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每當柳靈鈴看到夏環景的時候,他身邊總有一壺酒,悠閒自得的自斟自飲。這哪是未來的帝王,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懶散的佳公子。
“二王子想小娥了。”柳靈鈴緩緩的走過去,行了行禮。
夏環景笑着往旁邊一指,“你就坐在走廊的邊上。”
柳靈鈴的身體略頓,立馬又調整過來,服從的坐在走廊的邊上。
“嗯。”夏環景點了點頭,“小娥姑娘坐在上面的樣子,和我夢裡到模糊女子極爲相似。她就是這樣抱着琴,坐在那裡靜靜的看着我。”
柳靈鈴溫和的揚起嘴角,不緊不慢的問道,“二王子是在想一個人嗎?”
“你知道爲在想誰?”二王子歪頭看她。
“你在想小娥。”
“你猜對了,我是在想你。”
“不,我說的是城門上的小娥。”柳靈鈴擡了擡手,對話的人陷入沉默,微僵的面容在片刻後轉向一旁,緩緩道,“她一生只念着殺戮,她不是個好姑娘。”
“那又怎樣?”柳靈鈴倚在柱子上,輕聲細語的和王子聊着話,“就算不是好姑娘又怎樣?你愛她還不夠嗎?”
夏環景的眉宇裡夾雜着傷感的嘆息,“可她不愛我。”
沉默片刻又道,“就算被她刺傷我也願再給她一次機會,可是她沒有選擇回來,她走了。她從不願愛上我。”
話落,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微風輕輕,荷花半開,惆悵的兩人就這樣對坐着,各自陷入回憶。命運無常,碧落黃泉,不過是短短的一線之間。
夏環景再斟酒的時候,柳靈鈴開口問道,“你知道大王子的兵力已經壓近流域城了嗎?”
“那又怎樣?”夏環景依舊面色平靜,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也許就在這兩天,大王子就會攻城了。”
夏環景將酒杯裡的解愁物一飲而盡,擡頭嘆息一聲,“那樣很好啊,終於有個結局了,正好將她的屍體一起掩埋。”
“會有很多人因此而死,包括你。”
夏環景轉向她,看着細緻的眉目,黑霧一樣的發,側身倚在紅柱上,美麗如畫,“戰爭會
銷燬許多美麗的東西,多到來不及疼惜。”
柳靈鈴直視着王的兒子,頹廢的表情裡充滿了無奈的無所謂,“你可以救他們的,你還能做很多事情。”
“多我來說都沒有意義,我爲什麼要救。”是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國不是他的國,家也不是他的家,他愛的人不愛他,聲稱愛他的人似乎更愛權貴。活着的死去的都會記在他的名下,爲什麼還要去救了。
看着他無所無謂的模樣,柳靈鈴站起了身,離去時留下簡短的話,“不答應過她,要做關愛天下蒼生的王者。”
關愛天下蒼生?
那都是多遙遠之前的事情了。
那個說出愛戴衆生的人早已被歲月帶走了……留下的不過是被世事打敗的懦夫,假借看破紅塵的模樣,等待着上天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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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皇宮的燈火依舊可以照亮每一條迴廊。
一道白影宛如星辰,迅速的掠過夜空。
要進守衛森嚴的皇宮對青空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柳靈鈴抱着琵琶一直跟在身後,直到皇后的庭院出現在眼前。
兩人一同落地,中了幻術的守夜宮女提燈站在原地,閉着眼睛呼吸勻稱的休息起來。
並不用進入屋內,只要讓皇后聽到聲音即可。
抱琴坐在迴廊上,低低撥動着絃音,青空站在一側守着她。
皇后沒學過奇幻之術,不過心計深厚,時刻防範着,要進入她的內心世界,柳靈鈴還是謹慎而行。
皇后不接受一個殺手做自己的兒媳是可以理解的,但她做怎麼做了?
好好勸誡自己的兒子!?
當然沒那麼簡單,她有自己慣用的手段。
“哥哥,聽說那是你一手栽培的殺手。”
“皇后娘娘恕罪,本以爲是街道棄兒,沒想到會是劉家遺骨。”寬大的背影突然變得愧疚起來,彎腰求恕。
皇后倚着高墊,時刻保持着雍容端莊,“罷了罷了,一個不成氣候的小丫頭,三日後讓景兒帶她到御花園見我。就說我是大王子暗藏的假冒皇后,借上茶之計暗
殺二王子,讓那丫頭向我出劍。”
“這……”宰相有些顧慮,“那丫頭身手還是可以的,萬一真傷着皇后的貴體……”
“那就賞她一把動過手腳的劍吧,旁邊再安排一個高手,若她反抗,直接刺死。”
“皇后英明。”宰相彎腰,隨口便開始彙報大王子的情況。
絃音緩緩低流,漸漸消失,柳靈鈴的靈力也收了回來,久久不語。
青空站在一旁,看着徒兒的心裡裝滿了事,而自己竟想不出一句寬慰的話。沉默片刻,索性一言不發的握着她的手臂就拖了出去,就這樣靜靜的拉着她,把她帶出皇宮,放到安全的地方。
而她就這樣安靜的被他牽帶着,沒有反抗。
自從他失憶以後,他們就再沒有這樣靜距離的接觸過了。再靠近,連一點點的體溫都會讓心跳加快。
青空放開她的手,與她保持了距離。“明日深夜夏之簫就會攻城,不如我現在就將你帶走。”
柳靈鈴擡頭,對手師父的眼眸,今夕不同往日,熟悉的眼眸裡是探不到底的深邃,再看時竟是從未有的風景。
雖離開了朱雀宮,不再帶有守護者的光環,但師父始終是擔負使命的那個人,殺戮並不是他喜歡的。
那些不好看的風景,柳靈鈴儘量不讓師父看到,“鈴兒自有安排,師父也要小心。”
如果換做以前青空說什麼就是什麼,柳靈鈴不會反對;如果是以前,就算柳靈鈴反對青空肅穆的眼神便會讓徒兒回心轉意。只是現在,青空以不記得那是怎樣一種可以讓柳靈鈴服從的眼神。
他不會強制帶她走,不會求她跟自己走,所以他唯有尊重她的選擇,爲她做最好的準備,“我會在這之前將所有工作做,好然後去接你。”
柳靈鈴點了點頭,懷抱着琵琶轉身輕輕點地,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空裡。
青空看着她,總感覺她應該是個很倔的徒兒,突然很想當時的自己是怎麼教導她的,如何才能讓她乖乖聽話。可是他又不敢想象當時的自己是怎樣逼得倔強的她遠嫁北古國。
那樣的她要在皇宮裡生存,這些年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