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國使者?”荀久來了興趣,鬆開扶笙的腰身,揪着他一同坐在竹榻上,眨眨眼後問:“他們那邊派了誰來?”
扶笙眼瞳黯了一瞬,緩緩吐口,“是九重宮的守宮人。”
“九重宮?”荀久不解,“那不是岷國的王宮麼?”
“不是。”扶笙道,“九重宮是五百年前女王所居的宮殿,後來南岷被滅,臣服於大燕改爲岷國之後,九重宮便被奉爲神宮一般的存在,是百姓們的信仰,裡面有一代又一代的神秘守宮人。”
說到這裡,扶笙沒有再繼續了,心中隱隱不安。
九重宮的人向來不輕易露面,這次卻能代表岷國前來恭賀他和久久新婚,只怕,與帶走久久脫離不了關係。
荀久察覺到扶笙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不由得看向他,“怎麼了?”
扶笙頃刻回神,笑了笑,“這件喜袍是你自己設計改良的?”
“嗯。”荀久滿心期待地看着他,“怎麼樣,喜歡嗎?”
“只要是你親手做的,我都喜歡。”他含笑點頭,又道:“我聽聞你給伴娘們設計的衣服很別緻,我還以爲我們倆的你也會設計成別的款式。”
“這次你可就猜錯了。”荀久修目一挑,“我的確有想過設計婚紗之類的,可那種婚服太費時間了,齊夫人她們根本趕不出來,這是其一,其二,千依她們穿慣了時下流行的這些衣服,甫一看見禮服,自然覺得新鮮,可我卻喜歡古典的鳳冠霞帔,自然也要穿着鳳冠霞帔嫁給你,不過,我的婚服的確是有改動的,與以往你見過的那些不太一樣,原本有讓齊夫人準備了與我婚服相配的新郎服裝,可我擔心你不會穿,所以就給你拿了這一套。”
“你竟然還有兩手準備?”扶笙眉梢一動。
“那是當然!”荀久驕傲地仰起下巴,“我的夫君如此聰明,若是我太過愚笨的話,怎麼配得上你?”
“那我便拭目以待。”扶笙寵溺地望着她。
荀久滿意地看着他如今一身大紅喜袍的瑰姿豔逸,催促道:“快去換了吧,等大婚的時候再穿。”
扶笙坐着不動,將她抱進懷裡,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我讓人去把你的婚服拿來,直接去娘那裡拜堂得了。”
荀久順勢狠狠掐了他的腰身一把,嗔道:“想得美!”
“可我捨不得放你回去。”他繼續靠在她肩頭,依依不捨的語氣險些又讓她沉溺進去。
“再不放我回去,你就得在大婚前精盡人亡了。”荀久哭笑不得,不明白這個男人哪裡來這麼多的精力。
“不會。”他輕輕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用魅惑的嗓音繼續道:“要不,試試?”
荀久渾身戰慄,想起自己昨天白天到晚上的抵死纏綿,讓她好不容易纔恢復了一點精神,再試的話她只怕無法正常大婚了。
狠心推開他不安分的手,荀久瞪着眼道:“你還想不想娶我了?”
吻了吻她的額頭,他終是不捨地鬆開她,然後將腦袋偏往一邊,再不看她,“你快走,否則我一轉過頭來就不讓你走了。”
“無賴!”荀久暗罵一聲,趕緊站起來一溜煙往外面跑。
她可不敢跟扶笙玩這個賭注,萬一他一轉過來,再把她給捉回去剝乾淨吃了,那她接下來的幾天都不用下牀了。
荀久沒敢去見澹臺惜顏,紅着臉悄悄出了大門,衛宗早就備好了馬車,待荀久上去以後,就載着她快速回了府。
荀久走後沒多久,澹臺惜顏便緩緩而來,見到扶笙依舊一身大紅喜袍地坐在房裡,她一愣,隨後笑道:“臭小子還真是時刻想着要當新郎官呢!人都走了你還坐在這裡出神。”
扶笙聞言後站起來,輕喚一聲,“娘。”
澹臺惜顏眸光一動,坐在扶笙對面,饒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你這次,沒問題了?”
