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布萊梅痛苦地拖着自己的身體爬上了樓頂的骯髒閣樓。外面格林鎮大街上因腐爛而被丟棄的魚和街道上的污水混合,散發出古怪的惡臭。在這座半廢棄的房子裡,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果不是擔心直接回到自己的房子會被人發現,他也不願意來這座只用於進行秘密儀式的房子。他的每一個動作都使他感到疼痛,非常劇烈的疼痛。他焦黑的手指顫抖着,從腰帶上摸索着那把大號銅製鑰匙。
鎖嘩啦嘩啦地響起,他用肩膀頂開門,艱難地挪了進去。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樓頂小房間角落裡那堆亂七八糟,發臭的被褥前。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受傷的身體,在碰觸到被褥的時候,他的整個身體都在抗議。
他渾身都是灼傷,旅途中的嚴寒絲毫沒有減輕他的痛苦。他顫抖着,從破爛不堪的袍子裡掏出一小瓶藥水,痛飲了一大口,這瓶藥水保下了他的命,他第一次如此感激當年選擇了煉金術士這個職業。
但瓶中的藥水不多了。他將不得不嘗試尋找更多的材料,儘可能的再多製造一些,雖然這會花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多少正式的煉金術士知道如何合成這種特殊的藥劑,而有些知道的煉金術士在得知需要獲得的處女血的數量時會猶豫不決。
但感謝這該死的法塔林協會,雖然讓他重傷的也是他們,但是法塔林協會竟然找到了一個血液有治療力量的女巫。而這名叫做艾莎安-艾爾吉諾的女巫並不介意偶爾貢獻一點鮮血幫助他的‘研究’,雖然這個‘研究’早就完成了,但是她並不需要知道這點。
當這種療傷靈藥開始發揮作用時,尼古拉斯稍稍放鬆下來,感到劇痛再次消失了。像往常一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劇烈的精神痛苦。他隨便抓起一卷毛巾,塞在嘴裡,他害怕因爲精神上的痛苦而發出慘叫。
不過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上的痛苦都不如他內心中的恐懼。他已經失敗了。他的同夥都死了,天文臺也沒有被摧毀。他自己也差點死了,還是差點被那個該死的預言師的徒弟釋放出的火焰吞噬,但不知爲何,他還留下了一絲殘留的力量。
他非常害怕死亡,二十多年來,他一直在爲這位喜怒無常的主人服務,這位主人是自己生命和靈魂的主宰者,尼古拉斯知道自己靈魂的命運不太可能出現令人愉快的結局。
這位黑暗之神對那些讓他們失望的人反覆無常,只對那些設法推薦他們計劃的人慷慨。
尼古拉斯發出虛弱的咳嗽聲。即使這種令人驚歎的治療藥劑開始發揮作用,他還是覺得很糟糕。他仍然處在危險之中。隨着這次負責襲擊團隊中的其他人被殺,他再次獨自一人,在一個充滿敵意的城市中,或者說海島上,到處都是法塔林協會的成員。
據他所知,他離開天文臺的時候並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但你永遠無法保證這一點。他需要做些什麼。最重要的是,他必須想辦法重新獲得薩索瑞恩的好感。如果讓這位殘忍的主宰失望,實際等於判了他自己的死刑。
過了一會兒,尼古拉斯喘了口氣,把手伸到了骯髒的牀墊下面。他焦黑開裂的手指痛苦地找到了目標,他掏出了一個密封的袋子。他把它倒在地板上。一個小水晶瓶,一個金屬的碗,一個三腳架。
他疼的喘不過氣來,從牀上努力站起來,把設備放在托盤裡,然後把它們放入牀頭不遠冰冷的壁爐中的格柵上。他把碗放在三角架上後,捅了捅壁爐下面的焦炭,低聲唸了幾句咒語。有那麼一會兒,什麼也沒發生。但隨後,煤塊燃燒起來,變成了紅色。
尼古拉斯-布萊梅把瓶子裡的一些東西倒進了碗裡,用藥杵碾碎,隨用有攪拌棒輕輕攪拌了一會兒。接着他念誦了更多的咒語。一團不自然的火焰冒了出來。碗中的如同油脂的液體開始冒泡。他試着讓自己放鬆,讓強大的魔法氣流發揮作用。過了一會兒,油開始冒出刺鼻的煙。它向上盤繞着,緊貼着壁爐的石頭。
尼古拉斯低頭深深地注視着它,嘴裡不停地念叨着充滿魔法力量的話語。煙霧開始扭曲成依稀可辨的形狀。用這種方法佔卜總是很隨意,他真的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準備。
儘管尼古拉斯算不上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師,甚至連法塔林島上最強的法師都算不上,他只能說算是一個優秀的煉金術士和普普通通的法師。
但他總是自然而然地凝視着命運的暗示,分辨其中的正確道路。他在成爲奴隸,然後被法塔林協會最初的成員買下前,曾是一名在馬爾努斯帝國魔法學院畢業的正式法師,就像他在天文臺幫助殺死的那些。
雖然他認爲施法者學院培養的法師遠遠不如帝國魔法學院培養出來的法師,但是他們對知識的追求都是一樣的,即使法塔林協會的理念也是獲取和分享知識。雖然手段並不算高明,但也算是獲取知識的一個途徑。
在畢業不久後,他回到布爾坦尼亞,按照正常的規劃,成爲了一名貴族的宮廷法師。但他在馬爾努斯帝國魔法學院就明白獲取知識的重要性,可惜不管之前的布爾坦尼亞還是現在的法塔林協會,都無法提供給他真正想要的知識。
所以,在很久以前,在他離開布爾坦尼亞之前,他就與一個強大得多的知識來源結盟,儘管這是一個危險的知識來源。
油中的氣泡更加劇烈地冒了出來,煙霧的顏色也開始變化了。它變成了一片駭人的綠色,然後變成了明亮的藍色。尼古拉斯笑了。他並沒有完全失寵。燃燒的油裡有他主人的信息,如果你知道如何閱讀它們的話。
他開始聚精會神,試圖把那些不斷變化的形狀印仔細分離。只有一種形狀保持油液澄清的時間足夠長,可以用來識別。那是一張臉,一張冷酷,瘦削的臉。尼古拉斯吃了一驚,油液中的面容開始消失了。
“那不是人類的面孔。”他對自己說道。
油液開始沸騰,煙霧開始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尼古拉斯輕輕地吹着熱氣騰騰的碗,最後幾縷青煙飄了起來。三角架下的煤塊又失去了生氣。
尼古拉斯站起身來,走向托盤和三角架,把它們重新收緊袋子中。做完這一切後,他躺在毯子上,感覺到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在不停的抗議。由於藥水的強大恢復力和他的困境所產生的緊張情緒所刺激,他感覺到自己頭腦似乎在狂奔。
“一個精靈?”他喃喃自語。“爲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接着,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已經筋疲力盡,感覺到他那受重傷的身體開始進沉睡。毫無疑問,藥水起作用了。他感到迷迷糊糊的睡意,閉上被燒焦的眼瞼。
“也許不是精靈……”他自言自語道,聲音有些含糊。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但這時魔藥完全控制了他,無法抗拒的睡意把他迎回了黑暗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