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上位一年半,死了六位男妃,只有白三郎舉行大殮進行厚葬,且這排場並非一般人可比擬。
秦王扶笙親自吩咐用桃木和槐木打造兩儀棺,白三郎遺體入殮後棺頭貼了金紙剪出的星斗圖。
據說此舉有“鎮魂”功效。
澹臺大祭司親自主持送葬儀式,再加上八十一個殉葬人牲。
能得當朝兩位分別代表着王權與神權的兩大人物親自介入,對於一個男妃來說,此待遇空前絕後。
於是,崇安貴君白三郎迅速躥紅,成了燕京街頭巷陌間討論榜第一名。
白三郎入宮的時候雖然是個清倌人,但畢竟身份擺在那裡,死後得女帝下旨追封以及厚葬,無疑是在挑戰大燕傳承幾百年的法典鐵律。
所以,被罵是肯定的。
但女帝對於巷陌間的流言向來充耳不聞,她的態度很堅決——誰敢不同意,朕就讓他去給三郎殉葬!
有前任掖庭令在天賜宮被當着百官的面砍了腦袋這件事爲例,憤懣不已的百姓們罵了幾天,把嘴皮子磨出水泡以後閉嘴不罵了,反而個個伸長脖子將目光拉往白三郎從前待過的牛郎館。
那地方有個極爲銷魂的名字,叫“美人債”。
人人都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能造就這樣一個讓女帝愛不釋手,險些葬入皇陵、以表“生同衾死同穴”的美男子?
於是,“美人債”這個地方火了,而且是大火,它背後那位神秘的老闆整天賺得金銀滿鉢,卻至今無人見過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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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儀式完畢以後,女帝先回了帝寢殿,體內有腫癰的緣故,她最近精神不太好,但對於不明真相而又道聽途說的一些人來說,女帝是因爲懷孕的緣故。
目送着女帝離開宮道,澹臺引緩緩走下祭壇,腳步輕緩而從容,至扶笙三尺之外停下,神情看不出喜怒,聲音卻因爲大病初癒而略顯沙啞低沉,“本座預祝秦王殿下一路順風。”
扶笙眼角都沒有移動一下,目不斜視看着女帝離開的方向,語氣極其清冽,“大祭司的願望如此美好,本王不好意思不幫你實現。”
八十一個孩童已經全部矇住眼睛安置在囚車裡,囚車外面罩了厚重的黑布,一一排列在皇城外的御道上,場面極其壯觀。
扶笙飛身上馬,宮義走過來低聲道:“殿下,澹臺家族的黑甲軍團等在城門外。”
扶笙點點頭,“待會兒送葬隊伍啓程以後,皇室禁衛軍這一路上由你統領直到太和山。”
見宮義面露疑惑,他又道:“本王會沿着御路先走一步。”
御路是指用黃沙鋪出來,供帝王送葬時專用的小道、捷徑。早在兩日前就已經鋪好。
宮義頷首,轉身準備前去佈置。
扶笙神情有片刻遲疑,壓低了聲音問:“她……那邊有什麼動靜?”
宮義腳步一頓,他自然知曉殿下口中的“她”是誰,可殿下對於那個人的關心似乎太過了,這對於一向位於高嶺之巔,掌至高王權的人來說,是一種極其危險的信號。
有了牽掛,就有弱點和軟肋。
對手從來不會因爲憐憫而放你一馬,反而會趁機抓住弱點大肆進攻。
更何況……對手是整個澹臺家族和六國。
微微抿脣,宮義垂下眼睫,“回殿下,並無。”
扶笙靜默稍許,清冷的目光看過來,“宮義,你還是頭一次在本王面前說謊。”
宮義面上不見半分慌亂,“殿下不該爲這些事上心,更不該爲這些事分心。”
扶笙蹙起眉頭,“本王記得你傷口還沒痊癒。”
言下之意,宮義可以留在秦王府養傷,不用跟去太和山了。
宮義繼續面色平靜道:“臨時換將,不是殿下的作風。”
扶笙淡淡瞥他一眼後不再說話,駕着踏雪馬往燕京城門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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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久已經按照季黎明的吩咐做了簡單的易容,有了上次的“大尺度”經驗,她這次用了層層裹胸,再加上季黎明給她準備的衣袍極爲寬鬆,所以勉強遮住了胸部。
二人在城門外等了好久,卯時剛到,果然見到黑壓壓的囚車緩緩行過來。
八十一輛被罩住了黑布的囚車仿若一條長蛇,顏色沉重而壓抑,人人都明白這意味着血腥和殘暴,所以並沒有多少圍觀的人,百姓唯恐避之不及,早尋地方躲起來了。
囚車先行,後面便是壯觀的擡棺隊伍。
儘管少有人圍觀,但傳說中秦王吩咐打造的兩儀棺首次亮相在大衆面前,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
三十二個槓夫以及兩側的層層皇家禁衛軍陣仗更是閃瞎一羣吃瓜羣衆的眼。
行至城門外,宮義打馬上前來,掃了一眼早就候在外面的澹臺家族黑甲軍團,高聲吩咐:“暫停!”