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真是笑話一樣,雖然他沈易現在落魄了,卻也不是沒可能東山再起,怎麼可能因爲這點債務就想着去死?而且他一向是認爲自殺是最孬種的人才會做的行爲,他驕傲慣了,這種死法跟他毫不匹配,不,應該說,他怎麼可能會去死?
你見過一個人無比平靜地站在另一個人面前,用雲淡風輕的語調,緩緩說:“沈易,你去死吧!”
這種語氣平淡到讓沈易覺得她像是在開玩笑,可是她眼睛裡璀璨的亮光和異常的堅定告訴他,這是發自她內心的想法,她是真的要叫他去死。
毛骨悚然。
一瞬間,沈易只想到了這個詞。
他艱難地勾起脣角,笑了笑:“方霧善,你是不是太過於自信了?你不過是在賭石上小有能力,還真以爲自己是神?想主宰萬物?醒醒吧你!你以爲就憑你的一句話,我就會去死?門兒都沒有!”
方霧善沒有動怒,她揚起脣角,露出一個莫名的微笑來,這笑很淺,還未到眼底就冷了。
“沈易,我這人從不說大話,也從不打無準備的仗,我既然讓你去死,必然是準備好了一切。”
看着她表情平靜地說出這種話,沈易忽然盯着她,冷冷地問道:
“你到底是誰?你是我認識的那個方霧善嗎?不!不可能!你是別人冒充的!我認識的方霧善天真爛漫、毫無心機,絕對不是你這樣心狠手辣的人!”
“哦?”方霧善笑得一臉興味,“所以從前那個天真爛漫、毫無心機的方霧善,爲什麼會被你玩於股掌?”
“你什麼意思?”沈易有些慍色。
“顯而易見,我的意思是說,你當然喜歡從前那個傻白甜的方霧善,那樣的女人多好啊,有錢有貌卻沒心眼,這種蠢女人最適合掌控的不是嗎?所以,你一心認爲我會圍着你轉,會如你所願嫁入沈家,而因爲我喜歡你,喜歡到了不顧尊嚴,所以,即便你看不上我不愛我,對我虛情假意,也不要緊,反正只要偶爾做戲給我點甜頭,我還會樂此不疲地圍着你轉,爲你獻上我的一切——錢、尊嚴、自己。”
方霧善說這句話的時候,無比平靜,心裡已經沒有最初時的恨意和起伏了,原來,時間真的是良藥,撫平了許多從前認爲好不了的傷痕。
被方霧善說中了心思,沈易有些惱怒。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從前雖然忙於工作,但對你也是真心的!”
“真不真心你心裡有數,這些我根本不在意,然而,你會調換我的和氏璧,跟安慕心一起打算找人強了我,叫安慕心來害我和我的家人,這樣卑鄙的你,已經越過我的底線,讓我無法容忍分毫!”
“不,那些不是我做的!”沈易慌忙辯解,“一切都是安慕心做的,跟我沒關係!”
“是嗎?真巧!”方霧善勾起脣角,臉上掛着明顯的嘲諷,連帶着語氣也充滿了情緒。“安慕心臨走前也是這樣說的!”
“臨走?”沈易皺眉問。“她去哪裡了?”
方霧善聳聳肩,毫不在意地說:“可能是一個山區吧?我把她賣給了人家做老婆,爲那戶人家開枝散葉,聽說,那個地方很窮,想去一趟縣城要走幾十裡的山路,然而再轉幾個小時的大巴車,你說,那種地方,適不適合她?”
沈易對安慕心早已沒有了感情,聽了這話,他的情緒並未起伏,只道:“你真狠!”
“我狠嗎?”方霧善疑惑着說:“我要是狠的話,就該把你送去喂鯊魚,你知道嗎?霍靖霆養了一條鯊魚,最喜歡吃人了,只是,它吃飯的時候場面比較血腥,我們從小的感情了,我不忍讓你死無全屍,總想着,看在小時候感情的份上,給你留個全屍吧!”
