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她當然有!凝雪刃就是實實在在的證據!
不管唐果兒是故意遺落匕首,還是無意遺落的,今日都絕不會讓她翻出自己手掌心!
何氏穩着心神,目光奇怪的看向唐果兒,欲言又止,隨後嘆了一口氣道,“果兒,二孃本想借着焚了你二姐幫你掩蓋這一切,可你爲什麼不明白二孃的一片苦心呢?你既然咄咄逼人,一定要我拿出證據,那我也護不了你了。”
何氏從袖子裡拿出一把布條嚴實裹着的匕首,她伸出兩個指頭,輕輕捏着裹在表面的布,另一之手,迅猛一抽,凝雪刃鋒芒畢露的刀身,立刻呈現在了衆人面前。
“這是我在榮軒房中找到的,果兒,相信你對它應該很熟悉吧!”
何氏手一揮,匕首穩穩****唐果兒身旁的凳子上。
“當然!”唐果兒毫不猶豫的應道,伸手拔出了匕首,指尖輕輕的在刃口上刮過,只要她稍稍一用力,這鋒利就會劃破她的血肉。
可這匕首現在是她的東西,又拿捏在她手中,若是還被劃傷,豈不是太蠢了?
唐果兒當着衆人的面,從袖中拿出那柄鑲滿寶石的華美刀鞘,將匕首插了回去。
她眸子重新擡起時,已是何氏看不懂的神色,“凝雪刃是二孃親自送給我的,我也日夜帶在身邊,我當然認得,只是,不知爲何它會跑到四弟的房裡去?”
“果兒,到這一刻,你還不肯承認嗎?”何氏滿臉痛心,低啞道,“二孃自問一直以來待你不薄,可你怎麼能這麼做?榮軒究竟是哪裡惹你不高興了,你竟然扮成夢寧的鬼魂去嚇他,甚至還想要了他的性命!”
“昨夜如果真的是我,按照二孃所說的,我又真的想殺他,你覺得他還能到活着看到今天的日出?”
唐果兒嗤笑一聲,接着淡淡道,“二孃既然想知道真相,那我也不留任何情面了!今日,姨娘們都在此,我就讓大家看看,究竟是誰一手主導的這件事情!含羽,我再問你一遍,你方纔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你昨夜真的在此被打暈了?”
“自然是真的!”含羽望向唐果兒,卻被她眼中迸出的凜冽驚住,竟不由地低下了頭。
“很好!”唐果兒竟拍了拍手,她猛然站了起來,目光望向院子門口。
衆人跟着她的目光轉身望過去,竟見着月影押着一人走進院子裡。
姨娘們紛紛轉身看過去,只覺月影押着那人的身影極爲眼熟,可她們之間卻沒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
月影半拖着半逼着女子走近衆人面前,一把她推倒在地。
那人正好倒在何氏身邊的含羽面前,她低下頭,當看清了那人的面目,驚叫道,“雲清!”
雲清擡頭,臉色異常蒼白,挽着的鬢凌亂落下幾縷青絲垂在她臉邊,配上她滿是驚惶的表情,更加楚楚可憐。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何氏身上,如見到了救星,跪着的膝蓋一動正想上前,何氏卻立即別過了頭,不着痕跡避開了。
雲清轉而看向一旁的含羽,猶豫片刻,終於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抓住她的裙襬,如溺水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還未開口,眼淚就撲簌而下,卻又似在拼命的壓抑着什麼情緒,哽咽道。
“含羽姐姐,救救我啊,我真的沒有偷那把匕首去刺殺四少爺!一直以來,你最瞭解我了,我的膽子有那麼小怎麼可能扮鬼去嚇唬他,我與他無怨無仇又怎麼可能去殺他?我是冤枉的啊!”
含羽愣了,一時竟忘了推開雲清。
她很早就知道雲清是夫人的人,此時見她跪在自己面前聲淚俱下,竟一時難以分辨出她話裡的真假。
不僅如此,她腦海中還不由地閃現過一個念頭,這一切會不會是夫人事先安排好的?
夫人先用苦肉計讓雲清扮鬼去嚇四少爺,接着故意遺落匕首在現場以便栽贓嫡小姐,然後再借着火焚二小姐的身子逼得嫡小姐主動鑽進早已撒下的網裡,藉此一舉剷除她?
何氏見着含羽望向自己的目光,已知她心中在猜想什麼,可自己最近根本沒有吩咐雲清做什麼!
何氏臉色冷凝,目光凌厲掃過面前的雲清,想分辨出她這話裡的真假,卻只是見到她瑟縮着往後退了一下。
見狀,她扭頭朝屋中看去,唐果兒的脣邊依舊是淡淡的笑意,可她卻感覺到了這笑意裡深深的嘲弄和譏諷。
甚至還有一絲戲謔與期待!