饒是扶笙平素波瀾不驚,也禁不起這般問,耳根處紅了紅,好久才點頭:“是,沒問題了。”
“怎麼做到的?”澹臺惜顏拈了一塊點心慢慢吃着,眼風時不時掃向扶笙,語氣輕描淡寫,好像在問扶笙今天吃飯了沒,吃的什麼菜一樣。
實際上,並非她閒得沒事要跟兒子討論這種問題,實在是上一次扶笙被反噬受了很嚴重的傷,讓她放心不下,所以即便是再難以啓齒,她也必須問清楚了。
扶笙淺咳一聲,“我沒做什麼,只不過更專注而已,算是……專注到了靈肉合一的境界吧!”
“……”澹臺惜顏險些沒忍住一口點心噴出來,她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實在不好意思坐下去,隨便找了個藉口趕緊出去了。
扶笙轉身進了裡間將喜袍換了下來放回錦盒裝好才重新回到書房。
接近大婚和年關,朝中事情也愈發多了起來。
今日一早,女帝下詔,蜀國世子蘇簡在燕京待滿十年,按照當初的約定,十年一滿就放他回蜀國,歸程定在秦王大婚後。
此詔下來的時候,滿朝文武都沒吭聲。
當初蘇簡被送來燕京的時候,蘇承天的確與先帝有過十年之約,如今十年將滿,女帝放蘇簡回國完全在情理之中。
除此之外,女帝還允了蘇簡的請求帶走心儀女子阿紫。
這一樁事,便有言官出來反對了。
反駁的理由無非是當初奚恆在上庸郡抖出阿紫乃楚國奸細的事。
經言官一提醒,衆人紛紛回想起來那個死了數月的奚文君,順便也回想起了阿紫被質疑的身份。
女帝原就允諾過阿紫和羽義,只要遲旻一死,就放他們倆回蜀國,自然早就料到會有朝臣利用當初上庸郡的事情作爲把柄力諫處罰阿紫。
整個奉天殿內寂靜一片,都在等着女帝最後的裁決,誰也沒料到女帝最後竟說阿紫是她親自放在楚國的臥底,乃雙面間諜。
大臣們立即炸開了鍋。
扶笙在密摺上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鼻尖微微頓了頓,轉瞬便明白過來,女帝這麼做不過是給阿紫找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光明正大跟着羽義回蜀國的理由,實際上,女帝已經知道阿紫後背有花魂契約,此番放她離開,也是想弄清楚阿紫的真正身份。
扶笙將摺子翻到下一個。
上面說阿紫和羽義的事揭過以後,朝臣紛紛上諫讓女帝趁着春年祭祀早日立下皇鳳君,早日爲皇室開枝散葉。
女帝爲此頭疼不已,以身子不適爲由匆匆散了朝。
扶笙好笑地搖搖頭,從前女帝不顧朝臣反對也要將那些男子全部招攬進來,如今反倒是給自己惹了個大麻煩,就是不知道姜易初醋性如何。
若是換做他自己,指不定早就成了醋罈子了。雖然沒碰過那些男妃,可自己的女人日日被這麼多人覬覦着,終歸不會是什麼愉快的事。
摺子再翻。
這一次說的事情較爲有趣。
季黎明兩次去神殿請大祭司出席婚宴當伴娘都沒有成功,第一次被澹臺引扔了出來,第二次將自己裹成糉子防摔,結果被誤以爲有龍陽癖好,第三次,季黎明準備去翻牆,結果神殿的宮牆上全長滿了刺,季黎明只好挖了牆角從底下鑽進去,然後……不小心撞見了大祭司沐浴。
正巧換水的侍女進來,爲了不影響大祭司冰清玉潔的聲譽,季黎明情急之下直接跳進大祭司的浴桶躲了躲。