“你別說瘋話了!你沒有這個權利也沒有這個能力主宰我的生命,我沈易雖然一時落魄了,但絕對會再次站起來的!”沈易緊緊抿着脣,怒道。
“沈易,不是每個跌倒的人都能爬起來。”
方霧善百無聊賴地轉動着手上的戒指,這是jf最近新推出的“花淚”系列,專爲新年設計的,她很喜歡,便收藏了一套。
沈易注意到了她這個動作,看着她手上的戒指,他的心裡忽然有了某種猜想,不,不可能的!方霧善只是個18歲的小女生,再厲害也不過是在賭石上有才能,怎麼可能掌管jf這樣一家如此大的公司?他居然會有這種不合邏輯的猜想,顯然是最近日子過得太混沌導致的。
“方霧善,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我說過!我一定會再次站起來!把你們方家踩在腳下!”
方霧善笑了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沈易,你認爲我還會給你這樣的機會?你當我傻嗎?以前我看電視劇,看到某個人殺死敵人全家卻獨獨漏掉他家的孩子時,我們都知道這孩子長大後一定會去復仇,那麼,爲什麼當初要那麼蠢,給自己留下禍端?假如夫差沒有給勾踐臥薪嚐膽的機會,而是直接殺了,能導致滅國的悲劇嗎?所以,我不傻,我不會給你這樣機會。”
“你……”
“別急,聽我講。”方霧善笑得很甜,她紅脣輕啓,說:“當初你自作聰明調換了我的和氏璧,從那時起,我就不打算放過你了。後來,我借了你一筆貸款,以和氏璧爲抵押條件,你同意了,最終和氏璧再次回到我的手上。而後,你和安慕心一起想陷害我被男人輪,只可惜,我早就識破了你的計謀,將計就計,把你和安慕心送上那6個男人的*。之後你毫無經驗,卻賭上自己的身家,賣掉沈家的商鋪和股份去做房地產,你說身爲你青梅竹馬的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讓你那麼辛苦呢?”
她繼續笑道:“於是,我推波助瀾,讓你的怡景花苑聲勢更加浩大,在最初,偷偷幫你打通關係,讓你的開發進行得無比順利。”
沈易忽然後脊發冷,他不相信,連他最初的順風順水都是她推波助瀾的結果,不,方霧善的心思已經可怕到這個地步了?
“只能說,你真的對自己很有信心,和封家聯手,一頭紮了進去,誰知,禍端已經在等着你了,在你最得意的時候,我故意叫人散播消息,說上面要在怡景花苑邊上建一個烈士陵園,你說,誰願意跟死人做鄰居?很顯然,你的業主不會饒了你們,如我所料,你的工程停了,緊接着爆出質量問題,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沈易的身子微不可查地發抖,他抓住自己抖動的大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忍住心口那一陣刺痛,說:
“方霧善,你好狠的心!你真是一點退路都不給我留!”
“飛蛾撲火才更美不是嗎?當一個人不顧一切時,那纔是她力量最大的時候。”方霧善緩緩地說。
“哼!你真夠大膽的,敢一個人到我的住處來,既然你真的想讓我死,就不怕我拉着你一起死嗎?”
“不,你不會的。”方霧善眯着眼,繼續說:“知道是誰買了沈家的股票和房產嗎?”
沈易的眼神冷到了極致。“是你?”
“是我,我這人一向喜歡投資,既然你低價拋售,我不買對不起我自己。”
“不可能,你哪來那麼多錢?”沈易質問道。
“錢?哦,忘了跟你說了,jf公司是我創辦的,專門用來對付你們沈大生的,怎麼?jf最近搶了沈大生不少單子吧?”
“難怪!難怪!”沈易忽然一身頹勢,苦笑着倒在椅子上。“我說一家小公司怎麼可能短短几個月就發展得那麼快?還處處跟沈大生搶業務,當初我去查,卻沒查到你的身上,真是好手段!”
“我既然有意不想你知道,又怎麼可能讓你查到?”方霧善搖了搖頭。
“方霧善,你這樣針對我,把我往死路上逼,不給我留一點活路,難道就因爲當初我做的那點錯事?當初我也是身不由己纔去招惹安慕心的,我是不得已才調換和氏璧的!我只是想做出點成績來給別人看看!”
“不好意思,我沒興趣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因爲什麼,我只知道,對付渣男絕不能手軟,尤其是你這樣不要臉的!”
說完,方霧善從包裡掏出一疊照片,再次遞給沈易。
沈易只看了一眼,頓時跳了起來,罵道:“方霧善,你不要臉!你居然讓人拍我!”
