蘭大人……”
“容若。”他堅持。
“容若又是認爲烏程的桃花有何過人之處?”沈宛溫婉地笑着。
“人面桃花。”那張映在桃花中的臉,閃了納蘭的心神。
自小養在深閨,從未被男子如此直白地誇獎過,沈宛再是清冷,也愣生生地紅了俏顏。
“桃花羞作無情死,感激東風。吹落嬌紅,飛入窗間伴懊儂。”今天他來並不只是見見佳人而已。而那個目的,現在他不去想。
定了心神,沈宛別過眼。若是她想一世平凡,那就決不能沾染了這般才俊青年不是嗎?她想要一世平凡,就像父母那般。“誰憐辛苦東陽瘦,也爲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處濃。”
納蘭性德一愣,從沒想過沈宛會接過下闕。不論其間拒絕的意義,這確是一首好詞。眼前的女子,丰神不減男子。
沈宛的迴應讓納蘭性德無法再說出任何話來。兩人只是站在原地,安靜地賞味着周遭的一切。
“你怎麼纔回來?皇上等了你半天。”福全迎向緩步朝自己走來的納蘭性德。
“我這就去。”儒雅風流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皇上。”納蘭性德敲開雅間的門。
“咱們在外頭,這些稱呼俗禮就免了。”康熙大步朝納蘭性德走來,心情看起來甚好。“探聽得如何?”
納蘭性德點頭。“沈小姐目前尚無婚配。”
“可有意中人?”
他搖頭。
“甚好。”摺扇拍在另一隻手上,康熙笑得更開懷。
“皇上……”納蘭性德欲言又止,幸是福全拉住了他。
“還有什麼要說?”康熙看他。
“漢家女子與我們滿人女子並不相同。”到了嘴邊的話,竟成了這無關緊要的一句。納蘭性德暗自握了握拳頭。
“再不同也是女子。”康熙自信地笑着。
“皇上在興頭上。”出了房間,福全將納蘭性德拉到一邊。“等回了京城,後宮百花環繞,這裡的事情過了就淡忘了,不要爲了無謂的女子惱了聖意。”
納蘭性德深吸了一口氣。“是一時興起嗎?裕親王對這無謂的女子難道不曾驚豔嗎?”
他的問題讓福全渾身一振。
“她不是一般的女子。”納蘭性德皺起眉頭。
“容若,你何以如此激動?”
納蘭性德抿起了嘴。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如此失常,這不像自己,不像那個被人讚譽爲“世無芬華”的自己。想到像沈宛這樣的女子被帶進後宮,成爲幽幽深宮中的一屢香魂,他就不能自制地激動起來。那個牢籠埋葬了太多女子,赫舍裡皇后、惠妃……
“你該知道皇上對於他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志在必得的。”福全提醒他。康熙,在經歷了鰲拜和三藩之後,儼然成爲一個充滿自信的帝王,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他不能擁有的。即使是“北宋以來,一人而已”的納蘭性德,又能如何?惠妃現在不是照樣沉溺在皇上的懷抱裡?
“桃花羞作無情死,感激東風。吹落嬌紅,飛入窗間伴懊儂。”納蘭性德深深看了福全一眼。“我以詞試探她,像她這樣的女子,不可能聽不懂我話中的意思,你可知她是如何回答我的?”
福全不語,等着納蘭性德給自己答案。
“誰憐辛苦東陽瘦,也爲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處濃。”
福全想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容若,他是君,你是臣,千萬不要有那些不該有想法。”
是啊。
君臣……
一個君臣名分,於是他眼睜睜看着一生摯愛走入別人的懷抱。而現今眼前又出現了一個讓人忍不住想要捧在心頭呵護的女子,可是,又是同樣的結局嗎?身爲君王,他可以愛很多女人,可是又有幾個能夠長久?皇上愛赫舍裡,她的去世讓他傷心欲絕,可是除了傷心之外,甚至她屍骨未寒,他的懷裡就已經抱着別的女人了。
還有她……
那個淨雅如雪的女子,一朝聖寵,如今又剩下什麼?