剎那間,何氏胸腔中升起一股不安,此時此刻,明明矛頭已經指向了唐果兒,她爲何竟絲毫不懼,還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難道她覺得察覺到了雲清是自己所派去的細作,抓住她就等於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或者,她想要藉此機會剔除掉這根刺?
不對!何氏隨即推翻了自己心中的推論。唐果兒現在的性子狂妄傲慢至極,再加上她現在的本事,大可以無聲無息的將雲清除去,又爲何反而將人押來此處?
何氏隱隱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她收回目光,步子又往旁挪了一步,掃過地上的雲清落到唐果兒身上,突然心生一計,接着滿臉失望道。
“果兒,你自小二孃就苦心教導你,一人做事一人當。雲清雖是一個婢女,可一直在你身邊貼身伺候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非但不憐惜她,還將自己的錯誤硬塞到她身上,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何氏命人扶起雲清,接着痛心道,“就算你承認了昨夜之事是你所爲,二孃也不可能拿你怎麼樣,我們唐府只有你這個唯一的嫡女,就算是老爺回來知道了,也不會重罰你的,頂多讓你閉門思過幾日。可是,雲清卻不一樣了,她只是一個婢女,你若咬定此事是她所爲,她又無法爲自己辯解清楚,那麼二孃只好叫人將她拖下去杖斃了!”
唐果兒靜靜聽完,起身走出房間,站在屋檐下負手而立。
她如水般寧靜的目光緩緩從院中所有人的臉上一一掠過,將這些人或驚訝或憤慨的神色盡收眼底。
僅憑三言兩語,何氏就輕而易舉地挑起姨娘們對她的不滿,讓她一下成爲衆矢之的。
何氏利用她對二姐的同情,將她引來,再一步步逼迫自己走進她的圈套之中,果然是把握人心的箇中好手!
只是,可惜了,可惜這一次,何氏太心急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自己,以至於忽略了她當初埋在自己的身邊的那顆棋子!
若是沒有云清,若是她還是之前的那個唐果兒,在何氏的這場計劃中,她就算不死,也會因此脫一層皮。
可惜,何氏終究是算漏了,一顆棋子如果拿捏得準,運用得當,就是制敵的利器,反之卻是威脅自己最可怕的兇器!
唐果兒看向被架住的雲清,目光極淡,嘴角勾起的弧度漸漸平復。
焚燒二姐的計劃落空,何氏緊接着就用雲清的性命來威脅她,這一計不又一計,可見何氏心中的溝壑真是不淺啊!
可用雲清的性命來要挾她,她真的會就範了?
唐果兒看向何氏的眸子裡多出一絲怒意,可那怒意的背後,是不被察覺的濃濃譏笑。
她眉目一沉,怒道,“二孃,你這是想要殺人滅口?”
“這話什麼意思?”何氏的心陡然停了一瞬,強裝着鎮靜回視唐果兒,不解問道。
“我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二孃聽不出來?”唐果兒反問道,冷哼一聲。
“雲清究竟是誰的人,你我心知肚明!方纔她被押進來,在座的姨娘婢女們沒有一人能叫出她的名字,可爲何含羽卻一下就認出了她?誰人不知含羽作爲二孃身邊最得臉的婢子,素日伺候在你身邊,雜事瑣碎幾乎不碰,她怎會熟識一個廚房打雜的二等丫鬟?而且,爲什麼雲清進來時誰也不求,就獨獨求她救命呢?不對,我似乎看見她進來最先看向的人是二孃,難道是我眼花了?”
何氏神色大變,也怒道,“當然是你眼花了,含羽認識雲清幹我何事,難道就因爲她是我身邊的丫鬟,我就能限制她要認識誰,不能人是誰了嗎?再者,雲清這丫頭一看就知道是一個乖巧懂事的人,含羽喜歡她,也在情理之中!”
“只怕,不僅僅是含羽喜歡她,二孃你曾經也是分外的看重她吧!”唐果兒將曾經二字咬得極重,隨後她的目光卻變得輕柔了,如一片羽毛輕飄飄的落在雲清身上。
雲清惶恐的掙開扶着她的人,撲通跪回地上,連連磕頭道,“小姐,奴婢真的沒想過要害四少爺啊!”
唐果兒淡漠道,“若不是你,我貼身的匕首又有誰能盜走?雲清,我知道你不想害四弟,但你不得不奉命行事。念在我們主僕一場,這事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你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我的身邊不需要一個不忠不義的婢女!”
言語間,唐果兒又掃了何氏一眼。
“只是,我卻很擔憂,我雖放過你,你拼命保護的那幕後之人會不會放你一命?我好心奉勸你一句,若是你真的想要一條生路,就將一切都說出來。只要你老實交代,我保證你毫髮無損的走出這院子,並且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