只見照片上赫然是沈易去夜店找鴨子時的場面,而且都是高清無碼的,包括沈易跟那些小男孩亂搞時候的畫面,全都被拍了下來。
沈易忽然抱緊身子,忍不住覺得發冷,方霧善居然連這種畫面都搞得到,可見她早就開始密謀對付自己了,可他卻像個傻瓜,自以爲聰明地在她面前不停炫耀自己。
冷……真冷……
真是奇怪,雖然爲了省錢,他沒有開空調,可是他一向不怕冷的,就算從前在沈家,他也很少會開空調,可是今天怎麼回事?他穿了這麼多衣服,還是覺得後背發冷,這股冷意從他的背夾一直冒到頭頂。
方霧善見他低着頭,把自己埋在燈光的陰影裡,一直不說話,便道:“沈易,你一向在媒體上有很好的名聲,如果我把你被人輪過,且變成了gay,還有戀童癖的消息傳給媒體,你認爲還會有多少粉絲喜歡你?不說別的,每次叫鴨子都找16歲以下甚至12歲以下的孩子,你這種行爲,已經夠千人所指了!”
方霧善的語氣帶着明顯的憤怒。
沈易聽了,卻冷然一笑。
“你想譴責我?你以什麼立場?他們本就是出來賣的,他們賣,我來買,有什麼錯!”
“錯不錯不是由來我說,我看,就交給大衆來評論吧!”說完,方霧善掏出手機,聲音冰冷:“沈易,現在是10點10分,我來之前,吩咐好了,一旦過了10點20,還沒有回電話,他們就會把你手上的這疊照片發到網上,不說你沈易這種戀童癖行爲,光是說你沈家的欠賬吧!那些債主都知道你們還欠着別人家的錢嗎?如果知道了,你認爲那些催賬的不能把你家的門檻踏斷?”
沈易滿頭大汗,正是隆冬,天異常冷,可他的汗卻一滴一滴往下落。
到最後,他眼裡已經有了淚水,他被方霧善逼的近乎崩潰了。
“方霧善,你到底想要怎樣?你以爲是我想喜歡男人喜歡孩子嗎?要不是你讓人輪了我,我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怪物嗎?”金絲邊眼鏡後,映出沈易那雙充滿憤恨的眼睛。
“別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我擔不起那麼大的責任。”方霧善平視着他,緩緩說:“路只有兩條,你自己選,第一、我把你是戀童癖且喜歡找鴨子的事情曝光,把沈家的欠債情況曝光,把你所有的醜事都公佈於衆!讓你的母親去坐牢!第二、你選擇死亡,你家的債務由我來擺平,以保你的父母餘生平安!”
在她平靜的聲音中,沈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意,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粘到蜘蛛網上的飛蛾。
蜘蛛並不像其他動物,會陡然撲上去捕獵,它只是安靜地結網,把網弄結實了,等着自己的獵物衝進來。
他感覺到自己周身的毛孔一點點張開,一股寒意由內向外,像是要破體而出。
沈易忽然打了個哆嗦。
他看向方霧善的眼神,儼然像在看一個魔鬼。
“方霧善,你好狠!你這樣對我,以後午夜夢迴,你難道不會心悸?不會膽寒?不會良心不安?以後的每日每夜,你一旦想起我,心裡總有抹不去的陰影。”
方霧善忽然揚起脣角,笑了笑,她看着沈易,眼神冰涼一片。
“沈易,知道嗎?安慕心在被我賣掉之前,也是這樣說的。”
“什麼?”沈易回過神來,他的心理防線已經被攻破,再也掩飾不住表面上的慌張。“方霧善,你真的這麼絕情?”
“是呢,我就是這麼絕情,誰叫你當初惹上我,如今,不過是要你還賬罷了!”
方霧善說完,面無表情地把裝滿安眠藥的瓶子往他面前挪了挪。
“快吃吧,還有3分鐘,我的手下就會把你的醜事公佈到網上,到時候,就算你想死,也晚了!”
沈易雙手顫抖,他伸出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拿起瓶子。
瓶子裡的藥片因爲晃動發出沉悶的聲響,可以判定出,這個藥瓶裡裝滿了安眠藥。
方霧善戴着手套爲他倒了一杯水。“喝點水吧,否則不容易下嚥!”
沈易滿頭大汗,他一臉掙扎猶豫,可是一想到方霧善的手段,他就覺得,自己無力承擔那樣的後果,看着母親入獄卻無能爲力,被爆出那些醜聞,讓父母難堪,揹着一輩子的罵名,活得連條狗都不如,想當然,這樣的他怎麼可能還有機會翻身?