寫摺子的暗衛寫到這裡的時候,筆鋒有些漂浮,扶笙不用想也知道只怕暗衛都覺得無語。
爲了大祭司的聲譽着想,於是跳進人家的浴桶躲一下。
這種想法,也只有季黎明那種腦袋纔想得出來。
這個摺子後面並沒有交代季黎明的下場,不過扶笙也不難想象得出當時的場面是如何的慘烈。
摺子再翻。
這一次是說西宮良人到燕京的第二日,曾與鬱銀宸私下見過一面,至於談論了些什麼,暗衛不得而知。
看到這裡,扶笙眸光動了動,片刻後繼續翻。
之前的都是燕京朝中與周邊小事。
接下來的便是六國內部情況。
譬如楚津侯自從上次被扶笙用計狠狠宰了一筆之後,回去就大病了一場,可無奈任務在身,一邊大病一邊還得讓人遍尋天下的能工巧匠打造翡翠觀音和紫玉仙鶴。
……
譬如齊縉公病重,前些年因爲血祀的事暗中誅殺了好幾個親生兒子,如今膝下僅有兩個兒子,因爲承襲爵位的事整日明爭暗鬥,原本齊縉公很樂意見到這個狀況,這樣也好分出高下來,誰最後鬥贏了,他就把爵位傳給誰,奈何兩個兒子不爭氣,某次爭鬥都出狠招,結果雙雙死了。
齊國如今等同於沒有繼承人,封臣們對爵位虎視眈眈,奈何齊縉公始終吊着最後一口氣,各方勢力還不敢輕舉妄動。
……
苗疆算是最亂的。
苗疆王后乃蜀國郡主,早些年在不知不覺中將蜀國的勢力牽了大半介入苗疆,如今苗疆王垂垂老矣,卻準備將王位傳給他的小女兒,王后不依,啓用了蜀國暗勢力把苗疆王身邊的人挨個兒拔除,企圖篡權自立女王。
一位忠心耿耿的卿大夫無奈之下帶着百官去禁地烏木山(苗疆囚禁聖女的地方)跪請聖女出山相助奪權。
……
蜀國前不久因爲蘇承天出臺新政策遭到反對而發生內亂,據說蘇承天在大殿上親手斬殺了保守派的帶頭人(前蜀王蘇簡父親身邊的大將),引發了保守派的抗議。
……
相對來說,六國之中,近段時間動作較小的要數岷國和魏國,基本沒什麼重要的消息傳來。
看到這裡,扶笙捏了捏眉心後站起身,換來商義吩咐道:“即刻傳密信去楚國通知瑾淵,收到信便立即動身去齊國,到了那邊以後,先別輕舉妄動,聽本王后續指示。”
瑾淵是扶笙安插在楚國的臥底,也是上一次荀久聽到五大護衛來自於六國之中時向扶笙問起的楚國沒出現的那一個。
商義立即下去傳信了。
扶笙擡眸望了望天,眼眸中色澤深沉。
商義走後沒多久,就有隱衛飄身落下,稟報道:“殿下,西宮宮主、鬱銀宸和岷國使者在食錦樓雅間聚會,您有何指示?”
扶笙眼瞳驟然眯起,“這三個人怎麼會攪到一起去了?”
暗衛沒說話,安靜等着指示。
扶笙思慮一瞬,揮手屏退暗衛,快速來到大門邊,吩咐小廝,“給本王備馬!”
小廝得見自家殿下面色不豫,原本想出聲問一問的,話到嘴邊又給嚥了回去,匆匆去往馬廄,不多時就牽了一匹叫做“踏雪火龍駒”的上等好馬給扶笙。
扶笙二話沒說,翻身騎上,沒多久就到了食錦樓前。
扶笙纔剛走進去,掌櫃的就立即笑呵呵迎上來,“殿下今日要哪間雅間?”
掌櫃的話音還沒落下,一身銀袍的阿湛緩步走了下來,嘴角噙笑地看着扶笙,拱手躬身,“秦王殿下,我家主上有請。”
------題外話------
哈哈,食錦樓將會是大婚前的最後情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