“那位沈姑娘的事情,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交給皇上自己處理吧。”拍拍納蘭性德的肩膀,福全轉身離開。
納蘭性德無聲地嘆氣。他從來都將康熙視爲一世知己,可是畢竟,他們先是君臣,再是知己……
沈宛,這個冷若冰淡如水的女子,如果皇家帶給你的是災難的話,那就逃吧,不要再成爲另一個雪梅了……
“小姐,京城來的那三位公子今兒又來‘一痕沙’了。”子箏輕手輕腳地收拾散落在自家小姐身前的書本。
子箏的名字取自李商隱《令狐舍人說昨夜西掖玩月因戲贈》中的那一句“露索秦宮井,風弦漢殿箏,幾時綿竹頌,擬薦子虛名”。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當年父親領着七歲的子箏來到她面前時,她剛好在看李商隱的這首詩詞而已。
“小姐!”子箏對沈宛的清冷很是不依。“你別總對這些事情那麼冷淡好不好?”
“你是如何?”沈宛無奈地放下書。“倒是紅鸞心動了?”
子箏俏臉一紅,不依地跺了跺腳。“小姐,我看天耀公子好似很喜歡你。看他的穿着和氣度,家世定是不凡,小姐您也十八歲了……”
“子箏。”沈宛打斷了婢女的滔滔不絕。“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爲什麼?小姐,我覺得天耀公子很好啊。”
世上很多東西不是自己認爲就可以的。“有些人,不是我們能要得起的。”
去愛一個帝王,要有多少的胸襟和愛?或者是乾脆不去愛他,纔不會委屈了自己……她從來不認爲自己有那樣的胸襟,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其他女子分享一個男人。
成爲一個男子生命中的衆多女人之一,她,從不曾想過。
帝王的女人,該是世間最矜貴的女人。不僅僅只是皇后,一個視大體的後宮女子,她的愛和人生註定只是犧牲,她不能糾纏於男女間的愛恨,她要陪着帝王、陪着國家,風雨共進。
帝王的愛能持續多久?她不想哪一天淚眼觀花,她愛這世間的胭脂花色,可是若哪一天春盡花憔悴,她是萬不願意見到的。她想要的,是淨若白紙的愛。
“小姐出生書香世家,有什麼愛不起的。”子箏徑直說着自己的想法。
“那是天……”沈宛幽幽嘆氣,不再出聲。
子箏疑惑地撇了撇嘴。小姐總是這樣……
“小姐!”她突然大叫起來。
“一驚一乍,要是被娘看見,看她怎麼整治你。”沈宛擡眼淡淡地看了子箏一眼。
子箏吐了吐舌頭,然後很認真地盯着沈宛的臉,生怕漏過一個細微的表情。“小姐,你不是還忘不了上官公子吧?”
上官傲嗎?也許吧……
原本,她以爲那就是自己的青梅竹馬,是自己的情有獨鍾。憶起這個年幼時的玩伴,沈宛的眼神微微放柔。
不常想起他,卻從不曾將他趕出心房。只在他偶爾會突然跳脫出思緒,讓她無端憶起年少,他總能讓她午夜夢迴時,心生柔情。
那個丰神俊朗的清雅少年,曾經與她勾勾手約定,長大了要成爲彼此的情有獨鍾……
很小的時候,躺在桃花源中,他說想幻化成風,人世在輪迴,若能選擇灑脫一世,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他說浮生如夢,僅是一江春水東流……
小小的兩個人兒,如大人那般談論人生,討論未來,如今想來,有絲好笑,更有懷念。
他說她前世一定是凋零在他指尖的桃夭。倒是如今,他真真絕塵而去,只剩她紅塵長嘆……
落花憔悴了思念的容顏……
那個少年,如今真的幻化成風了。他灑脫了,只是還在世上的人,留了多少嘆息?
那是十三歲前的記憶了……
“小姐……”見了沈宛的表情,子箏不安地搖了搖她的手。完了完了!小姐好像真的還在想念上官公子!
“子箏。”
“是,小姐。”
“不要再提起那三位公子了。”那是她避恐不及的紅塵。
浮生一夢,她不願爲自己添了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