想到這裡,他打開瓶子,倒出安眠藥。
他看着手上白色的藥片,出神了許久。
汗,一滴一滴地落到他的手上,沈易皺着眉頭,心裡有一股不平想宣泄出來,就這一點功夫,他就被方霧善逼到了死路上。
爲什麼?爲什麼他的命運這麼慘?想到這裡,沈易再次擡起頭,帶着最後的希望問:“方霧善,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愛你,不會再背叛你了,我們像小時候一樣,做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好嗎?”
方霧善皺着眉,哼道:“沈易,你忘了,我還有霍靖霆!得罪我,你還可以留個全屍,可得罪他……”
沈易眼裡的希冀頓時消散了,他慢慢地把手送到自己的嘴脣,嘴脣顫抖着吃下一巴掌的安眠藥。
吃完這些,下面的似乎簡單多了,想到長久一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以及現在竟被一個18歲的小女孩逼着去死,沈易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他流着淚,陡然拿起瓶子,全部灌到自己嘴裡。
眼看他不顧一切地吃下安眠藥,方霧善的脣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
前世的畫面再一次在她腦海裡盤旋,如果不是沈易的縱然,她的孩子官官根本不會死,她的家人也不會被安慕心害死,她更不可能慘到被安慕心送去精神病院,在這一切事件中,從犯沈易,是她的丈夫,因此,在她心裡,他比安慕心更不能容忍!她對沈易的恨,一點不比安慕心少!
讓他就這樣死去,顯然是太便宜他了。
見他吃了藥,方霧善安然地看着他。
沈易接觸到她的視線,眉頭緊皺,說:“你答應過我,等我死後,幫我父母還債,讓我父母安度餘生。”
方霧善點點頭,沉聲說:“放心,既然我答應過你,就不會反悔。”
過了一會,安眠藥的藥力上來了,沈易艱難地扶着沙發,來到*上,他躺在*上,閉着眼睛,等待最後一刻的來臨。
也許是因爲快死了,他的腦海裡忽然閃過許多畫面。
而最多的,竟是幼時,他與方霧善坐在海邊的搖椅上玩耍,兩人用沙子堆城堡,不遠處,於惠心和沈母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們微笑。
那時候的時光是多麼讓人留戀,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自作聰明,故意不參加方霧善的18歲生日,不跟安慕心搞地下情,不聽沈母的話調換方霧善的原石,也不使詭計迫害方霧善。
那麼,現在的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然而,人生沒有如果,沈易躺在*上,彌留之際,忽然睜開眼睛,面色蒼白,苦笑着對方霧善說道:
“方霧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讓我父母安度餘生。”
方霧善看着他漸漸失去意識,見他的眼神已漸漸混沌,開始變得沒有焦距,她深知,沈易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忽然,她笑了。
她睜大眼睛,仰起頭,深深嘆了口氣,而後,趴在沈易耳邊,緩緩說着:
“沈易,你還是這麼天真!你真以爲我會幫你沈家還債,讓你父母安度餘生?呵。”方霧善輕聲一笑,問:“你忘了,在你對付我的這些事情裡,你的母親一直在邊上出謀劃策,如果不是她,你怎麼有這膽子調換我的原石?我方霧善向來睚眥必究,你死了就是死了,但是你的父母,抱歉……”
“你你你……”沈易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雙眼瞪得很大,死不瞑目地盯着方霧善。
方霧善見狀,沒心沒肺地笑了:“是呢,我說謊了,包括之前答應你的一切……”
沈易不死心地瞪大眼睛,他想坐起來掐死方霧善,然而身體已經不由他控制,他渾身麻痹,雙手終於慢慢垂了下去……
“早知今天,何必當初呢?”
方霧善深深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裡有閃爍的星光,而後她嘆了口氣,終於緩緩背過身去。
地上灑落了一地的照片,裡面的主角都是沈易,她看了一眼,卻未曾如約定中所說,把這些證據拿走,相反,她動都沒動,只面無表情地從照片上跨過去,處理掉自己來過的痕跡後,便戴着手套,開門離開。
次日,沈母在其租住的樓房裡發現了早已身體冰冷的沈易,雖然她不死心把他送去醫院搶救,可醫生只看了沈易一眼,便面無表情地告訴她,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